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罗杰等一起动手，很快便将床位与其它零碎物件收拾停当了。罗杰没有去看简尼给他的木匣，而是招呼纳维将三个驯兽师先带了过来。众人在蒙斯特境内的时候一直忙于赶路，根本没时间去跟战俘打交道。

此时进入帝国境内，他总算安下了心，想跟他们交流交流了。恩岚想利用驯兽师的技能，总不能将他们一直锁着……

纳维很快便将驯兽师们带了回来。三人披头散发，满面污垢，低着头在罗杰的面前站成一排，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忐忑，以及对未来的惶恐。

他们知道这里主事的是罗杰，所以尽管低着头，余光却不住往罗杰那边瞟，似乎想根据他的表情推测自己的命运。

“会说通用语么？”罗杰问道。

三个战俘互相看了看，其中那个年长的抬起头来，哑着嗓子对罗杰说道：“我会一些，他们两个不怎么说通用语。”

罗杰点点头。只要交流没问题，那就好办多了。

“你们叫什么？”罗杰继续问道，将手上关于几个战俘的资料拿了起来，边问边看。

“我叫摩根斯顿。”年长的驯兽师回答道。然后他又用抬起挂着锁链的手，指向右边的年轻驯兽师说：“他叫索莫费尔德。另一个叫科尔克拉夫”。

驯兽师是用蒙斯特语发音介绍的名字，罗杰对照着通用语的音译字看了一会儿，感觉读起来太拗口，于是准备只记年长驯兽师的名字。至于另外两个，在他们学会通用语之前，罗杰决定用“你，还有你”来称呼。

“既然签了这份仆从契约，想必你们也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罗杰抖了抖手中文件，对摩根斯顿说道。

驯兽师的脸上泛起难色。他支吾了一下，鼓起勇气对罗杰回道：“大人，这个……我们不太清楚，还请大人解惑。”

“嗯？”罗杰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翻到文件末尾，看了看三个人花里胡哨的蒙斯特语签名，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你们明明在上面签字了啊？”

摩根斯顿低下头，带着点幽怨地说道：“说实话，我们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一位大人说，我们要么签字，要么去死。我们不想死，就签了。”

罗杰愣了愣，心想这种事儿恩岚确实干得出来，便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其实也简单”他说：“你们签的是战俘仆从契约。帝国法律保护你们的生命，但是其它一切都由我做主。契约有效期为十年，十年之后你们便可以成为帝国自由民。这个，你听明白了么？”

摩根斯顿赶紧点头称是。

罗杰对摩根斯顿的识相很满意，便继续说道：“另外，你们最需要知道的是，帝国法律虽然保护你们的生命，但是如果你们逃跑，则会被处以死刑。你们作为战俘，体内已经被下了追踪烙印。所以，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摩根斯顿连称“不敢”。他的妻子儿女都被恩岚一块儿绑了过来，女儿十三岁，儿子刚刚六岁，他哪敢有什么逃亡的打算？

罗杰摆摆手，打断了驯兽师一连串的“不敢”，让他把刚才的话翻译给另外二人听，随后便让纳维打开了他们身上的锁链。现在已经在帝国境内了，三人体内又被种下了烙印，他并不怎么担心他们会逃走。

把两个年轻人打发出去，罗杰留下了摩根斯顿，详细询问起他的技能。

恩岚寻到的这三个驯兽师，都擅长小型禽鸟的驯化，尤其擅长与一种名为“雪鹞”的出产于林海边缘的小型猛禽沟通。

雪鹞虽然是一种猛禽，但是战斗力却并不突出。恩岚看中的，是它们非常神秘的沟通能力。

据恩岚说，这种猛禽的血亲之间，不论相隔多远，都能够即时交换彼此的所见所想。

雪鹞的这种能力是在十几年前被发现的。蒙斯特随即投入了很多人力去驯化这种猛禽，希望能够将这种沟通能力的机理研究清楚，以便能够将其使用在超远程即时通讯中。

在当时，这项研究非常被看好，毕竟靠骑手传递信息，又慢又不保险；而依靠魔法讯号传递信息，需要大量昂贵的中继法阵不说，最难办的即便一个刚刚入门的魔法师都可以截取在空间中传递的信息。

