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苦苦支撑
从前一睁眼一闭眼,一天就过去了,李守义觉得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可九天九夜的鏖战,把城关上下的唐突两军都折腾的精疲力尽,精神头都磨光了。
仗打到这份上,嗓子都喊哑了,双方都不由自主的选择了较为文明的方法,一攻一守打完就散伙,谁也不再恶言相加。
北风如刀,寒气障障,关头上黑烟火星凌空飞舞,定山镇城墙上,残破的战旗也发出猎猎作响声。
周城特别的羡慕李守义,他手里的横刀砍卷刃了三把了,可小先生手里的宝剑,却丝毫未伤,好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倚着城垛之间,周城跟李守义和刘昱发牢骚,要是有把陌刀,他能再杀一倍。可陌刀的造价太高了,除了定州军也只有区区两百柄,个人根本养不起。
“呸,你也配!上次去州里,老子就想摸一摸,结果张麻子就跟摸了他婆娘似的,跟老子一顿吼!”
“反了他啦!他张麻子凭什么跟你七八的,他耍陌刀还是老子教的呢!等打完了这仗,老子给你找场子去。”
这俩家伙对边军的装备,一天到晚发不完的牢骚,对州里的区别对待抱一强烈的不满。要不是实在没门路,他俩都想告到兵部去。
灌了两口水,李守义笑道:“要是能活下去,我给你俩一人弄一把,怎么样!”
真的?饿的人都打晃,可一听到有好处拿,哥俩眼睛都放光,一左一右的攀着李守义的肩膀。
推开二人,李守义无奈的吐槽:“真的,真的!能保持点距离不,距离才能产生美!”
美不美的二人不在乎,关键李守义说能弄到陌刀。定州的陌刀队,是由中郎将-李纯,可是霍王的次子,爵安定郡王。
李守义当兵是走他的门路,这回又要从他手里拿陌刀,显然不是一般的熟?再加上他也姓李,难不成是霍王的孙子。
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李守义翻白眼的回道:“霍王府的世孙,能跟你们在这等死吗?”
嗨,也是!周刘二人立即释然了,奉哥儿要真是霍王府的世孙,肯定在封地或京师鲜衣怒马呢,哪儿能跟他们挨冻受饿,随即准备喝孟婆汤。
不过,州军的主力,应该是放弃他们,否则不会这么多时日都没到。时下,双发虽然都精疲力竭,但突厥人在兵力上依然占据犹豫。
箭簇擂木雷石也早已用完,拆房煮冰、用沸水淋敌的法子,也因木柴短缺无法再用。现在能靠的,就是只有城关上这六十八个饿得半死的。
就在三人揉肚子的时候,老郭拎着个袋子,弯腰跑了过来,跟献宝一样,掏给三人看,竟然是一袋已经发了霉的米糠。
“米糠,性味:苦甘、平、无毒。归经:健脾胃,消肿利尿。主治:脚气、浮肿,泄泻。”
这东西本来就是给牲口吃的,但人都饿昏了,谁还管李守义念什么经,二人是一点都不客气,抓了一把放在嘴里,满足的嚼了起来。
抓了一把,尝了一口,李守义问道:“老郭,哪儿来的?”
这话说来就巧,老郭带着人去埋阵亡的弟兄,恰巧看到一条野狗在刨东西。本来是要打得那条狗回来煮过汤打打牙祭,可那小东西太精明了,稍有动静便落荒而逃了。
还好,它刨的坑里,发现了几袋发了霉的米糠。虽然是喂牲口的饲料,但吃到肚子里也能饱腹不是。
上来前,老郭已经让人去找柴火了,争取让大伙今天能喝上一碗热乎的。否则,在这冰冷的城头守上一夜,又不知道有多少弟兄冻饿而死。
有了吃食对稳定军心是好事,肚子里有食,胸中的胆气也足,凭这点吃的垫底,至少还能多扛一天。老郭算是立功了,周城许诺掌旗美差归他了。
但二将却拒绝抓第二把,勒令老郭将剩余的米糠,给其他兄弟分了。就当嚼果了,让弟兄们先垫垫底。
刘昱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奉哥儿,咱们虽然年龄差距大,但却是生死弟兄。有话,我也就直说了。”
现在,眼瞧着城关陷落在际,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这也是他和周城考虑好几天,一直想说的话。
自高祖建国,几十年了,不管岁月如梭,人员更迭,定山镇的建制一直都存在于定州军的编制中。定山镇的军旗只要存续一天,建制便不会被裁。
李守义的身手那是没得说,他师兄张弛也不是一般人。刘昱希望在最后的时刻,他们二人能将军旗及花名册带出去。他和周城都存了死志,这重建定山镇的重任,便交给二人了。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与这俩人相处了半年了,李守义知道,他俩都是有牵挂的人。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放弃自己的生命,把生的机会留给他人,这就是大唐军人的品质。
难怪人说仗义多出屠狗,负心多是读书人,这些糙汉子大字不识一箩筐,扁带倒了不知是个一,可他们就是有这种舍己为人的可贵精神。
如今李守义算是明白了“最可爱的人”含义是什么了。跟他们这些待在一起,倒是不用担心,有人背后捅刀子,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原本想安慰刘昱几句,可下面的哈勒亦又起了幺蛾子,亲自督促下,突厥军又重新排列好队形,推着冲车,扛着云梯,准备发起新的攻击。
李守义起身抽出腰间的宵练剑,剑指长空,操着沙哑的嗓音怒吼道:“今日,咱们定山镇弟兄,血溅城关,以身殉唐,杀敌报国!”
被小先生的坚毅感染,周城等人也纷纷举起兵器高呼:“以身殉唐,杀敌报国。”
六十八人的怒吼,凄厉而悲壮,响彻云霄。残阳如血,今日的黄昏注定是一场更为惨烈的你死我活。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与城关上下的同袍、敌人一样沦为冰冷的尸体。
可他们,没有选择!因为背后,是大唐,是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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