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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大明剑雨

1徐知行

1徐知行

大西洋某处,喷涂浓烟的蒸汽巨轮上,水手们正清理甲板上的血迹。

福昌号是大明最大的客轮之一,重万吨,可载3000人,一个月前自夷州港出发,前往万里之外的兰登。

今天中午,船行至海伯尼亚岛近海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几艘黑帆三桅船。

是水匪!

海伯尼亚岛毗邻萨克逊王国,自西而来的海上航线必经此处,百余年来,萨克逊王国内乱不息,流民啸聚海上,占岛为王。

大明朝虽有意治理,奈何乱不息,匪不止,加之这些海上乱匪倒也识时务,并未大肆掳掠过往船只,多数时候也只是索要一些过路的费用,也就听之任之了。

而福昌号是大明的官船,船长陆沄民兼任航运司八品主事之职,自他跑海这十余年来,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蟊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陆沄民即刻让福昌号减慢船速,横过船身,装填侧舷炮,同时通知护船武士穿戴动力甲,驾驶乌篷猎船前去交涉。

他的任务是把福昌号安全带到兰登,剿匪,是水师衙门的事,要是这帮水匪要得不多,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刀兵一起,难免有所伤亡。

当然,若是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福昌号作为大明首屈一指的客轮,舰载52门火炮,随船200名大明武士,就是遇上寻常战舰也未必不能一战。

但是今天,情况有些不太寻常。

乌篷猎船兀一出发,远方海天的尽头轰隆隆几声响。

黑色的实心炮弹掠过天空,砸碎了福昌号船楼的一角。

陆沄民一愣,随即听到了耳边披甲武士的呐喊:

“重炮!大人,是重炮!”

一股寒意袭上陆沄民的背脊,他扯着嗓子大喊道:

“左满舵!全速回避!让所有武士上乌篷猎船,准备袭船!”

海面不同于陆地,普通舰载炮的射程至多不过一千到一千五百丈——这也是大明许可威力最大的民船自卫武器,超过这个范畴,就会有很多问题,比如铸造工艺的艰难繁复,再比如持有一门即可抄家灭族。

而那三艘贼船距离福昌号起码两千丈,这已经远远超过了福昌号侧舷炮的射程,也就是说,在至少五百丈的距离里,福昌号只能被动挨打。

陆沄民久经阵战,退伍后凭借着彪炳的战功才谋得福昌号这么一个肥缺,他不觉得自己会输。

可福昌号是一艘客轮,体积又如此巨大,就算最后打赢了,这船上3000名乘客,能活多少?

唯有全速转向,凭借纯蒸汽动力带来的速度甩开他们,然后让武士们驾乌篷猎船进行袭船战。

轰隆几声响,又是几枚炮弹砸在福昌号上,所幸钢铁的船身坚固无比,倒也没有造成太大损伤。

锅炉燃烧,轮机轰鸣,巨大的烟囱向天空疯狂喷吐着浓烟。

眼看福昌号就要脱离匪船的射程,前方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三条细长的白线。

像是水面之下有什么东西在飞速接近。

陆沄民心中咯噔一跳,纵横海疆三十年,他从未见过这东西,但直觉告诉他……

“右舵六十度!避!”

福昌号的船首在他一声令下后开始迅速转向,船楼右倾,巨大的船身压起了大片水花,如暴雨一般扑在甲板上。

两条白线嗖的擦着船舷掠过,可第三条却结结实实撞在了船尾。

火光闪现,船尾的铁甲轰然炸裂开来,整艘船都晃了那么一晃,然后,陆沄民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心中一沉,这是船体破裂后,铁甲被水压挤弄的声音。

“大人!右舷第三轮机组进水!”

“大人!我们失去了左转动力!”

“大人!……”

“急什么!?”陆沄民一声大喝,“封闭进水舱室,让侧舷炮手瞄准……”

他顿住了。

因为他又一次看到了远方水面下的白线,这一次,是六条。

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应该是某种水下的爆炸装置,他原本想让侧舷炮手下倾射角,射击那白线,同时让后备武士驾乌篷猎船拦截,但是……

他太了解大海了,那种速度,就以福昌号上的火器装备,六条,是不可能全都拦截的,现在失去了右转动力,我们只能……站着挨打。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给我一艘快船。”

很多年后,陆沄民依旧会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徐知行的那个中午。

这个号称「楚地第一侠」的男人看上去并不是很大,约莫二十五六岁,背负一个巨大的黄铜匣子,浓眉大眼,黝黑的面庞有些粗粝,刻满了日晒与风霜的痕迹。

他一手抓着船舷,立在自己身侧,无论如何颠簸身形都没有丝毫晃荡,笔挺得就像是一杆标枪。

他看向自己,语调低沉,却又中气十足:

“陆大人,给我一艘快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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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某处,喷涂浓烟的蒸汽巨轮上,水手们正清理甲板上的血迹。

