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战记

陶浩然来到枣红马旁，摘下披在马背上的褡裢，随手搭在肩上，引着李去疾走向旁边的石头，坐了下来。

那褡裢看起来很是普通，用料和做工不甚讲究，上面的图案也是歪七扭八，看不出个所以然，如果不是陶浩然特意取下，还以为只是垫在马鞍下面的鞍韂。

可这普通的鞍韂显然和陶浩然的贵气不相符。

果然，看着陶浩然从瘪瘪的褡裢里依次取出朱红漆面的矮脚方桌，青花瓷茶具和四个盛着糕点的高脚托盘，李去疾的眼睛越睁越大，惊讶的表情写在了脸上。

“看来这是一件和钱守业的竹筐类似的法宝。”李去疾不禁想起来了当日那具用于收尸的竹篮。

这陶浩然果然背景深厚。

“请。”陶浩然伸手作礼让状，笑着对李去疾说道。

作为一个饿着肚子的资深食客，看着摆在方桌上的四盘糕点，嘴里的口水早已泛滥，喉结的不停蠕动把他按耐不住的欲望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去疾第一个看中的就是那盘摆着八块形似月饼的糕点，面皮晶莹剔透，里面的紫红色馅料显得朦胧迷幻。他伸手拿起一块，一口咬下了半截，大口咀嚼了起来。

李去疾的眼神逐渐明亮，透着狂喜。一连吃掉了四个，待伸手去拿第五个，又把手缩了回来。

“是樱桃馅的，汁水竟然没有浸染面皮，被完整的保存在其中，当真是好手艺啊。”李去疾由衷的赞叹道。

“这是樱桃毕罗，馅料确如李兄所言，由樱桃所做，面皮的秘密在这里。”似乎是遇到了知音，陶浩然欣喜的掰开一个樱桃毕罗，拿到李去疾跟前。

“这是？”虽然李去疾好吃，山上湖里的野味都有尝试，可做法相对简单，如此精致的食物岂是他能随随便便就能看得出来。

“这是鲫鱼鱼鳔。”

“鱼鳔？！”李去疾不禁大吃一惊。

好家伙，竟然还可以这样。

陶浩然满意的笑了起来，作为一个孤芳自赏的对美食有真正热爱的人，他和那些为了讨好主子的厨子不同，和那些为了彰显身份地位的人不同，更和李去疾这种一半为了肚皮，一半为了口舌之欲的凡夫俗子自然不同。

陶浩然把已经掰成两半的糕点，又掰下来一小块放到了嘴里，细嚼慢咽了起来，每吃完一口就要喝一口茶，再循环往复。

看着仪态优雅的陶浩然，李去疾不自觉的感叹：“果然自己是个农家子弟。”

像模像样的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怎么这么苦。”李去疾拿着茶杯，端详着其中残留的碧绿液体，两条眉毛就快要挤到了一起，咧着嘴，往外伸着舌头。

陶浩然微微一笑，说道：“这茶俗称苦尽甘来，稍等片刻会有回甜。”

果然，不消片刻。一股甜如蜜、清爽如甘蔗的香甜在口腔中扩散开来，李去疾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知道和苦尽甘来相比，济世堂的茶水就和井水一般索然无味，沉浸其中的李去疾，恨不得这种感觉能够长存。

接下来李去疾依次品尝了红豆沙为馅、糯米粉为皮，外皮上沾满芝麻的透花糍，还有黄糯米和大枣做成的水晶龙凤糕以及一种叫做见风消的酥脆小饼。

当然，每种只吃了一半。

吃了东西后，一直在抗议的肚子也稍稍消停了下来，脸色也逐渐自然了起来。

看着还在细嚼慢咽的陶浩然和盘中的美味糕点，肚子仍旧空空如也的李去疾，屡屡吞咽口水，那副抓耳挠腮的磨样就差把我还想吃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还是得说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听陶兄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我本京都人士，小时候随家人移居到了凉郡。”陶浩然淡淡的回了一句。

“这些糕点是不合李兄胃口吗？怎么不吃了？”还没等李去疾答话，陶浩然岔开话题笑着说道。

果然是食不言寝不语吗，看来这富家公子用饭的时候只喜欢谈论美食。“我已经吃好了……”

还没等李去疾说完，他的肚子就像要和他唱反调一般，诚实的叫了起来。

“李兄不必客气，今天这些食物遇到了你，也是寻到了一个好的归处，而且后面还有两关，要是到时候体力更不上，没能通过测试，岂不是大大的遗憾。”

“你干脆说我是个饭桶得了。”李去疾腹谤。

怎么今天自己的脸皮这么薄，不过这个念头在李去疾的脑中一闪而过。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去疾拿起一块水晶龙凤糕大口吃了起来，相较于更加美味的樱桃毕罗，他感觉这个东西更加顶饿。

就这样，二人的话题又转会到了食物上面，李去疾把自己上山下河捕兔捉鱼、尝试各种佐料的事情讲了一遍。果然，陶浩然又恢复成了那个温和健谈的模样，更让李去疾惊讶的是，通过自己的讲述，就像亲眼见过一般，陶浩然竟能把自己用于调味的植株描述出来，而且还能把里面的门道说的明明白白。

不多时，盘中的糕点都进了二人的肚中，当然主要还是进了李去疾的肚子里。

陶浩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盖好杯盖，把茶杯放到桌上。“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陶兄尽管问就是，我要是能答得上来，定会实言相告。”

“不瞒李兄，我能从这雾海中走出来是靠着道长赐予的迎客符，可看李兄的情况，似乎是闯了上来。”这迎客符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也无妨。

看着陶浩然那双有些惊疑的眼睛，李去疾确想告知对方自己也得到了符箓，可难得解释，只能撒了个善意的谎言，答道：“这迎客符我也听人听过，可我没有陶兄的机缘，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听到这里，陶浩然眼中放光。他可是听家中长辈说起过紫霞门的守山大阵，对于练过气的人而言，修为不足或者没有制衡的法宝，那致幻的花香避无可避；对于普通人而言，雾海中分辨不出时间、方位，也只能在里面转圈。

可眼前这人虽然是没了半条命，可终究是从雾海中闯了出来，而且看起来此人和自己一般，只是个普通人。

难道此人就是长辈们苦苦寻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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