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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暴走千金手撕豪门赘婿时

番外篇:

病房靠窗的那张床,住进一位小女孩,脸颊胖胖的,眼睛水亮水亮的。邻床王婶因腿伤住院,白天腿放在床上,给小女孩头发梳顺,辫两条柳梢似的发辫。对床陈大姐没事就跟小女孩讲话,说,小宝贝儿,辫上辫子更好看,真像小公主一样。同病房的给她买了好多个毛绒玩具,堆满了她床上四周。

同病房的问:“你叫什么呀?”

“小颂。”

“听不听儿歌?”却不问她看不看动画片。

小颂摸索着搂住一只毛绒熊,眼睛不转,把头点点。

还有人问她:“你喜欢吃什么不?”“你喜欢玩什么不?”“那花可香了,你闻闻,好不好闻?”……

却都不敢问她那事儿。

人们都知道,小颂送进来时,父母都在火灾里走了。因诸多缘由,也未给她留下什么遗产。医治被烟熏瞎的眼睛尚需一大笔钱,今后生活更无着落。

小颂倒是乖乖的,不问什么,既让人放心,又让人担心。

这天,小颂由护士领着,到医院外面花园散步。她好像还弄不清发生的事,也相信会有人来医治自己的眼睛。她人虽小,性子极坚强,像平常那样摘了小草叶,放在唇间嘬着吹。

护士与路过同事交代事情,一时没紧看她。园中老人们见她可爱,给她两个大苹果。

老人们围坐在花坛边晒太阳,且七嘴八舌地聊天:

“那天可了不得!听说去了七辆消防车。”

“当真去了七辆?”

“我家有人在消防队,你不信么?”

“那后来怎样?”

另有一人说:“嗐!两个大人全没了。”

“这是真事?”

“我亲眼所见!我当天去那栋楼找老朋友喝酒,我这条胳膊,就是被断下来的房梁砸伤的。”

众人唏嘘。“那孩子呢?”

“孩子不知道,兴许后来救得出来。”

小颂拿下小草叶,有意无意地听着。这时人们似乎不再说什么了,转去说些家长里短。她心里想,七辆消防车去做什么事情?

她扶着花坛,边走开边摘下许多草叶。耳中听着蜜蜂扇动翅膀,更有风掠过水池,带起铃铃水声。人们见她走远,继续说着什么。

闲言碎语间,隐约响起一阵轻快动人的曲音。

循声而去。

花坛中央的玻璃房中摆放一架钢琴,一位皮肤白皙的女子坐在那儿抚琴。叮叮的雨点似的键音从她指尖流淌开来。

小颂一时被琴音所震,忘记了眼睛看不见,感觉自己被这琴音带着,身子轻飘飘地飞起,越飞越高,竟一头扎进云朵里。柔软的云朵托她睡一场好觉。

忽一会,她从想象中醒来。心中隐隐想起老人那句话:

“两个大人全没了,孩子不知道……”小颂想,这是谁家的事?心中却没来由得有点发慌,一时没防备,被脚下台阶绊倒,扑在地上。

女子停下,起身走到她身旁,伸手来扶她。

小颂被这弹琴的手扶住胳膊,感觉这只手纤细,带着点凉。她从地上起身,一片小草叶落在鼻子上,痒得很,伸手抓抓,却抓不着。

女子弯下腰,轻轻地抬手,把她脸上草叶撩去,这时,看出她眼睛瞧不见。

“你叫什么?”

小颂想,她是谁?小脸却红着,觉得刚刚扑在地上真丢人,就说:“不知道。”

“爸爸妈妈呢?”

小颂皱皱鼻子,轻轻地说:“不告诉你。”

却反问:

“你是谁?”

