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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顶

第18章这活儿咱真不能丢

不知什么时候,樊茂丁、赖货和龚银山也从房顶下来了,他们就站在黄忍冬身后,而黄忍冬居然紧张得一点都没有发觉。

终于,郭聚仁带着一帮猎手退回去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虚惊过后,黄毅平长长地松了口气,他那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又回落到原本的位置上了。

老徐和樊茂丁等人正要返回去继续干活,黄忍冬却一脸颓丧地喊住了他们,头摇得像货郎手中的拨浪鼓,手摆得像热油烫着似的,气急败坏地连声嚷嚷着:“不干了、不干了,这活儿没法干了!”

方科长一听,还以为他在说笑,居然“嘿嘿”一笑向黄忍冬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毕竟黄忍冬平时就是这么一个爱说笑好打趣的人,再说这一排大厂房少说也有大几千平米,哪能说不干就不干呢?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到手,咋还能让它飞了不成?

樊茂丁等人听到老板如此叫嚷,就停下了脚步,一个个惊诧地望着黄忍冬,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似的。

这些人当中,就数老徐的年岁比较大些,他走到黄忍冬面前,掏出一支香烟递过去,自己也就顺手点燃一支吸上。

黄忍冬正在为今天的遭遇而感到郁闷、苦恼,尤其让他倍感不爽的是,这个厂子的防水活可是头一天动工,居然就碰上了这么一档子乱七八糟的鸟事儿,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晦气、不顺当。

他接过老徐递过来的香烟,并没有立即送进嘴里叼着,而是将香烟凑近眼前仔细辨认,想看看这是什么牌子的烟。

老徐见他这样,就仰面慢吞吞地喷了一口烟圈儿,语带双关地“呵呵”一笑说道:

“怎么着黄老板,你吸烟还非要讲究牌子么?我这‘顺和’牌子的烟不好吸么?当然了,你平时吸‘红塔山’早习惯了,难怪这‘顺和’你就吸不惯喽!”

黄忍冬看到手里香烟的商标就是“顺和”,又听到老徐不停地强调着“顺和”,心里就莫名地涌出一股“顺遂平和”的暖意,突然感觉着好受了一些。

他连忙点上手中的“顺和”牌香烟,一边砸吧着嘴仔细品味着,一边居然啧啧称叹起来:

“我就这臭毛病,没有其它意思。嘿!老徐哈你还别说,我平时不吸‘顺和’牌子的,这会儿吸起来感觉还真不错——够味、有股子后劲儿。什么牌子的来着?哦……顺和、顺和——顺遂平和……中、中啊!”

沥青锅前本来就烟雾缭绕灰蒙蒙的一片,二人吐出的烟圈儿似乎极其费力地向上攀升着,但很快就感到力不从心,终于从半空中跌着跟头一路栽落下来,消失在灰蒙蒙的烟雾之中。

老徐自觉人微言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但是看在黄忍冬对他的“顺和”烟多有肯定的份上,心想还是直言不讳地说出来为好:“黄老板,老徐有句不中听的话,不知道这个时候应不应景,该不该说哈。”

黄忍冬一愣,夹着“顺和”的手颤抖了一下,灰白色的烟灰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他瞄了一眼老徐的眼睛,迷离的眼神却又倏忽躲开了去,嘴里软绵绵地答应着:“老徐,有话就直说呗,直说哈。”

老徐便不再拐弯抹角地旁敲侧击,他索性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没想到他一张嘴说话,就让黄忍冬等人听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人人开始自危,个个忧心忡忡:

“黄老板,恕老徐斗胆直言,我看这件事儿没那么简单,恐怕凶多吉少绝非儿戏,弄不好不光是你黄老板,就连我们这些干活的都要跟着遭殃受连累哈!”

黄忍冬浑身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手里的烟屁股一下抖掉在地上。他诚惶诚恐地上前一把抓住老徐的手臂,近乎哀求地对他说:“老徐,哦……徐师傅,真就这么玄乎?哎呀这可怎么办哪?我就说嘛,这该死的野兔子,咋就正好让咱赶上了呢?命——啊!”