陆沄民看着船舷下,赤着上身泡在海水里,浑身热气蒸腾的青年,脑海里再次回想起刚才的战斗。

那场战斗并不复杂。

他要一艘船,陆沄民就给了他一艘乌篷猎船。

他驾驶着乌篷猎船,就像是一只鱼鹰在海面上飞驰。

乌篷猎船是大明水师的泛用型水上突击艇,锅炉内什么都可以烧:煤块、鲸油、火丹……甚至是木柴都可以。

但在大明武士手中,他们可直接注入内气驱动。

那般神速,意味着此人内气浑厚,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驾着船在海面上掠了一个圈,似乎从黄铜匣子里取出了什么兵刃,将那六条白线一一破坏。

接着后发先至,迅速超过先行出发的袭船小队,冲向了两千丈外的黑帆水匪船。

陆沄民只听得一声响彻天际的虎啸,当先的水匪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怪力击中,船首破开一个大洞,然后,他们便调转船头,逃之夭夭了。

虎啸。

陆沄民大约知道他是谁了。

船舷下,青年顺着早已抛下的绳索攀上甲板,当他踩上甲板时,浑身滋滋作响,那是海水被高温迅速蒸发的声音,一阵海风吹来,吹散他身上的氤氲热气。

就这么一刹的时间,他浑身上下竟然已经完全干了。

大明武士以火丹修炼内气,发功之时体温上升,血液沸腾,所以大战之后往往会浸水降温,这里是大海,是以青年驾船归来后,并没有直接上来,而是脱下上衣,跳进了海里。

陆沄民即刻迎了上去,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伤药——青年的腰部裹着一块软皮革,似乎是个护腰,腰部以上,赤裸的胸膛遍布伤疤,右肩有两道新伤,涔涔渗血。

“敢问大侠可是姓徐?”

青年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伸手去接:“在下徐知行,皮肉小伤而已,药就不必了。”

陆沄民纳头便要拜:

“航运司主事陆沄民参见小侯……”

他没能拜下去,因为徐知行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看了一眼远处船楼上围观的人群,这场海战虽惊险,可于他们而言,如同一出好戏。

大明开元以来,威孚万邦,近300年来水师舰队未尝一败,战火对明人来说没有痛苦,只有荣耀。

即便是民船遇海盗,他们也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因为从未出过问题。

无论何时何地,总有无敌的武士守着明人。

是以徐知行驾船返回时,人群欢呼雀跃——武士神威!武士神威!武士神威!

“我不喜喧嚣,你让他们散了吧。”

“这……”

陆沄民面露难色,但转念一想,眼前之人乃是那个徐知行,倒也合乎情理。

“小侯……徐大侠,我这就给你准备一间上舱。”

方才徐知行浸水时,他已问过副手,这位徐大侠一个月前自夷州港上船,住的是下舱。

“也好。”

…………

上舱与下舱最大的差别,是巨大的明窗。

徐知行关上舱门,感受着拂面的海风,目光眺望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几头虎鲸在不远处嬉戏打闹。

这船有些古怪。

那群虎鲸从一个月前夷州港出发时就跟着,方才海战之时也未远离,就像是在守着这艘船一样。

还有刚才那几艘水匪船,重炮,以及……那怪异的水下白线。

徐知行坐下,取出一把小刀挑起右肩伤口的皮肉。

因为疼痛,他的眼角扯了扯——这不是小伤。

适才奋力一击,生生打碎了海盗船上那门重炮,可飞溅的碎片也扎进了肩膀,如果不是及时卸力,这条手只怕是废了。

但这些年来的江湖经历,让徐知行一向对他人的抱有警惕,特别是,大明官府。

所以才未曾接药,演出一副皮肉小伤我还能打的样子。

咬牙剖开肩膀,取出碎片,敷上伤药,一边运功止血,一边看向海面上的那群虎鲸。

其实一开始他不打算出手。

福昌号上有两百大明武士和大量乌篷猎船,就是遇到战舰也可一战,区区几艘装备了重炮的海盗船能奈它何?——要是没有那几门重炮,几艘乌篷猎船就足以清缴他们。

可直到那怪异的水下白线击中船尾,徐知行抬头看了看这满船楼围观看戏的明人……

他的想法和陆沄民一样,不是胜不能胜的问题。

伤口闭合,血也止住了,但还是有隐隐刺痛感,完全使不上劲儿。

伤筋动骨,看来一个月内,这条手是别想动了。

徐知行关上窗,准备躺下睡一觉。

原定于今夜抵达兰登,但右侧的一组轮机被毁,陆沄民说最快也得明天。

他已经答应徐知行,这段时间里,不会让人前来打扰,毕竟明人对武士的狂热……

看来说书先生的《楚地第一侠》又能多添一个章回了。

念及此处,徐知行无奈苦笑。

也罢,到了兰登,下了船,谁都不知道我是谁,不碍事。

刚准备躺下,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不是说了不让人打扰么?

徐知行皱皱眉:“谁?”

门外没有回答,仍旧是咚咚敲门。

徐知行背起床边的铜匣子,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见到徐知行,她眯眼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公子,我们家小姐有请。”

“不见。”

“我们家小姐说:如果小侯爷不见我,就告诉他,我是大明朝的开阳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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