女子瞧瞧她,说:“我叫寒颂。”

……

回到病房,市里救助站的一位年长者,同小颂的主治医生,正站在窗边等候。年长者先前就到了医院,因不敢让小颂听事,便让护士领小颂出去玩儿。两人刚才趁她不在房中,已把她的情况谈过。

小孩子性命无大碍,只是眼睛棘手。医生心中仁义,可医院有必须先付款再手术的规定。年长者一时又调配不来手术费。两人在窗边凉风里叹气。

小颂进门站在那儿,脸蛋红扑扑的,眼睛灵灵地泛着光。

年长者瞧见这小孩子心坎就软了,上前轻轻地摸一摸小颂小脸蛋,说:“乖孩子,我是你爸爸妈妈的朋友,你爸爸妈妈现在回不来,托伯伯照顾你哩。”

小颂有点羞的模样,乖乖地点一下头。虽听伯伯这样说,但她想起老人们的话,仍感到没来由的心慌,扶着邻床栏杆,走回自己小床,脱鞋爬上去。床上各处堆着毛绒玩具。她在床角把一只毛绒熊紧搂进怀里。

年长者怯怯的不知该说什么,这时想起同自己来的还有一位志愿者,恰恰此时,志愿者出现在门口。他好像找到了使自己不这样窘迫的办法,开口对小颂说:“孩子,我叫这位姐姐陪着你。你有什么事,就对姐姐说。”

志愿者向他点头,走到床边,用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握住小颂。

小颂不知这人是谁,却觉得这只手让自己安心。

年长者瞧着小颂的模样,放心些了,说:

“寒颂,你留下吧。”

这志愿者正是刚才弹琴的寒颂。小颂小胸膛里的心怦怦跳动一下,一时什么东西噎在喉咙里,发不出声,脸上泛红。

寒颂也不说话,因刚刚不认识小颂,冒然地问小颂爸爸妈妈而面有愧色。她想说点什么,把刚刚那事揭过去,还没有开口,小颂先出声了:

“寒颂姐姐,你弹的曲子真好听。”

小颂好像不那么去想父母在何处,却把寒颂这只手攥得很紧很紧。

寒颂心中不知因何痛了下,抬手撩去小颂额前散落的发丝,继而,迎着窗边的风启唇吟唱,曲子轻盈悠扬,让病房里静了下来……

这小女孩耳中听着曲儿,眼里有时是黑暗的夜,有时出现另一番五光十色。在这想象里,日光偏移。天色不知不觉暗下去,又亮起来。

清晨,风中带着雨露的清香。

王婶拿起木梳,唤小颂坐在自己床边。小颂经历一夜美梦,这会儿感受梳子滑过发丝的温柔,心中触了下电,好像捡拾到一个珍贵的宝贝,突然间顾不及梳头,拿了王婶的木梳跑出病房。

这种种神情,王婶看在眼里,却弄不明白,出声喊她:“小颂,到哪里去?你眼睛瞧不见,快回来,快回来呀……”

小孩子生性活泼,大人们拘束不得,终归是由寒颂负责陪着。

小颂跑进花园,坐在玻璃房的台阶下,小小的手,一边抓着头发,一边用木梳梳理,口中轻轻地哼出阵儿歌谣。她好像沉浸在某个想象里,那样快乐,那样满足。

寒颂在旁边瞧着她,没有打扰。

小颂说:“寒颂姐姐,你弹琴!”

寒颂走上台阶,进了玻璃房,坐在钢琴前,弹指间流淌出清亮的键音。弹过一曲,又接一曲,一曲一曲地弹下去。

小颂坐在阶下,就着琴音,小手把乌黑的头发辫成细细小辫。

每日如此,寒颂弹琴,小颂坐在阶下玩耍。那隐约的一点心慌,好像藏进日子的缝隙里,未能影响小女孩白天半点快活。

这天,一位母亲领着小孩来医院治咳嗽。从楼中出来,将小孩放在花坛边,拜托寒颂照看,准备自己过马路去药房排队买药。

这小孩子竟同小颂一样年纪,衣服上绣着许多小金铃,走起路来铃铃响动。

小颂正采花坛里的小野菊。这母亲夸小颂可爱,要她们两个做玩伴。小颂留神听她身上的铃响,觉得有趣,心里有一点羡慕。

这小孩子突然抓了妈妈的手,指着寒颂身旁硕大的黑亮的钢琴,说:“妈,我要这个!”

这母亲说:“阮阮别闹,这一架钢琴,值一大笔钱!”

