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桃花开时

最冷还属正月，温柔的冷风如同刀般划过更加冰冷的脸庞，一袭布衣加身，只是裸露出的手臂却给人坚实且温暖。

木子眨了一下眼，轻轻一笑。

摘下腰间拳头大小的葫芦，砰的一声揪开木塞，使劲的灌了自己一口，发白的脸上瞬间泛红了几分。

身后马车压过雪地的声音越来越近，本应该无声的刀，却在风雪中发出阵阵颤抖的轻响。

他不需要回头，只是将自己手中的刀背到身后。

刀与刀碰撞的声音，顿时被呼啸而过的风带向远方，而在那风中，还有着一丝鲜红随波逐流。

马车停了，地上的痕迹，很快就会被大雪覆盖，不出半个时辰，这里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没有人，也没有战斗。

木子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本该安享天年，为何一定要来？当真就是为了那个早已恶习成性的人吗？”

他看着马车离开的地方，还有车内再也不会说话的人，手指轻轻的搓了一下，转身离去。

眼前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小屋，屋前还有一棵很年轻的桃树。

枝干已经备受风雪的侵袭，却好像坚挺的不愿意掉落哪怕一根。

木子只是远远的看着她，眼中的泪却忍不住的流下。

颤抖的唇，此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或许只有胃中的烈酒，还能驱使着他迈步向前。

他的脚印，一点一点的加深，踏在雪中的痕迹，就像一步一步的走向深渊那般悲凉。

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那围栏的门。

木子跪在树前，一只手臂横在自己的眼前，试图阻止流下的泪，哽咽的声音，已是一个男人，最痛苦的嘶吼。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摇晃的弯下了身躯。

一个木雕从他的口袋中掉落在雪上，厚厚的雪，瞬间便将它掩埋。

木子突然一把将它抓起，放在自己的脸前，轻柔的为它拂去上面的雪，扫不下去的，也轻轻的吹散。

“杉杉，父亲回来陪你了，你看到了吗？”木子说完了这句话，便再也没了力气，倒在了雪中，只有手掌紧紧的握着那个木雕，双手将它拢在其中小心的保护着。

雪终会停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和煦的阳光洒在木子的脸上，为他驱散身上的寒冷。

木子睁开眼睛，深沉的目光，在这一刻让人明白他要经受太多的苦难，才会如此平静。

但只要他看向自己的手心，或是看向那棵桃树的时候，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那般温柔。

木子拍了拍自己已经冻得发紫的手臂，又喝下一口冰冷的烈酒。

闭上眼，细细的品味着其中的苦。

他走进屋子，里面的摆设还是曾经那般熟悉，只是没有什么温度。

女子走在雪地上的声音，却是那般轻柔，木子听出了这个脚步的声音和节奏，也知道是谁来了。

他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张简陋的木床，声音有些不满的说道：“你来晚了。”

那女子的声音也从屋门外传来：“我知道。”

木子转过身，看着一身洁白长裙，精心打扮的人儿，却按耐不住心中的酸楚，等待着她的解释。

女子有些自责的说道：“崀山路险，走的慢了几分。”

“你......”木子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只是看着那曾经属于自己的女子，如今却已与自己再无瓜葛，他怎么还能再说出那担心的言语。

只是那送到嘴边的话，再咽回去的时候，那种钻心的痛，又仿佛昨日的事，刚刚发生那般的新。

女子不愿意去看他，只是默默的看着窗外的桃树，身旁的手指却还是不由得控制得想要捏起衣角，然后被她强行的松开了手。

她平淡的问道：“你看过杉杉了吗？”

木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恢复了几分底气的说道：“永远比你先看。”

“这件事你难道还有与我争吗？”女子有些冷的说道。

“毕子茜！你来，难道就是想再次嘲讽我的吗？！”木子喊道。

毕子茜沉默了片刻，说道：“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曾经的错，你不要忘了，是你亲手葬送了杉杉，这由不得别人。”

木子看着手中的木雕，却根本无法反驳她的话，只是一滴泪，落在了木雕之上。

毕子茜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并不喜欢他这个样子，说道：“我走了，明年，或许不会来了。”

“为什么？”木子突然问道。

“他不喜欢我来。”毕子茜平静的说道。

“杉杉是你的女儿，你狠得下心？”木子问道。

“我已经同意嫁给他了。”毕子茜沉沉的说过之后，便再也无法留在这里，连忙推开屋门

，快步离去。

木子没有在意她说的话，只是轻声的对着木雕上美丽的容颜说道：“杉杉，你不要怪你的母亲，她有她的难处。”

“爹会一直在这里，一直来陪你，只要你愿意，爹一生不再娶，只陪着你。”

啪的一声轻响，桃树上的一根树枝被人折断落下。

刀光闪烁，根本无人看到，它到底是怎样不伤房屋一分一毫的出来，如何停在了那一身青衫的女子脸庞。

木子手握着刀柄，声音沉道：“杏！你当真认为我不敢杀你吗？！”

杏的眼，坚定如石，她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迈出一步，将自己白皙如玉的脖颈，更靠近了他的刀锋几分。

锵锵锵的几个兵器出鞘的声音，便突然的从周边响起。

杏压了压手，横眉冷对的向周围人看去。

木子的眼中只有她一人，根本不愿意去看那些她的随从。

木子说道：“你若再敢折断哪怕一片树叶，我也绝不会手下再留情！”

明晃晃的阳光，从刀的身上反射到杏的脸上，而没有阳光本来的温暖，反而充满着刺骨的寒意，让原本无畏的杏，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木子收回了刀，转身回了那间不大的小屋，面对着石墙，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怀中抱着木雕，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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