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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五年

第80章冤屈焉知非是福

武陵都尉杨凌潜入长沙水寨内偷船放火,四处作乱,武陵所部楼船遂趁乱脱身,往沅水而去。

杨凌立在船头,但凡遇有哨船拦截,便假称乃三虎部下,奉命前来查哨。待两船贴近时,杨凌长身而起,不待跳板放下,便纵身一跃,提刀杀上哨船,刀光所至,必不走空,如虎入群羊,大杀四方。身后都尉米准随即率武陵精卒跟上,不过盏茶功夫,便将哨船上的长沙兵卒屠戮一空!金旋在船上观战,啧啧赞道:“我武陵有如此虎将,纵三虎二壁一大将齐至,又有何惧矣!”

自此待杨凌更是信任有加,大小军务,尽皆托付。

杨凌杀光长沙军卒后,不敢耽搁,继续望沅水而去。待三虎驭舰赶来,沿途见哨船皆遍地尸体、鲜血横流,自是喝骂连连,忿愤难耐。安排数名兵卒收尸后,率所部战舰继续追击。

艨艟战舰速度要快于武陵所部楼船,日夜趱程、连赶数百里水路后,至次日拂晓时分,堪堪就要赶上,隔着湖面氤氲而起、如纱如云般的晓雾,已能远远眺望到前方若隐若现的黑影。

三虎本已困乏难耐,哈欠连天,见状精神大振,急令军卒飞棹轮桨,催动战舰全速前进,破浪而行。

此时武陵楼船上,杨凌也已望见后方战舰赶来,急忙报至太守金旋处,金旋尚在睡梦中,被唤醒后得知此事,忙问道:“船已至何处矣?”

杨凌答道:“已近沅水河口,然离沅南城尚有数十里,敌舰追击甚疾,恐难到也!”

金旋释然笑道:“既然至处,那便无碍也!子霄且安心,吾早已作安排!且去高处挥舞红旗,自有人来救!”

杨凌不明所以,只能依言行事,派军卒身背红旗,爬上楼船顶层,掣旗迎风而展,须臾后,便听南岸鼓声阵阵,彩旗飘飘,十艘艨艟战舰从雾气中钻出,径直迎向楼船,打头战舰上高挂帅旗,上书大大的“金”字,旗下一人,青袍玄甲,手掣长戟,剑眉虎目,身长七尺,气概豪迈,正乃武陵太守之子金祎是也。

待长沙三虎赶来时,金祎所率十艘艨艟战舰已然一字排开,将金旋所乘楼船护在身后,舰上弓弩如林,锋矢生光,直指长沙战舰,三虎哪敢造次,慌忙转舵停船。

金祎去楼船上与父亲金旋及诸将见礼,问明实情后,遂重登所座战舰,令单艘飞棹向前,直抵近长沙战舰数十步处,绰戟在手,朗声喝责道:“汝等彻夜追击我武陵楼船,足足追了有数百里,是何道理也!你家张府君虽被曹贼伪封了个劳什子的荆南侯,可若要夺我武陵基业,当须问过我座下战舰之意方成!”

武陵金炜少有才名,亦擅武艺,任侠仗义,荆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含等人自是认得的,眼看金炜面色不善,背后大军压阵,皆不知该如何收场。

三虎中附耳商议后,遂由王含上前,讪笑谓道:“炜公子怕是有所误会,昨夜君山宴饮,尊父突发旧疾,昏厥当场,而后连夜又不告而别,让我家侯爷好生担心,故而派末将等追来送别加探望,绝无恶意!”

金炜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如今家父已然无恙,还请诸位归去。另还烦回转时禀告你家侯爷一声,日后他当他的荆南侯,我武陵自会安守本境,但若有人善动兵戈,我金家男儿也绝不惜这满腔热血!”

金炜言罢,转身回舱,即令战舰调头归阵,领武陵所部战舰楼船径入沅水回本郡而去。而后紧锁关隘,严查口岸,整军备战,自不必谈。

三虎事未办成,走脱了金旋,只能灰溜溜回转,却又畏张羡性子暴烈,重罚难当,故一路有意耽搁,在湖上飘了数日,期间王郭想出主意,遣从人坐快船先行赶回,送了不少钱财美婢给大公子张怿和主薄温尚,请帮美言相脱,这才敢回来面见荆南侯张羡,跪拜叩首称罪。

张羡自是雷霆大怒,怒斥三将治军无方、办事不力,要主薄温尚依军法查办。温尚收了好处,自是得帮着说话,以湖中风急浪高、武陵埋伏舟楫为由,言称罪有可恕。又有怿公子在一旁敲边鼓,斥骂金旋无义、早藏祸心,设下埋伏,非三虎之罪也。张羡这才勉强作罢,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此时放眼荆南,武陵虽不肯臣服,然长沙、桂阳、零陵三郡俱已在张羡掌控之中。洞庭湖畔,千里沃野,黎民百万,皆拜为尊。

一时间张羡志得意满,处处以荆南王自居,兴土木,造仪仗,起居管乐,出入华盖,皆有僭越,所费巨资以百万计,哪里是长沙税赋能够,无非巧取豪夺而来。于是湘水两岸,百姓受苦,民怨日沸。

张羡知悉后,非但不思悔改,施以仁义,反觉乃奸人作祟,遂命三虎率军巡查各地,遍设暗探,但有敢非议荆南侯者,皆投入牢狱,屈打致死,以致湘楚之地路人以目相视,缄口不言。三虎回报张羡,称奸人已除,郡县平靖,万民颂德,张羡闻言甚喜,连声嘉慰,重赏金银。

有罗县县令刘泌随张羡多年,因不忍百姓受苦,上书弹劾三虎,称其等为泄私忿,罗织罪名,草菅人命。

然三虎所掳得财物,自不敢独享,少不了怿公子和主薄温尚的份。张羡本就无断之人,有此二人相助,在堂上左右佞言,结果可想而知。

刘泌弹劾不成,反被张羡训斥,称其气量狭窄,别有用心,如非麾下老臣,必下狱治罪,最后挨了顿板子,赶出堂去。自此以后三虎变本加厉,鱼肉乡里,掳掠百姓,侯府上下,无人敢言。

却说刘泌回罗县后,背伤未愈,卧床不起。

有甥寇封,字子翼,年方十五,因父母双亡,自小养在府中。刘泌膝下无子,向待如己出,甥舅间极亲。

寇封得知刘泌受伤,遂前来探视,知乃仗义执言反被佞臣所诬,心中愤懑不已,趴伏床头,握拳涕泣成声。

刘泌见其孝顺,心中甚慰,遂手扶其肩,笑谓道:“我儿莫要伤心,吾今日受此一难,从此与张羡恩断义绝,再有所为,亦不负本心,故焉知非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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