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有灵还真是抱歉啊

他很愤怒，也很虚弱。

冯不常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寄生在娄老爷身上的藤条，他整个人就攀附在这二层小楼之上，这令他对娄老爷此时的情况简直了如指掌。

“你，你？！”

娄老爷惊骇的声音不断传来，再无之前的从容。

“怎么，故人重逢，就这点感慨吗？”

冯不常轻飘飘地说道，虽然失去肾脏与浑身燃烧的剧痛同样一分不差地传入他与娄老爷共通的感知中，但这些对他的影响显然并不如娄老爷那般强烈。

眼见娄老爷还在震惊中难以自拔，冯不常也不再废话，他张开大嘴就往娄老爷的身上啃去，在“牙齿”触碰到小楼之时，一种失去什么的空虚感与得到什么的充实感同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尽管这样的体会让他感到无比的违和与怪异，但冯不常清楚，自己做到了——

被肯断的蛆虫在小楼的伤口上不断洒落喷涌，娄老爷发出剧烈的嘶吼，他并没有坐以待毙——

张九这会儿还兴奋得四处放火，一把把点燃的火把像流星一样被他扔到四处去，可突然他忽觉脚下一阵虚浮，小楼竟摇摇晃晃着好似要立即倒塌了那般，他心中一慌，但还没来得及逃跑，他就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摔在地上。

定睛一看，地板竟然整个都倾斜了下去，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慌张地嚎叫起来，他们想尽可能抓住周围的一切不往下掉，然而燃烧着的房间此时却再没剩下多少能抓住的地方，随着地板完全垂直，张九终于噗地一声撞开了窗户，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他竟看到本来作为支撑的石柱此时竟有两个抬起在了空中像一双手那样在空中挥舞。

没几个人能逃过此劫，人从窗户中跌了下去，和雨点一起用力地砸在地上，水滴在撞在地面的瞬间就炸成一滩拇指大小的水渍，和旁边那红红黄黄、夹杂着骨肉内脏的红色泼墨相比，娇小得有些可爱。

刘树生抓住一截房梁悬在空中，他废了老大劲才把自己扽了上去，看着已经横过来的小楼，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断在脑海中呼唤着自己的师父，可本来在他眼中一直神通广大的师父此时却渺无音讯。

他没法子，只好溜着还平稳的房梁一点点地挪到一个比较稳固且安全的位置，可他还没动几下，小楼就又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看着脚下窗户中那缓缓移动的地面，刘树生瞪大了眼睛。

这楼，这楼怎么自己动起来了？！

由蛆虫纠结而成的二层小楼不断地颤动，往下散落着被咬断的蛆虫碎块。冯不常也痛得浑身发抖，但他没有停下来的想法，他接着又是狠狠一口咬了下去，虫尸飞溅中，却听娄老爷怒声骂着：

“小杂种！天杀的东西！老爷我没空理你！”

说完好似有一股巨力要将冯不常从娄老爷的身上扯开，却见楼上的蛆虫突然形成两节手臂，这手臂合拢掐诀，只听娄老爷低声念诵道：

“血、脉、营、气、精、神，此五脏之所藏也……”

随即，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往娄老爷的意识中凝聚着，冯不常视线一凝，立刻明白过来娄老爷要做什么。

但他没有任何想要阻止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冯不常立即又咬了一口下去。

快些！快些！只要把他吃完，我就赢了！

一口接一口，每一口都仿佛有痛苦化为实质的子弹轰击在冯不常的意识上，这痛不止来自于外部，更来自于自己意识本体的深层。那些虫子尽管被自己吃了下去却似乎依然保持着活力，它们似乎不断地啃噬着自己，而自己却又不断地消化着他们。

但虫子啃噬的速度终究比不上自己消化的速度，他感觉自己身上似乎不断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轮转，连带着啃楼的力气都大了些，他又用力一咬一扯，竟然生生扯下一整面墙。

带着熊熊烈火的墙壁呼地就朝刘树生砸了下去，吓得他闭眼紧贴住房梁的横木，炽热的温度蹭着他的脸颊就掉了下去。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瞅着周身上下还完整无缺，刘树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见一道好似升霞的浓雾从他的嗓子眼冒了出来，但一转眼就消失不见，速度快得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异常。

把气喘匀，刘树生抱着横木就滑了下去，他探头探脑地朝脚下的窗户看去，想大概目测下高度，可就在他伸出脑袋的瞬间，那五脏庙的大门轰地一声就炸了开来，紧接着就从其中走出四个略有些残疾的身影——说是残疾却又不怎么准确，只是他们本该缺了的四肢，此时却是已经成长出了略带雏形的肉芽。

这让刘树生抱着脑袋看也不看就跳进身边那早已倒下的水缸里，他知道那几人正是被自己师父送入地宫的四名官兵，只是他们此时显然是变得畸形了起来，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得，如果说申老头常老头好歹还有个人模样，那这几个人就像是浑身长满了瘤子一般，肿胀得根本分辨不出他原本是什么生物。

就算如此，这些怪物也依然动作灵活，他们踩着地上碎裂的尸块就攀上石柱进了屋子，转眼间就来到了大厅里。

“去其淫泆，归臓则精生，魂魄凝聚，志意坚强……”

伴随着吟诵声的回响，这些怪物竟像打了气的气球那般逐渐鼓了起来，身上的每一寸褶皱都被缓缓抚平，浓黑的烟雾同样从他们的七窍中缓缓泄漏出来。烟雾逐渐上升到天花板上，还不等凝聚成团就被娄老爷张开房梁面骨狠狠地吸了进去。

冯不常又是一口下去，却差点崩断了自己的脑袋。本来软糯的蛆虫此刻竟如钢铁般坚硬，而被他咬掉的那些位置，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生长了回来。

不止如此，一丝丝黑气顺着那些新生长出的蛆虫蔓延到娄老爷的全身，取代了他本来那在其周身流转的光芒，就在这时，他听见那娄老爷大笑道：

“哈哈！成了！成了！老子成了！”

黑色的光芒构建出新的虫子向上生长，缓缓构建出新的楼层，然而第三层还没建完，那些虫子就继续往上蛄蛹这，不多时他们连塔顶的形状都搭了出来，一座未完工的九层宝塔就呈现在冯不常的面前。

然而，停下啃食的冯不常却面色如常，他静静地看着娄老爷，等到那黑光已经完全笼罩住娄老爷的身体时，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信了！你居然信了！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响起的瞬间，四个已经涨成球的官兵就噗地一声炸得满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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