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碣

最后，还是念祖恩没绷住，叹了口气缓缓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不得不说你的确很特别！很聪明！你不过是想听听我的故事而已，那么……我就将我的故事告诉你。

我叫念祖恩！‘想念’的‘念’！‘祖先’的‘祖’！‘恩泽’的‘恩’！家父想让我牢记祖先的恩泽！可惜我并没有让他如愿！

原来的我，十分痛恨我的祖先！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承受如此多的痛苦！

我的父亲，死了！我的母亲，死了！我的伯伯，死了！我的叔叔，死了！我的姑母，死了！我的兄长姐姐，也都死了！

死完了！都死完了！终于……轮到我了！说实话……我竟然还有些开心！因为……我不用再痛苦了！

有的亲人……死在别人的口中！有的亲人……死在了我的面前！家人的泪，都流干了！我的泪，也流干了！所有的人都郁郁寡欢！所有的人夜夜都在恸哭！

这个残忍的世界，残忍的对待着我们！我们念家……仿佛被诅咒的一般！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饱尝痛苦的！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

我……没有答案！所以……我只能痛恨我的祖先！我认为他们完全可以断绝！完全可以不再继续繁衍！完全可以将痛苦结束在他们那一代！

可惜……他们没有！子嗣不断出生，痛苦不断继续！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一天又一天！

我……是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成长的，所以我恨他们！我也恨这个世界！我更恨我自己！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离我而去。

我很孤独！念家的每个人……都很孤独！所有的人，前赴后继！却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传说！一个……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传说！

就是这个传说，要了所有人的命！‘念魇通天……’仅仅四个字而已，念家却付出了一代又一代的生命！那可是鲜活的生命！

我那么多兄长姐姐全部成了回忆！活在我的脑海里……他们的样子……都已经有些模糊了！有时候……我都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在我的脑海中，他们的脸……仿佛……重叠在了一起！仿佛……永远也不会分离！

半夜时，我常常会看到他们，但我叫不出来他们的名字！我怕叫错了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出现！他们就再也不会理我！

就为了验证这句话，就为了完成这莫须有的传说，我失去了所有！

做此事……需要人！所以念家每一代人都拼命的生！可生了……总要养大呀！你总不能让一个三岁的孩童去完成此事吧？

可靠什么养呢？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们不敢去城里生活！怕被发现了！我们就在这杳冥山脉里刨食！在土里刨食！我们生活的很难，非常难！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有意义吗？我认为并没有意义！所以当念家所有比我年长的人死光了之后，我准备放弃了！嘿嘿……你说怪不怪，当我准备放弃了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有人过来把我带到了杳冥宗！我竟然成为了杳冥宗的弟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凭借我有限的想象力，我似乎猜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其实……念家一直是被关注着的！这么多年，这么多代，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或许……这不叫关注，这叫圈养！我们念家的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不！或许有区别！我们要自己刨食，猪狗不用！因为有人给它们喂食！

好像，我们活得还不如猪狗！哈哈……这可真讽刺呢！努力的活着，却活得猪狗不如！人生还真是奇怪！唉……这悲惨的人生啊！

喔，对了！刚才我说我要放弃了，你可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还有弟弟妹妹……我不想让他们……再承受痛苦！所以……你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了吧？

我没有能力反抗，但我总要反抗一下！谁知道……反抗失败了！弟弟妹妹反而变成了筹码！变成了要挟我的条件！

起初……我是不答应的！可我……看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景！经历了比过往还要残酷百倍的事情！

我原以为……我的泪已经流干了！不会再有泪了！哪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泪……叫血泪！我那血……就顺着眼角往下流！我想哭……可嘴被堵住了！我想喊……可喊不出来！

我的其中一个弟弟，死了！嘿嘿……真惨呐……我忘不了那双眼！我忘不了那哭声！或许……是我害死了他吧？我答应不就好了么？反正我又不怕死！

我突然……好想死！可我知道……我不能死！我要坚强的活下去！我突然……好想实现那个传说！我想报仇！非常非常想报仇！可我报仇无门！

我的世界……一片灰暗！没有了色彩！好像是我这双眼睛出了问题。在弟弟死了之后，这双眼睛……看不到色彩了！我不知道为何，或许是我再也不想看到这悲惨的世界了吧？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瞎了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后来，我得到了一本书，就像我的兄长那样，我学习了书里的道法。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父辈和我的兄长，都知道这些事！但，他们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我！