虽说可以做加密，但是谁又知道会不会被敌人破解？

然而十几年过去了，对雪鹞的研究却没多少进展。除了确定这种超距沟通机制跟本源之力有关之外，便一无所得。甚至大部分驯兽师连跟雪鹞进行沟通都有困难，以至于越来越多的驯兽师放弃了雪鹞，转而投向能够直接增强军队战斗力的魔兽。

如今，整个蒙斯特也只有摩根斯顿跟他的那两个年轻徒弟还在继续研究雪鹞。而他们的成果，也仅仅停留在能够与雪鹞沟通，能够指挥雪鹞，以及知道它们想表达什么而已。

恩岚对雪鹞感兴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罗杰能够沟通本源之海。

本源之海到底在哪里，当然没有人知道。但是大家都相信本源之海在非常遥远的地方。神术者能够在转瞬间将源力从本源之海挪移到自己的身体之中，似乎跟雪鹞这种无视距离瞬间传递信息的天赋有些相似，所以他觉得罗杰或许能够破解这个秘密。

当然，他选择雪鹞，还有另外两个原因。其一是能够直接增强军队战力的驯兽师太宝贵，军部根本不会给他插手的机会；其二他还想着能够跟巧儿保持联系，然后联手面对眼前的困境。

罗杰了解恩岚的打算，但是却对雪鹞这种小型猛禽丝毫不了解。这次他带了三窝雪鹞南下，一路上把它们折腾得病恹恹的，真担心不小心搞死几只，那就亏大了。

雪鹞的这种神秘通信只存在于血缘关系较近的血亲之间，一旦死得多了，那就连通信节点都搭建不起来了。所以，罗杰决定尽快解开驯兽师们的束缚，让他们去照顾这三窝雪鹞。

摩根斯顿向罗杰介绍了雪鹞的习性，以及自己的研究成果，罗杰大概听了听，觉得短时间内也没什么头绪，便打断了驯兽师的长篇大论，转而让他把家人带过来。

摩根斯顿的妻子名叫蕾思丽，面貌有些秀丽，身材却是很有北方特色的魁梧。她搂着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跟着丈夫来到罗杰面前。

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已经很懂事了，眼神中对俘虏了自己父亲的罗杰流露出些许恨意，但是更多的却是恐惧。而那个小男孩则仍旧懵懂，虽然因为连日奔波，小脸上一片蜡黄色，但是他晶晶亮的眼神中却有很多好奇。

来到罗杰面前，蕾思丽小心地用蒙斯特礼节对罗杰深施一礼，便拘谨地站在一旁等着罗杰的问询。

罗杰并没有为难或者要挟摩根斯顿的意思，他只是想跟蕾思丽说两句话，然而给她安排些活计。他手下只有两个大老爷们，手脚都粗地很，有些细致活还是让主妇来做更适合一些——并且，罗杰没有花钱养闲人的习惯。

将摩根斯顿一家四口打发了出去，驾了一天马车的巴特已经打起了呼噜。罗杰看纳维也满脸倦意，便让他也睡下了，自己却借着油灯的光亮，打开了简尼给他的木匣。

黄色锦缎的内衬中，摆着一本书和一个厚厚的信封。而最上面，放着一枚精致的信笺，一如罗杰曾经带给恩岚的那枚，装帧精美，飘散着淡淡清香。

罗杰用两根指头将信笺轻轻夹了起来，看了看，嘴角泛起一丝自嘲般的笑意，这才将信纸展开，看到了简尼娟秀的字迹。

信笺很短，内容直奔主题。似乎简尼觉得，既然已经彼此熟悉了，便没必要再客套什么了。财大气粗的肯特家族没时间跟一个小角色讨价还价，所以简尼直接将所有条件都摆了出来。依照她的想法，罗杰是没有理由拒绝这个价码的。

“二级牧师认证、挂一个辅祭的闲职、五百年金。这是彻底不把我当一个法师了么？”罗杰笑着自言自语，然后摇着头，将信笺放在手边，从匣底捡出了简尼提到的神术集，借着灯光翻看起来。

