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轶事

孩子们离开诊室以后，医生出门向医院里的护士们打听那几个小孩是谁家的，毕竟厂子里熟人多，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没费多大力气，就问到了几个小孩的底细，冬瓜的爸爸在厂里也算个人物，医生也认识，他回到诊室收拾了一下东西，此时也没有来就诊的病患了，于是提着公文包，提前下班出了医院，径直往工厂的方向走去。

医生来到冬瓜父亲的办公室，向冬瓜的爸爸说明了来意，然后从提包里拿出那两百块钱，放在冬瓜父亲的办公桌上。

“周科长，这个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担心是孩子悄悄从家里拿出来的，所以我收到这个钱，也就没入账，先过来跟你核实一下情况。如果没有得到家长的同意，我们医院也是不能收这个钱的。”

冬瓜的爸爸也犯了糊涂，冬瓜为了朋友能挺身而出，让他还觉得自己的儿子挺讲义气，可是儿子是哪儿来的钱呢？家里的钱基本上都存在储蓄所里，屋里并没有存放现金啊，就算平时冬瓜能自己攒点零花钱，也绝不会有这么多啊！冬瓜的爸爸一时也想不通，却感觉有点心神不宁。

“这样吧，不管这个钱我儿子是从哪里来的，你都先拿回医院去入账。我儿子那个朋友钟山家里的条件非常艰苦，这个孩子从小就没了父母，他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但是这个孩子相当争气，成绩非常优秀。他爷爷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是无力负担的，他们的医疗费我帮他们出了，至于这个钱是从哪里来的，我还得回去好好盘问下我儿子，如果有什么问题，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如果要给人家赔钱，我就另外赔钱。”

医生感觉到冬瓜的爸爸也是个古道热肠之人，为人大气，这样的人可不多，两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顶几个月工资了，而且看他说话也非常爽快，当下自己也就不再废话。

“既然这样，那这个钱我就带回医院入账，您的小孩不管从哪里得来的钱，他并没有为自己花，而且为同学的这份情谊是很难得的，希望您也不要太为难他。”

冬瓜的爸爸没有多说什么，客气地送医生出了门，回来看看也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了，就收拾了东西往回走。

与此同时，在医院里，冬瓜也着架不住钟山他们的盘问，终于如实招了两百块钱的来历，钟山他们虽然不懂邮票的价值，但是都知道冬瓜一定是做了一件傻事，钟山来到医生的办公室，想跟医生协商能不能先把冬瓜的两百块钱退回来，但是医生已经不在诊室里了。钟山只有向冬瓜问清楚了张耀辉的住址，他决心去帮冬瓜要回邮票。

“卖都卖了，怎么还能要回来嘛？再说没有钱，你爷爷怎么办？”冬瓜反问。

“我们可以给家里说说，大家一起想办法啊，实在不行的话我去找老九，他一定会帮我们的。”一丹的想法才是正途。

“不管怎么样，我们明天一起去找张耀辉，必须把邮票要回来。”左罗跟钟山的想法一样。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第二天去找张耀辉，钟山还要留下要照看爷爷，其他人就先回家去了。一丹一到家就先去找了魏老九，给老九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在旁边的魏叔听到了也大吃一惊，这个老钟头平时看起来身体挺棒的啊，怎么就突发脑梗了呢，又想到那个孤老头身边就只有一个年幼的孙儿，没个人照顾怎么行呢。

“你说钟山的爷爷现在做了手术躺在医院了？谁照顾他呢？”魏叔问一丹。

“他做了手术，一直睡着，还没醒过来，钟山在医院陪着他爷爷。”

“钟山还没有吃饭吧？”

“没有呢。”

魏叔匆匆刨了两口饭，让老伴找出个饭盒，讲究桌上的饭菜装了一盒，提着出了门，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魏老九除了担心钟山，更担心冬瓜的事情，他通过一丹的描述可以断定，冬瓜一定是上了张耀辉父子的当了，张耀辉的父亲要买冬瓜家的邮票，正常的方式是两家大人之间谈，小孩子懂什么买卖，成年人跟小孩子做交易，一定不会安什么好心，而且他预感，冬瓜是中了一个很大的圈套，魏老九的脑海里马上开始谋划处理这个事情。

