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伪书生

陆炳越说越伤心，声音哽咽的说不下去，委屈死了，那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听着陆炳的话，王德也觉得是自己肤浅了。大明不是二十一世纪物资充裕的买方市场，有钱就不会缺生产资料。现在这大明的经商环境，应该是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八十年代。

价格双轨，各种生产资料大多掌握在有权有关系的人手里，真正的生产者想要弄到那些生产资料进行生产，得有关系得加钱。就像《血色浪漫》里，李援朝和钟跃民那所谓的国企，说白了不就是倒卖关系、倒卖批文的皮包公司吗？

买生产资料有钱还不行，决定因素是关系。至于刚才陆炳说的政府采购，这种事在天朝，哪朝哪代不是水深的不足为外人道哉？

天朝再发展五百年，那都不是欧美那样的纯商业社会，而是由各种关系主导的互惠互利。再发展五百年，中华大地的商业都还是由关系决定胜负的，那就更不要说现在这封建社会的大明了。

想到这些，王德也能体会到这三天里，陆炳的辛苦。因此他现在对陆炳没了埋怨，倒有了一丝愧疚。

心中愧疚，王德就决定给陆炳一些补偿，于是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认真的对陆炳说道：“陆大人，你刚才说的话，小生听明白了。说白了咱们现在最大的困难，也就是打造煤球炉子的铁了，是不是这样？”

“是啊！在我大明，铁是管制物资，是一两也不许输往北边鞑子那儿的。咱大明朝廷虽也许私人开矿炼铁，但那些铁矿铁厂也都是在各地的王府、勋贵手里的，要买到也全得凭关系和出得起价。”

“不瞒解元公，我这次为了能有铁打造煤球机、煤球炉子，好让咱的蜂窝煤可以迅速投入市场，我也是给了成国公朱希忠那混蛋大大好处的。那个混蛋掌管京营，京营定额十五万人，实际上有一半定额的人，就不错了。”

“朱希忠那浑蛋和一帮勋贵，不光年年吃了那七八万人的空饷，还占了每年拨给京营打造兵器盔甲的大半铁料。我这次就是重金喂饱他，又答应他按市价买他名下煤矿里所有的煤，还许他卖京营的蜂窝煤，他抽总价的一成，才从他手里买到那些铁料的。”

说到这里，陆炳咬牙切齿，气愤不已，总觉得太便宜朱希忠那混蛋了。而且相比于银钱，更让陆炳不愤的是，朱希忠那浑蛋明明小自已六岁，自己客气的管他叫哥，而那浑蛋居然心安理得的接了，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这特么真是太不给面子了，真是叔能忍，婶忍不了啊！

陆炳越想越气，他那面部表情也是越来越丰富，看的王德都被逗笑了。知道陆炳心里委屈，王德也不好意思在一边看看他笑话，于是王德说道：“陆大人，你出了这么大的血，才拿到了些铁料，那以后呢？还有这蜂窝煤生意，你甘心只赚这京城的钱？”

王德说着话，那表情意味深长，陆炳一眼就看懂了，王德这是有后手啊！于是陆炳陪着小心，问道：“解元公，你这是有办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铁料问题？”

“然也，不瞒陆大人，小生知道在离咱京师不远的宣府，燕山山脉中部，有一处大的铁矿，储铁多的不敢说，至少可以抵咱现在大明一万年征收的官铁。”

“咱大明一万年征收的官铁！咱大明现在一年征收一千八百多万斤官铁，那一万年就是？哇塞，解元公你这不是拿陆某开涮的吧？”

王德说那铁矿储铁，可抵大明一万年官铁的征收量，这把陆炳给吓掉了。陆炳他心里强烈希望这是真的，但理智又让他不敢相信。

陆炳不敢相信，但王德却信心十足，因为他是穿越者，他有金手指，他有一个图书馆的资料，可供他使用。

而王德这次给陆炳说的这个铁矿，就是后世大明鼎鼎的龙烟铁矿，也就是以前首钢的粮仓，它的铁矿石储量超过二亿吨。

在图书馆的史料里，关于龙烟铁矿的发现，是这么记录的：宣府龙关西南二十里有座高山，名黄泉岭，当地人俗话讹做黄草梁。山底涌出一条黑沙河，向西流过一带黄土小平原，一直流入宣化的洋河，最后汇入永定河。

一九一二年时，龙关当地的农民在山上寻到一种红色的石头，拿在手里，碰到衣裳上，手和衣裳就会被染得赤红，洗都洗不干净。于是当地人就动手挖掘这些红石头，当作颜料，拿到集市上去卖。

