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精神病

次日，华顿市。

“尤恩博士！”男人进入座位后便是一声粗重的呼气声。

“是的先生…”

与男人肥硕的身躯对比，纤细且有些佝偻的尤恩此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脸乞求地看着肥胖男子。

“您今年67岁，对于事业的坚持真的令人钦佩，但是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嘿～安娜女士请留步！”

男人说罢，便听到一串高跟鞋的踢踏声由远及近。

“怎么了？”女人询问的同时接过递来的纸张。

“这有一份大项目的经费申请被退了回来，你来和这个有梦想的人谈吧！”男人脸色突然转冷，“见鬼，在这足足耗了我两个钟头！”

来人身着黑西装，大概四五十岁的白人女性，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白色的衬衫露出脖颈，一枚挂饰微微显露出来，走到近前可以分辨那是个十字，曼妙的身姿更是她美丽的加分项。

“你好美丽的女士，我可以知道你的身份吗？我现在需要帮助！”

“看看这个老混球！”胖男人嘟囔着走开了。

“您应该清楚这里是立法会？”女人反问道，但并未厌烦。在她看来，跟常见的思想狂热的科研人员一样，尤恩也是那种鲜有人情世故且不问世事的那一类！

“您是神经科学博士？…郎布大学？”

“是的，尤恩·琼斯，这是我的证件！”尤恩博士抬手示意。“我不明白，递交的科研申请被驳回两次了，我们现在就像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

女人又翻看了几眼申请书，嘴角上扬像是满意的表情，“您平时关注时事吗？”

看着尽显耿性的尤恩，女人玉润饱满的脸颊微提，连带出深深的法令纹，在她保养姣好的容颜上很不协调，朋友们都知道这是她爱笑的原因，不管是工作交际还是来自家庭的熏陶，爱笑已经成了她的特质，给人感觉像一朵高贵的花。但尤恩却感觉她是在耻笑，这里的人都很虚伪……

“经济大萧条这么多年了，政府现在不敢放宽财政了，加上反对派盯得紧，闹得立法会颁布了法令，一切经费开支都需经过众议投票！”女人很是无奈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伟大的B国还从来没有苦过科研的先例！”

女人摇摇头，表示她也没有办法，“我很理解科研人对项目的热忱，特别是到了重要阶段，我可以把申请报告插排进立项列表，但恕我冒昧，您的报告就算通过审核也会卡在最后的投票环节，因为人们更倾向把钱投进AILife（智慧生活）项目上！”

“AIlife？它有什么魔力！”尤恩表现得不是很理解。

女人眼神微滞，这可以说是长期媒体霸榜的头号新闻了，但看着一副学究形象的尤恩后，独自释然了。

女人解释道：

“准确地说是基于6G传输的神经元矩阵网络——受到九州绝对领先的刺激，在联邦政府组织下，相关公司与科研院校联合……攻克了太赫兹频段产业相关难题。

视听之窗公司拿到了建设经营权，现在股市的第一大牛，相关的股票也全线飙红，市场还因为股比分配闹得不可开交，纷纷要求官方减持。”

“该死的利益集团！”尤恩不满地说。

女人的表情像有一丝尴尬，耸耸肩笑道：“这块蛋糕的确很大，他们想利用这次建设革新，找回过去二十年失去的经济增长。不光是华尔街和股民们，甚至传言科学基金会的钱都扔了进去！”

“眼里都只有钱了吗！”尤恩博士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但自己也是为了钱而来，这么说有些不妥，跺脚道：“他们都被眼前的短暂利益蒙蔽了双眼，一切停滞科学进步的行为都有罪！”他为自己的处境悲哀。

“社会的维系是个复杂的难题。”

看着单纯的老人，女人无奈地摇头，“我看了申请书概要，很新颖的研究方向，您应该自信一点，我是安娜·林奈。科研立项就在五天后，到时期待您技惊四座！”

安娜·林奈说罢向尤恩递了张卡片，走开了。

尤恩看了眼手中的卡片，立时竟呆住了，他看向女人远离的背影，此时越看越觉得高贵、优雅。

大厅的长椅上，王金见到导师走了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金，这次没有白来，遇到贵人了！”老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看起来像个孩子。

王金很久没有见过尤恩这么灿烂地笑过了，近一年来尤恩仿佛换了一个人般，行为怪癖阡陌寡言。

印象中最后一次与老师谈笑大概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正是他们的课题验证成功没多久。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脑科学领域那面属于自己的旗帜，它高扬的飘动着，飘进青史！

但是——他们的热情被喝止了，就是那个在他们眼中是纸无异的东西，居然阻挡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B国，是以冠绝全球的科技，对科学发展的重视，才得以横行百余年，即使如今这个被资本与唯己主义裹挟的社会，独登科技高点仍是其立国宗要！

但在这股缺金少银的时代洪流中，学术界也由过去的合作交流，转为竞争！

甚至很多对科学怀有崇高信仰的学者不得不分出一些头脑去拓展商业。

这次尤恩·琼斯这个骨灰级科研发烧友也终于撞在金钱壁垒上，直到团队内所有人都把找钱当做全部的工作而四处奔波后，他们才晃过神来仔细看了看当今的社会……

在这个价值观偏重自我，盛行享乐主义的时代，他们这群曾经闪耀的科研人，不再像之前那么受拥戴了！

至少，他们这个团队不是……因为，他们的主流同行——脑计划的参与者们就过得很滋润。

尤恩不止一次的咒骂这个不公平的时代：“他们总是有一笔铁打不动的巨款去搞意识形态斗争，而科学大家庭却为了那点可怜的经费都已经分了家了！”

这次尤恩得着空当，就要求亲自来跑一跑王金所负责的政府资金申请，用他的话说：

“他们一而再地给你吃闭门羹，你肯定是有不足之处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你的颓废气馁，但从你厚重镜片下，我却看到了依然凌锐的眼神！”

此时心情愉悦的尤恩更加地确信了自己的判断，那一对花眉异常灵动，说教起来：

“年轻人做事要学会收敛锋芒，懂得低头，你们国家的禅修主张专心于当下事，你怎么就不知道学学呢！”

尤恩对这个喜爱的学生施戒成瘾，王金连忙打断道：“老师，你不是信耶稣吗？上帝的教条约束不了你吗，太不虔诚了吧！”

尤恩一副生气的表情……“好像有几次了，你总是想证实我是个伪信徒；得亏我是个科学家，要不然你会被带到神面前忏悔的，这是忌讳！”

“那么，科学家，您是不是伪信徒呢？”

尤恩负手大步朝前走去，“我其实很推崇那些搞物化的务实精神……”

“您推崇他们？——所见即所得？”

“我…就是伪信徒！哈哈哈哈……！”

尤恩博士径直走向计程车，痞愉的步伐已反应出了他此时的心情，他挥手道：

“不用送我了，去忙你的事吧，你这个虚伪的正人君子，都这么多年了，回去一定要把可爱的小猫咪揽在怀里！”

而王金却用双手扽高了发际，一声叹息后，高举粗壮的右手……比了个OK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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