母女俩吵了阵,母亲过马路去排队了。

小颂听小孩子娇娇的声音,心中微微触动,可她性子乖乖的,仍是同这小孩子玩耍。

这时,同病房的护士过来,跟寒颂说话。

小颂一面采着小野菊,一面不由自主地想身旁这小孩子,刚才如何向母亲撒娇,又如何跺脚响动金铃惹母亲疼爱。

玻璃房中,寒颂一时顾不得外边小颂。护士正向她说小颂最近用药需注意的各方面事。

寒颂把应记的记住,搂过护士姐妹胳膊,微笑一下,探问:“小颂的眼睛,是该动手术了吧?”

护士轻轻地,镇定地握一下寒颂的手。这意思很委婉。

寒颂心中吃惊,忙追问:“别瞒着我啦。是治不了?”

护士脸上不无伤感,仍安慰地对寒颂说:“你我该做的,都已做到份上。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世上不是每样病都有药可医,有钱可治,这样的人岂不太多?小颂这孩子坚强,上天关上她的一扇门,还会打开她一扇窗,即便她现在的最佳治疗期过去,她将来未必逢不到好人家,或许……或许日后还有机会。”

寒颂被击了一锤,面上没奈何地流露出淡淡悲伤。

她送走护士,站在阶上。小颂和那小孩子正把小野菊捏在手里玩。她想跟小颂说说话,却自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母亲买药回来,同时带回一些糖块,剥开糖纸给那小孩子吃。因怀母性,不忍小颂落单,也给小颂剥了一颗,塞进她口中。两人便走了。

小颂呆呆向着那母女离去处。

寒颂叫她一声:“小颂。”

小颂不答应。

寒颂走到她面前,却见小颂口中含着糖,双眼已经泪汪汪,小手松开裙摆,满怀小野菊一下散落在地。

晚间,寒颂瞧小颂睡着,独自来到花园,进到玻璃房中。这时候医院大楼亮着守夜的灯,门口有许多人出入。正巧小颂的主治医生值夜班,往楼内走时看见她,知道她心里无法轻松,便站在阶下与她说两句话。

“寒颂,你也会为明天弹什么曲子犯愁么?”这医生与救助站那年长者一样年纪,事情见得多,当下半开玩笑地探问寒颂。

寒颂的手缓缓抚过琴盖。“我弹再多曲子,也不能叫她真正快活。”

医生轻轻叹口气,安慰说:“小颂她会是有福气的孩子。”

寒颂不答话。

“回去吧。一切人皆应有他自己的命运。”医生又半开玩笑地劝她:“难不成你还能卖了这钢琴为她治眼睛么?那可是笑话哩。”

“如果我真愿意这么做呢?”

医生瞧着她,不明白这意思:“寒颂,你这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

护士清早为小颂准备手术前的事宜。

小颂躺在即将推入病房的床上,枕边落有一方阳光,她隐约察觉些光亮,向阳光伸手,手心暖融融的,心中微微浮动着紧张。她开口叫寒颂:“寒颂姐姐,我有点怕。”

寒颂用自己的手握住小颂的手,笑说:“不必怕,该会好的事情总会好的。”

小颂感受着这只手而安心。

她拉寒颂俯身,轻轻地伸手,一点点触摸寒颂的脸。

……

手术很顺利,两个星期后,小颂的视力缓缓恢复。

这天早上,她被窗外小鸟叫声吵醒,睁眼瞧见一簇爬山虎伸进窗户。绿油油的叶片上犹带露水。一切味道都透着新,透着快活。

寒颂从门口走入,就看见这小女孩伸手指沾露水玩。

小颂回过头,也看见了寒颂,很快地下床跑过去,扑在她身上。

“寒颂姐姐!我能看见了!”

她眼睛灵动地眨两下,抬头看寒颂的模样。寒颂一张白皙的俏脸儿,神情淡淡的,嘴角含蓄地抿着点温柔。

寒颂看小颂眼里闪着快活的光彩,心里的喜悦难以言喻,并不说些什么。

小颂带着期待牵起她的手,说:“姐姐,姐姐,你弹琴给我看。”

寒颂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小颂的小脸蛋,轻轻地说:“伯伯今天来接你。姐姐也要回家了。”

小颂拿眼看着寒颂。

小女孩心里有一丝不舍,牢牢记住眼前人的模样。

在她以后的日子里,恐怕永远忘不了曾经这段梦魇般的黑夜。

然而同黑夜一样忘不了的,是那黑夜中出现的“寒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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