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永生

天空中，漫天星光突然像闪光灯一样闪烁起来，白色的沙地时而是正常的颜色，时而被光照得有些晃眼。

陈震和石蛊默默抬头，朝闪烁的星海望去。

在意识的世界里，陈震并不觉得那样的光芒刺眼，相反，他还从星海闪动的频率里感受到了一种亲切感。

仿佛是某个久违的朋友，正用这种方式和他无声地对话。

渐渐地，有些区域的星光在不断闪烁中暗淡下去，只是暗淡，并没有完全熄灭。

另外一些区域中的星光则变得越来越明亮，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暗淡下去的部分变成了一个灰暗的巨大幕布，越来越亮的星辰则缓缓移动着。

在这样的移动中，这些璀璨明星的光芒渐渐连在了一起，形成千百条白色的线条，在幕布上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图案。

那是一棵树，一棵由无数星辰共同绘制而出的，十分抽象的树。

这条树的树干由两条平行的直线构成，在树干两侧，一条条白线朝着不同的方向蔓延，这些线与树干相连，代表着树的枝杈。

在每一根枝杈的顶端，都有由大量明星图聚集而成的硕大光球，它们代表着树的果实。

“这是什么？”陈震问石蛊。

石蛊怀里抱着娃娃，看着天空中的图景说：“月树，大巫的月树。”

“什么是月树？”

“月树就是月树呀，等树上的果子长满，石蛊就能见到猫啦。”

石蛊的声音在沙地上方飘荡，一颗流星从深空中出现，划过巨幕，落在了其中一颗果实上。

那颗果子快速闪烁了两下，旋即就变得越来越立体，边缘越来越清晰。

终于，它变成了一颗悬挂于夜空之中的皓月，在星海之中焕发出文静的光芒。

陈震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风景。

在现实的夜空中，月的光辉会将星光掩去，月与星，如同两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永远不可能同时在夜幕下呈现出最耀眼的光彩。

可是在这里，星月达成了某种平衡，它们各自呈现着自己最动人一面，却又互不干扰。

皓月的光芒越发温柔宁静，陈震突然意识到，刚才飞向果实的流星，其实就是那颗石眼，它在接触到月树之后，正式变成了月，但从它身上焕发出的气息，却丝毫没有改变。

随着皓月的气息越来越稳定，陈震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从自己体内蓬勃生长。

那不是新增加的精粹修为，也不是体能和肌肉力量的增强，那是一股难以名状，且极为古老的力量。

随着这股力量在体内默默流动，陈震感觉自己仿佛能听到千万年前潮汐涌退的声音，感受到千万年前拂过山野的微风，看到那颗悬挂于千万年前的夜穹之上，默默俯视大地的月。

一时间陈震甚至说不清，这些感觉究竟是不是真是存在的。

“大巫，你要醒了哦。”石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震低头望向身旁的石蛊，石蛊昂着白嘟嘟的小脸，咧着嘴冲他笑：

“醒来的时候，大巫的左眼可能会有一点不舒服哟，那也没关系的，只要望着天空流一流眼泪就好啦。”

陈震笑着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石蛊的脑袋。

在石蛊咯咯的笑声中，天空和大地开始褪色，白色沙丘、如沙尘般的漫天繁星渐次隐去。

很快，光与沙的世界里只剩下无垠黑暗。

石蛊也消失了，在他最后坐着的地方，留下了一张龟甲。

陈震弯腰捡起龟甲，拿在手中静静阅览起来。

坚硬的龟背上依旧刻满了他读不懂的甲骨文，他看着这些文字，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更为复杂和庞大的信息：

巫者，哲通天地也，以师诸生。

巫之众，十而又九，一者大巫，是为，众巫之祖，或凶戾无常，或温慈守正，众巫皆敬而畏之。

大巫座下十八众，名曰从巫，侍祖善，心有诚。

十八从巫，

一曰女祝，事无形，以降神者。

二曰器师，从无化有，冶炼天地之精。

三曰衣侍，以有生为无生，变化万千。

……

这部龟甲中的内容，主要是说大巫和十八位从巫的关系，以及各自之间的职责。

大巫负责掌控一切，既要保障万物生机的繁衍，又要在必要的时候，像清理田地里的杂草一样，毁灭掉那些足以影响到族群延续的异类。

而十八位从巫则相当于大巫的助手，他们不是十八个人，而是十八类人，每一类人都拥有不同的能力，负责不同的事宜。

大巫的能力却强大，从巫的能力也随之水涨船高，相应的，从巫的工作能力越强，大巫的实力也会以更快的速度提升。

陈震对着龟甲思考了一阵子，越发觉得，这些知识对于自己来说好像没什么用，至少就目前来看，自己不知道怎么用。

待龟甲承载的信息全部流入脑海，黑暗的世界开始震荡，手中龟甲如被风吹散的花瓣一般，迸飞四散。

陈震的意识逐渐脱离梦境，回归现实。

片刻昏沉之后，是彻底的苏醒。

陈震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对着墙发了会儿呆，随后便鞋也顾不上穿，一阵风似地朝屋外跑。

左眼好难受！

那不是正常的酸痛，而是有股生猛的热力正在眼球里来回晃动。

陈震感觉自己的眼睛里仿佛有个小型的核反应堆，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它很快就会爆炸，到时候盆地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死。

他想起了石蛊说的，如果眼睛难受的话，望着天空流一流眼泪就好了。

猫正趴在屋门口的摇椅上打盹，突然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一看，就发现陈震发疯般朝远处狂奔。

“你这又发什么神经呢！！”

它这么一喊，睡在通铺的几个幸存者也被惊醒了，纷纷趴到窗前，朝着外面张望。

陈震捂着眼睛一直跑，直到眼中的热力马上就要压不住了，才猛然刹住脚步。

奔跑时的速度太快，脚下的泥土太软，这突如其来的驻足顿时激得湿泥蓬飞，碎石四溅，一时间，浓稠的尘土彻底掩住了陈震的身影。

雾气笼罩下，猫看不清陈震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他被恶祟袭击了，赶紧跳下摇椅，四脚踏地朝陈震狂奔而去。

就在猫即将抵达尘障边界，马上就要接触到陈震的时候，它看到了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尘障之中，一道巨大的光束冲天而起，穿破重重迷雾，直抵星空。

在猫的注视下，挂满明星的夜空直接被这光束撕开了一个大洞，破洞之中，竟是一抹无比熟悉、无比透彻的湛蓝色。

光束不断冲击着星空，天穹上的破口不断扩大。

猫终于看清楚了，在这道破口之中，是他曾在生者世界见过无数次的蓝色天空。

阳光照耀下的蓝色天空！！

这片蓝天的面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猫看在蓝天之中看到了那颗光球。

它一如曾经那样，温暖，和煦，但又炫目得让人不能直视。

太阳！

天空中的那颗光球，就是尸伯们多少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太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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