大伙面面相觑,人人脸上写满了恐惧、疑惑和无奈,他们看看老徐又看看黄忍冬,最后又全部把目光集中到老徐身上,盼望神通广大的老徐师傅能够不负众望出个好主意。

老徐上前一步一脚踩灭地上的烟屁股,又把手里的烟屁股丢在地上踩灭。他伸手在衣兜里摸索着香烟,可是摸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摸出来。

黄忍冬一见,连忙掏出一整盒“红塔山”递过去,嘴里不住地说:“徐师傅,这烟你装着自己吸,我这里还有。来来,都吸一支烟提提精神,壮壮胆子哈。”

老徐自顾点上一支烟,十分享受地吸了两口,微闭着双眼惬意地喷吐着烟圈儿。他看似悠闲自在、从容不迫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同样紧张焦虑、忐忑不安的心。

这件突然发生的事件,难免令人浮想联翩,想入非非。猎手、野兔、玛蹄脂、热油锅……这些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竟然机缘巧合地硬生生地凑在了一起,还史无前例地碰撞出这么大这么亮这么刺眼的电火花,看来这事儿可不简单哪!

老徐猛地吸了一口,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黄忍冬说:“黄老板哪,我有一个法子,说出来大伙听听看哈。”

一听说老徐有办法,大伙立刻来了精神,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黄忍冬高兴地说:“徐师傅,那你快说、快说哈!”

老徐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上前一步缓缓说道:“首先,不能像你黄老板说的那样——‘不干了、不干了,这活儿没法干了’,不管咋说这活儿咱还得干,要是不干这活儿的话,咱挣谁的钱去,难不成让老婆孩子跟着咱喝西北风去吗?”

黄忍冬已经急不可耐,见老徐说话抓不住要点,心里就越发躁狂起来,他冲着赖货一摆手喊道:“赖货,你听着哈,不管今儿个还干不干活儿,每人都给记上一个全工。我忍冬就是亏了血本,也不能负了大伙嘛!”

听到黄忍冬如此表态,老徐顿时心里有底了,他眉头舒展开来,底气十足地接着说道:

“黄老板哪,你又看扁我老徐了不是?我可不是向你讨要这个工,是在说这个事儿哪。我们能拿几个工钱,还是黄老板你拿的那头沉甸甸的——那才叫个重啊!”

黄忍冬可是见风使舵、随机应变的高手,随即话锋一转,轻轻松松地就给自己圆了场:

“这我还能不知道吗?徐师傅那是真心为我好,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事儿,觉得有必要给大伙说明一下,肝胆相照,开诚布公,免得大伙搁心里击锣打鼓瞎猜想。”

老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往下说:“这样也好,黄老板既然这样慷慨大方,善待大伙,我老徐又怎能不掏心窝子说话呢?还要先说干活儿,这活儿不能丢,丢了这个活儿那咱就自认倒霉了,就心甘情愿败退了,往后咱精气神就没了,人没了精气神那可不就什么都玩完了吗?

“这活儿咱不但要干下去,而且还要加把劲努把力争取干得更漂亮,就是搞这个沥青——啊不、玛蹄脂,咱也要搞出固若金汤滴水不漏的效果来。只是……”

“只是什么?”大伙一下子聚拢过来,异口同声地伸长了脖子追问着。

“只是这干活儿的工序必须调整一下,咱不能再这么蛮干下去了。”老徐将手一把捂在胸口上,近乎痛心疾首地回答道。

“调整工序?这个嘛,怎么个调整法?搞沥青从来都是这么个搞法,难道说要咱先穿鞋再穿袜子不成?”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的龚银山,一听要调整防水施工工序,就觉得不可思议,马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赖货和樊茂丁私下低声交换着意见,就见两人不时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好像是在争执着什么。

黄忍冬还算比较冷静,皱眉低头思考着,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调整工序的可能,就眼巴巴地望着老徐。

黄毅平初来乍到,本来就不清楚搞沥青的施工工序,只好静静地待在那里看着大伙和老徐。

老徐又点燃一只“红塔山”,胸有成竹地吸着烟望着大伙,一脸的轻松,俨然就是一位防水领域的首席领衔专家。

“哎、哎……”黄忍冬又急了,他招呼着大伙安静下来,“大伙听徐师傅说说看,这个嘛也不是没有可能哈。工序真要是能调整优化又对咱有利的话,那咱就坚决调整优化,绝不能推诿扯皮拖泥带水!”

老徐大手一挥,朗声说道:“那中,再增加一道工序——烫沙!”

大伙异口同声地叫嚷起来:“啊!烫——沙?什么是烫沙?怎么没听说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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