这本神术集有些厚度，然而却只记录了四种神术。第一种是“圣言术”，他略有些了解。撒玛城一战之中，踏入圣域的大神术者菲蕾德便是用这种神术完全克制了黑龙的精神魔法。

相比较于只能驱散亡灵魔法的圣辉术，圣言术的功效要强大得多，使用范围也广得多，当然对源力的要求也大大增加了。

第二种是“圣汲术”，用于群体杀伤。当面对大量低阶对手，强大的神术者能够将源力从目标体内吸取出来，并且利用这些源力释放其它神术。如果罗杰学会了这种神术，面对大量骷髅兵的时候会省力很多。

第三种是“圣护术”，是为数不多的能够防护物理伤害与元素魔法的神术。对本职为魔法师的罗杰来说，这个神术最为无用，连鸡肋都算不上。毕竟，有非常多的廉价魔法能够达到这个神术的效果。

至于最后一种是“圣枪术”，能够将源力凝成实质，对目标造成物理伤害，同时灼烧目标的灵魂。这是神术者弥补自己物理攻击手段欠缺的一种方法。

这四种都属于中阶神术，受教廷管控，并不很容易得到。简尼用这本神术集作为一个交易前附赠的小礼品，也算挺大方的了。只是在罗杰看来，除了圣汲术，其它三个都属于可有可无的范畴——魔法师的手段比神术者多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神术集中记载的神术不怎么吸引罗杰，但是其记录的手法却让罗杰十分熟悉。这种条理分明，丝毫不包含任何“虔诚”成分的指导，跟拉斐尔的那本神术集简直不能再像！

“难道，那个神神秘秘的拉斐尔跟布鲁克家有关系？”罗杰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对拉斐尔，罗杰是满含感激之情的。毕竟，如果不去修习那些神术，他的小命就得交代在弗罗斯特林海。在得到第一本神术集之后，罗杰请恩岚帮忙寻找与他相关的资料，然而却一无所得。

现在看起来，似乎从布鲁克家入手才是正途……

罗杰盯着那神术集看了一会儿，感慨了一番，将它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木匣之中取出了一个厚信封。

信封之中，是一本有些磨损的笔记，其中夹了一根银片雕成的书签。罗杰信手打开书签所在的那页，一眼便在潦草的字迹之中看到了让他心中一跳的名字——阿蒂丽斯。

“这……难道是二十年前教廷分裂的资料？”罗杰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让恩岚帮忙调查，结果却是简尼送来了这样一本笔记。看起来，恩岚的一举一动，都在简尼的监视之下了……

“唉……”罗杰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对大家族的力量又多了几分认识，也让他对简尼提出的条件多了几分忌惮。

他本来还想着能捞一点算一点，可是现在看来，恩岚自己都快掉到蛛网中了，他再跟着一起上蹿下跳，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简尼送来这本笔记，未尝不是对他的一个警告。

摇摇头，罗杰将信封什么的重新装回木匣，吹灭了油灯，躺倒在硬板床上。赶了一天的路，他也很疲倦了。至于什么教廷，什么大家族，还是以后再考虑吧……

……

天色微明的时候，纳维等人已经将马匹套上了车辕。去除了镣铐的两个年轻驯兽师接过了缰绳，驾起了马车，沿着驿路向坎平行省的方向驶去。

只要进入了坎平行省的地界，埃姆镇便不远了。

罗杰半躺在车厢中，从打开的小窗中看着一路上逐渐吐出嫩芽的树枝，感受着带着潮湿与暖意的春风，心绪逐渐飘飞起来。埃姆镇，这个他平时丝毫没有感觉到温情的地方，似乎伴着春日的和煦也变得有些诱人了。

“冬天结束了，不知道莫尔跟他的那些孩子过得怎么样；芬奇兄弟应该靠谱点了吧，毕竟战争已经开始了，军队的订单会源源不断；老爸老妈身体怎么样了啊；还有小黑丫头，现在也应该开始准备入学了吧，不知道她会不会像萝莎那样，成为杰尔曼另一个传奇啊……”

罗杰漫无目的地想着，感觉埃姆镇之中，他还是有些期待的。

“英雄！给弄点水喝呗？”巴特摇了摇瘪瘪的水袋，在后面的马车上扯着嗓子向罗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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