冬瓜回到家里，见到爸爸已经提前到家了，正坐在沙发里抽烟，冬瓜的心情莫名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暴露了？

“说说吧，你那两百块钱是从哪里来的？”

“什，什么两百块钱？”冬瓜语塞，但还企图蒙混。

“我看在你是为了帮钟山的爷爷，才给你这个机会把这个事情说清楚，不然我早就给你上家法了。”

冬瓜没想到爸爸这么快就掌握情况，知道这个事情躲不过去了，索性把心一横，把卖邮票的事情和盘托出。冬瓜的爸爸还没听完，一个激灵从沙发里跳了起来，从书柜里找出集邮册，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翻到某一页停了下来，流露出绝望的眼神，放下邮册，转而拿起一柄竹尺，按住冬瓜开始疯狂地抽打，冬瓜杀猪般的嚎叫瞬间传遍了整栋楼。

冬瓜的妈妈下班回来，远远就听到了冬瓜的叫声，赶紧三步并两步跑回家里，一进门就看到冬瓜的惨状，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赶紧把冬瓜抱在怀里。

“你疯了？有你这么打儿子的么？你是要把向东打死么？”

“你别管，你自己问问这个祖宗做了什么，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孽畜。”

“不管做了什么，你也不能这么打孩子啊，你不顾及周家断了后，反正向东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是不活的，你要打就把我们一起打死吧。”冬瓜的妈妈哭得更厉害了。

“妇人之见，你知不知道这个畜生卖了我最珍贵的邮票？”

“不就是一张邮票么，能值几个钱，你的邮票重要，还是你儿子的命重要？”

“你懂个屁，那是全国山河一片红，那是无价的。”

冬瓜的妈妈不再作声了，只是抱着冬瓜哭，冬瓜的爸爸也没法再下手，喘着气站了一会儿，又颓然坐进了沙发里。天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灯也没开，昏暗中只有冬瓜和妈妈的哭声。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冬瓜的父亲以为是周围的邻居听到家里的动静，来家里拉架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门口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不是周围的邻居，而是魏老九，魏老九在厂里也颇有名气，冬瓜的父亲也认识，知道他现在在武装部工作，魏老九还跟丹爸一起来家里找过一丹，两人也算认识。

“是老九哦，找我有事？”家里乱成一团，冬瓜的爸爸并不想让老九看到。

“我们进去说吧。”魏老九并没有顾及对方的感受。

冬瓜的父亲闪身把魏老九让进了家里，冬瓜的妈妈见到有外人来，抱着冬瓜进了里屋。魏老九仿佛知道冬瓜家里发生了什么，对屋里的混乱情况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没有怎么理会，就和冬瓜的父亲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房间暂时就让他这样乱着，也没有人去收拾。

“段一丹已经把大概的情况给我说了，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你打孩子也不是办法，被向东卖掉的邮票跟珍贵吧？”

“没错，非常珍贵，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那还能为了什么事情！我是来跟你一起想想办法，看怎么把你的邮票拿回来。”

冬瓜的父亲之前被冬瓜气昏了头，血压上去了还没下来，没来得及冷静地想一想该怎么解决这个事情，现在被魏老九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过冲动。

“谢谢你魏老弟，是我昏了头，难得你还帮我想着正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偷偷卖了邮票，钱也收了，你既然来找我，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能让这事还有还转的余地？”

魏老九神秘地笑了笑，“那人能让向东把你的邮票偷偷拿出去跟他交易，说明他早就预谋已久了，能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他的人品可见一斑，对付这种人，软的不行，得来硬的。”

冬瓜的爸爸对张耀辉的爸爸的人品确实也看不上，只是都有集邮的爱好，平时才有一些交流，此时经魏老九一提醒，再慢慢细想，才明白了这个老狐狸为达目的竟然可以这样不择手段，儿子是不懂邮票的，如果没有人怂恿，断然不会自己把邮票拿出去卖，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自己的儿子其实也只是被人利用了，顿时就有点后悔刚才对儿子下手太重。

冬瓜的爸爸又把冬瓜从里屋叫了出来，让他现在自己和魏老九面前，再把整件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冬瓜此时已停止了哭嚎，把张耀辉怎么劝说他拿家里集邮册，自己今天怎么到他家，怎么把邮票卖给他爸爸，又完整地讲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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