一九一四年，一个瑞典人在北京市面上，看到了这种所谓的颜料。他惊呼道：“这是铁呀！”，从此龙烟铁矿被发现。

龙烟铁矿在后世是个很著名的铁矿，它矿层之厚，矿质之佳，那是在全世界都出了名的。也因此在后世，孕育了宣钢、首钢两大钢铁巨头。

矿石质量这么好且储量如此巨大的铁矿，如果让它提前三百多年被开发，那对大明的国力，以及王德心中那征服大海，建立日不落帝国的梦想，这绝对就是妥妥的钢铁支持啊！

所以现在当听到，陆炳迫切需要铁来打造煤球炉子，来做他那蜂窝煤的生意后。王德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毕竟如果等王德自己发展起来，有实力去开矿大炼钢铁，那这龙烟铁矿的开发，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人生短短几十载春秋，等不起啊！

人生苦短，要分秒必争。于是打定主意要为自己梦想，提供钢铁支持的王德。现在面对陆炳质疑的眼神，他坚定的说道：“不瞒陆大人，此事我也是机缘巧合，听一个前辈说的，至于是不是，这就要带上探矿高手，去实地考察了。”

“不过陆大人，我虽不方便与你明言我那个前辈的名字，但是那个前辈的人品和专业，我王德可以用自己的人头，向您保证。以那个前辈的人品和专业，既然他说宣府那个地方埋藏有巨大的铁矿，那儿就一定会有。若找不到，王德愿用项上人头，向陆大人赔罪。”

王德说的那么肯定，而且只不过就是去看看，就算找不到，也不过就是耽误些功夫而已，又没什么损失。而如果那儿真有王德说的那么个大铁矿，那岂不是发达了！况且宣府就在北京上面一点，快马一天就可以一个来回了，又不远。

想明白这些，陆炳就笑着拍着王德的肩膀，以一口开玩笑的口气说道：“解元公，说人头严重了。这样吧，如果此次在宣府的燕山中，找不到解元公说的那个大铁矿，人头解元公你自己留着，但你这个人，得入我锦衣卫，终身为我锦衣卫效力。”

“当然了，解元公天纵奇才，如果解元公肯入我锦衣卫，我陆炳保证绝不亏待。只要解元公用心办差，十年内我陆炳保解元公在锦衣卫内，可以坐上指挥同知的位子，在锦衣卫里仅次于我陆炳。而且他年若陆某外调，陆某也一定会向皇上推荐，由解元公你接替陆某的位子。解元公，你看这如何？”

说完这些话，陆炳强装镇定，一脸的平静。实际上他现在心里慌的一逼，陆炳他是真喜欢王德，也是真想跟王德成为事业上的伙伴，私下里的朋友。

因此陆炳他现在是真怕王德也跟其他读书人一样，视锦衣卫为皇帝的走狗爪牙，认为锦衣卫是个流氓强盗组织。以调入锦衣卫工作为耻，而不愿意加入锦衣卫。

陆炳拿现在大明读书人的共识，去担心王德对锦衣卫的态度，可事实上他想多了。因为就在陆炳发出邀请后，王德跟陆炳一样，虽然面上装着平静，但心里却己是翻江倒海。

当然跟陆炳的担心不同，王德此时心里是欣喜若狂。王德穿越来后，他给自己定的人生规划里，就是远离行政系统，远离那些政治斗争，远离那些无聊的人和那些无聊的事。

王德认为，混大明行政系统，对一个习惯于二十一世纪思维方式，说话方式的穿越者，会很不适应，会很累不说。更重要的是，这样太对不起自己穿越一回，太对不起咱们的民族，咱们的国家了。

君不见未来张居正权倾天下，牛皮吧！他的改革也很有成效，算是有大作为的吧！可残酷的事实是，张居正他死后第二年，他自己就被开棺鞭尸了。他所效力的大明六十年后，也被总人口仅二十万的女真人给消灭，一亿多汉人被屠的剩下不足二千万，所有汉家男人沦为牛马，所有汉家女人被人家一遍又一遍。

知道这些所谓的政治斗争，权倾天下，对于国家的长远发展一点意义也没有。所以王德认为，作为一个穿越者在大明混行政系统，以当内阁首辅、百官之首为终极目标。这太对不起自己，太对不起让自己穿越一回的老天爷，太对不起自己的国家和自已的那些血脉同胞了。

于是去军队系统中快意人生，活个潇洒，顺便为自己和这个国家，开创一个可以拥抱星辰大海的未来，这才是王德给自己这一辈子规划的未来。

所以现在陆炳主动邀请王德加入锦衣卫，这让王德觉得机会难得。于是王德面上装着一副高人的样，以免自己在陆炳面前掉价。然后他真诚的说道：“仕途中想有大前途，自身能力固然重要，但有一个看得起你的上司，更重要。既然陆大人不嫌王德乡野村夫粗俗，那王德为陆大人效命就是。”

“真的啊？解元公，你们读书人可最重信誉，你可不能言而无信。解元公，你可敢与陆某击掌为誓？”

一听王德愿意加入锦衣卫，而且还是不管在宣府找不找的到铁矿，都愿意加入的那种。陆炳是欣喜若狂，高兴的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于是他就向王德，提岀了击掌为誓的请求。

而面对陆炳的不相信，王德也不废话，直接抬手，用自己的手掌，对着陆炳举在半空的手掌，就是一个“啪啪啪”的三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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