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879：旧金山唐人街

“军令严肃，民间谁敢歌舞？”

佟富明唱罢，踢了一脚曼努埃尔的屁股。

“无可奈尔，冒死唱曲，只求老爷饶恕，”寇湄娇滴滴地声音异常好听。

“且看我捉拿清妖，汝可是细作同党？”

佟富明并没有完全按照戏本的唱词，这句话就不在《桃花扇》的原文中。

他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能力有限，需要减少台词的量，同时也因为与时俱进，考虑到了观众的感受。

像是这“清妖”一词，来源于太平军给清廷起的诨号，不可能出现在明末清初的背景下。

但将清廷比作清妖，却恰好符合很多赴美华人的内心想法，算是替他们说出平常不敢说的话。

寇湄行了个万福，唱道：“大人错怪了！小人来自南京，特投元帅；因无门可入，故意犯法，求见元帅之面的。”

“唗！该死奴才，还不实说！”

佟富明的语气异常愤怒，但却不是对着寇湄。

他再次抬脚，又给曼努埃尔的屁股来了一下。

“好！”

观众席中有人喝彩。

这些华人劳工平日受尽洋人的气，明明是做一样的工作，卖一样的力气，却因为来自一个古老的国度，工资比当地人少去一半。

佟富明今天殴打曼努埃尔，也是为他们出了口积压在胸膛的恶气。

曼努埃尔蜷缩在地上，眼神中充满惊恐。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他不明白，自己和眼前的中国戏子有什么过结，会让他如此记恨自己，当众出手羞辱。

而更让他害怕的，是观众席上几百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那炽热的目光，犹如狼群盯着猎物，等待最后收网的时机。

这位历经刀山火海，和西部匪徒打得有来有回的治安官，第一次感受到刻骨铭心的恐惧。

那是狼群里的羊，案板上待宰的鱼。面对眼露青光，磨刀霍霍的中国人，他体验到了无能为力的痛苦！

虽然腰间手枪仍有四发子弹，但却如黄牛的角，和老虎的血盆大口相比，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曼努埃尔明白，即使将枪膛里的子弹全数射出，那也只能点燃众人的怒火。

到时候可不是揍得鼻青眼肿的问题，连能否活着出去都要打上个大大的问号！

“且慢，”曼努埃尔趴在地上，用英文嘶哑地哀求，“我们无冤无仇，你想要什么？”

佟富明没有用语言回答回答，又踢向他已经红肿的屁股。

“好！”

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由几个铁路工人带头，人们纷纷往台上投些铜板和绿油油的钞票。

甚至还有一位男士，用西洋的礼节，站起来往台上放了一簇牡丹。

“这票价不亏，太有意思了！”

坐在包厢里的珀尔·伍德看到这一幕，也忍俊不禁起来。

说难听点，他和曼努埃尔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远没到拔刀相助的交情。

而隔壁包厢的瑶姬，却感觉事情有变。

白小姐说是出去透气，但已走了十几分钟。

如果说这还能用白小姐实在不舒服来解释，那么原本应呆在内华达州的曼努埃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舞台上？

冰雪聪明的瑶姬立即想到一个可怕的情景。

曼努埃尔会不会带领一拨人马，一直跟在身后。

他们知道白小姐武艺高强，心里有所顾及。会不会是等待自己和白小姐分开的机会，以便各个击破？

但这又有说不通的地方，凭借曼努埃尔治安官的身份，普通人都要敬他三分，绝对不会被扔在舞台上拳打脚踢。

“无论如何，我现在都要找到白小姐！”

她对自己说道。既然想不出两件事的联系，那么找到白小姐就是眼下最可行的方案。

“那是瑶姬！”

虽然灯光只在瑶姬脸上停留了一瞬间，但对这位老对手的相貌，曼努埃尔再熟悉不过。

看到她后，曼努埃尔内心愤怒的火焰被重新燃烧。

若不是瑶姬屡屡让自己吃瘪，州里的大人物早就提拔我升官发财了。

“必须追上她！”

曼努埃尔咬牙切齿，低声说道，

当即也顾不得什么脸面，提起裤子就向台下跑去。

“太精彩了！”

观众中又爆发新一轮的喝彩。

他们看曼努埃尔从舞台上下来，狼狈跑向背后的出口。

当然以为是安排好的演出，戏院刻意请来曼努埃尔这个洋人小丑，好逗大家高兴。

“瑶大人！”

白小姐此时已从衣帽间出来，恰好碰上走廊里的瑶姬。

“你没事吧！”

瑶姬看到地上的鲜血，二话不说背起这位跟随自己多年，受伤的婢女。

白小姐的脸顿时变红，“我还能走，您放我下来！”

“别逞强了，”瑶姬小声说道。

虽然白小姐不重，但即使是青壮年，手举一百多斤的哑铃，也要累得气喘吁吁。

她知道自己拖慢瑶姬逃跑的速度，作势就要从背后下来。

“我给您殿后，您先逃走，曼努埃尔来了！”

“瞎说什么话，”瑶姬反而将白小姐搂得更紧，双手托住她的身体，“要走我们一起走！”

听到这句话，白小姐羞愧得无地自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对不起您，做了件错事。”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两人之后没再说话，直至登上准备好的马车。

白小姐靠在马车的一角，此时身体已习惯枪伤的刺痛。

通过夕阳的余辉，她才注意到，瑶姬的袄裙已被汗水和自己的泪水淋湿。

上面刺绣的精美凤凰，犹如于暴风雨天腾空而起，飞向了苍穹的广阔天地。

“该死！”

曼努埃尔晚了一步，看向远去的马车。

“都怪那个中国戏子，我和他没完！”

但现在不是和“小人物”置气的时候，追上瑶姬才是首要任务。

曼努埃尔也叫来一两出租马车，用枪顶着车夫的脖子，要求他飞速前进。

而在戏院里，由于喝彩声过于响烈，扔上舞台的钱币堆成了山。《桃花扇》的剧情也就演不下去了。

所有人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有谁想听侯方域和李香君的爱情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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