他们默默扛下了所有！他们默默的承受着！他们承受的痛苦……比我还要痛千倍！比我还要苦千倍！我很难想象……这么多年……他们是怎么撑过来的！

或许，他们当初也被那样要挟过吧？因为我记得……有兄长突然就消失了！然后，父母和其他兄长姐姐的精神就开始出问题了！

真狠啊！那些修士的心……是不是肉长的？他们……真的是人么？人怎么可以那么残酷？人怎么可以那么卑劣？

还好……我不是人！我突然自豪了起来！哈哈……因为不是人而自豪！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恨我的祖辈！我！念……祖……恩……我觉得很骄傲！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一代一代努力的活了下来！希望有一日，可以挣脱枷锁！可以摆脱束缚！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以先祖之名！以弟、妹之命！发誓！我要带着念家强大，我要让弟弟妹妹过上好的生活，我不要再像猪狗般苟活着！

所以……我来了！我来到了你面前！我带着我的信仰！我带着我的承诺！我带着我的誓言！来了！

痛苦……即将结束！不论是我的……还是念家的！我说了这么多，或许只是想在人生……不！我不是人！我只是想在这痛苦的生命的尽头……将我的故事说出来！

我很想找人倾诉，可我找不到人倾诉！但凡我说露了一点……我又会少一个弟弟！或者一个妹妹！

生命……为何如此脆弱？我时常在想……为何要有生命呢？为何生命会被创造出来呢？大家都当一块石头，不好么？大家都是那一缕阳光……不好么？

我找不到答案！或许这问题……就没有答案！

哇……想不到说出来的感觉是这么好！或许当初，我早应该找一颗树，找一株草倾诉！可我一直不敢！万一被人听见了呢？

其实我知道……如果我说了，你就不会帮我了！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我怨气这么大，当我强大了以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或许……我会将他们都杀光吧。

在听闻你做了那些事以后，我突然在想，为何念家没有早些遇到你这样的人呢？

如果早些遇见你，这些痛苦就应该结束了吧？我们想要的不多啊，我们只是想安静的，自由的生活，这多么？为何就没有人帮我们做主呢？为何我们就遇不到好人呢？

为何？为何？哈哈……你会不会嫌我烦呢？这世间……哪来那么多为何呢？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为何还要问这么多为何呢？

对了，余兄！这件事或许你帮不上忙。但我有个不情之请，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如果我失败了，请你找到我那可怜的弟弟妹妹们，送他们脱离苦海！

他们还小，我不想让他们再痛苦下去！即便你不答应，我也不怪你！因为你不欠我的！

还有，我知道你一定会强大！一定会！但，在你强大了之后……请务必保持初心！

我看过很多故事，那些天才通过斩杀恶魔崭露头角！而当他们成为强者之后，他们就纷纷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成为了新的恶魔！

我知道……恶魔永远不会消失！可我更知道……正义也永远不会消失！因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无论如何，即便在另外一个世界，我都会祝福着你！凝视着你！看着你乘风破浪！看着你斩尽邪魔！”

念祖恩说了很多很多，期间，他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但他没有流下哪怕一滴泪水！

听完念祖恩的倾诉，项碣沉默了！他微低着头，目光涣散。

此时此刻，无声胜有声！

仿佛有重锤在捶着他的心脏！仿佛有闪电在劈着他的灵魂！仿佛有巨力在撕扯着他的身体！

良久，他才抬起头看向念祖恩。此时，他的眼里重新凝聚出了光芒。

念祖恩也抬起了头，两人目光再次相接。

“我……轰隆……”

项碣的话刚起了个头，这里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念祖恩大喝一声，伸出手想去拉项碣。可项碣的手还没伸出去，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吸走了。

“怎么这么快？这下遭了！”

不知为何，这吸力并没有带走念祖恩，迟疑片刻后，他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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