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昏暗的会客厅中，几个人围坐在长桌旁，正在说着什么。罗杰推门进入，打断了他们，几个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门口。

“小婆娘，听说你受伤了？”罗杰一只脚还没迈进房门，声音便已传了进去，显示了他的急切。

罗杰确实有理由担心，因为能伤得了席琳的，至少也得是个老牌圣域强者。他可不希望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被圣域惦记上。

席琳看向罗杰，面色在灯光下显出一片不正常的潮红。

她想笑一下，但却轻轻咳了两声。

罗杰的目光有些凝重。这并非因为他是神医圣手，一看就知道席琳伤得多厉害，而是他发现，席琳的“永恒”摆在一剑面前。显然席琳已经伤到无法用剑的地步了……

左手运起魔力，准备内窥术，右手聚集圣力，准备圣疗术。疗伤手段单一但却高效的神眷者没有丝毫犹豫，驾轻就熟地准备给席琳来一套他睡过去都能玩转的组合疗法。

“罗杰，稍等！”坐在桌子另一头儿的老法师看到罗杰的动作，立即抬手打断了他。

“？”罗杰扔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圣女的伤，有些复杂……”老法师踌躇着，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哦？”罗杰立即收了魔法与神术。复杂的伤罗杰也见过，比如当初就无法治疗被虬髯刀圣伤到的内森，所以此刻他从善如流。

“什么情况？对手是什么人？”罗杰问道，然后随手拉了一条凳子，坐在了席琳旁边。

“对手不是人……”一剑在一旁接话。

“魔族？！”罗杰一惊，差点儿蹦起来。

“……”掩着嘴的席琳白了猴急的罗杰一眼，然后又咳嗽了起来。

“呃，也不是魔族……”一剑有些踌躇，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最后才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准确，但是……出手的大约是弗罗斯特林海……”

说完话，一剑似乎是担心罗杰嘲笑他这弱智的说辞，视线不免有些飘忽。不过罗杰却双眼一眯，丝毫没有感觉惊讶。

无论那片号称“众神保留地”的林海中发生什么怪事，罗杰都不会惊讶，毕竟他也领略过林海的神秘。

沉思了少许，罗杰敲敲桌子，对一剑说道：“帮忙去把恩岚与简尼叫来。跟他们说这是一级事件，怎么处理自己斟酌着办。”

一剑答应了声，就要起身，但却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痛苦，撑在桌上的双手也颤抖了一下。

罗杰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你也受伤了？”

“与纳尔森小姐的伤相比，不算什么。”一剑咬了咬牙，运起斗气调整了下气息，回道。

罗杰张了张嘴，转头看向老法师。不过对方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罗杰嘬了嘬牙花，抬手按住了一剑的肩膀，让他坐回原位。“也是被弗罗斯特林海伤到的？”他问道。

“不是……”一剑苦笑道：“返回时被围攻，好不容易才将敌人击退……”

罗杰一听放了心，没再说话，内窥术加上圣疗术、圣敛术，很快驱散了残存在一剑身体内的冲突力量。不过他并没有继续治疗下去，而是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老法师。

“营地可能需要加强防御。”罗杰说道。

老法师点点头，将一个刚刚激发的小型法阵收回背囊，然后说道：“消息已经发出去了，防御阵在五分钟内就会激发。人员会在十五分钟内就位。”

罗杰点点头，略略松了一口气。他几乎确定袭击席琳与一剑的，是盘踞在横断山脉以及弗罗斯特林海的教团势力。

对于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势力了解越多，罗杰便越觉得对方深不可测，所以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与恩岚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对方两个月，现在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直接冲突，看起来，以后的日子可能会有麻烦了……

让一剑安静坐在原处，罗杰则出门找到了兰斯洛特，让他将消息带给恩岚与简尼，才又转了回来。

看到罗杰回到会客厅，席琳想说什么，罗杰却摆摆手道：“有什么话，等人到齐了再说吧，先让我看看伤势。”

席琳点了下头，手腕便已经被罗杰抓住。随即，内窥术的魔力被罗杰操纵着，进入了剑士的体内……

多次为席琳治伤，罗杰对她体内的力量脉络已经颇为熟悉了，所以一般来说，即便他内窥术的魔力十分微弱，却仍旧能够在席琳滔滔大河般的圣力涌动中游刃有余地进出。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罗杰术的魔力刚刚进入她体内，就被一股恣意弥漫的元素力量给碾得粉碎。

罗杰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向对面的老者——他是位高阶水系法师，内窥术肯定比罗杰熟练得多得多。

“罗杰你也发现了吧……”老者点头道：“圣女体内的元素力量连绵不断，生生不息，但却并不与她的身体或者体外环境产生交互。这不符合常理，因为无源的力量终归会消散，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罗杰闻言脸微微一红，他的魔力丝线一入席琳身体便被摧毁，什么都没探出来。不过他也没自曝其短，而是直接问道：“伦纳德先生有什么见解？”

名为格雷沙姆·伦纳德的老法师捋了捋胡子，摇头道：“见解谈不上，只有个推测……”

罗杰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法师犹豫了下，说道：“这股元素之力的根基，是圣女体内的源力。”

“……”罗杰沉默了少许，然后轻轻摇头道：“如果这是事实，那么我想伦纳德先生很清楚它意味着什么吧？”

老法师点点头，凝重的面孔中似乎满是期待。“魔法界，一直认为本源之力同样可以转化为元素之力。只是这种转化只存在于理论之中，从未有人能够实现。然而，圣女在弗罗斯特林海发现的这股力量却做到了。这个发现，将会震动魔法界。”

伦纳德的话落在罗杰耳中，让后者的脸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下，因为罗杰根本没往这个方面想。他此时想到的是，教廷眼中的源力，是万物之本，是神的禁脔。除了神，以及神应允的人，凡俗之间都无法直接应用源力，更不要提将源力转为元素了。

在罗杰眼中，这个发现更大的意义不是震动魔法界的学者，而是断掉光明教义的另一根支柱……

“果然，我现在已经不是个纯粹的法师了……”罗杰在心中自嘲了句，然后轻叹口气，对老法师说道：“先生所言极是，这件事影响重大。所以我想，先生暂时不要将发现公布。等咱们将前后因果都推敲清楚了，再做打算。”

“那是当然！”伦纳德闻言皱眉道：“我又如何会将一个没有足够事实依据的揣测随意公布呢？！”

老法师的言语中带了点儿怒气，似乎认为罗杰将他看作是个学术态度轻浮之徒。

罗杰知道伦纳德现在的思维已经陷在了这个发现之中，完全不可能向政治影响这个方面去想，所以也没有去纠正他这个误解，毕竟让对方暂时保密的目的是达到了。

所以罗杰只是微微额首，表示了歉意，却转向席琳道：“你还能撑住么？可能一时半会儿，我们找不到治疗你的方法。”

席琳一直在听罗杰与伦纳德的对话。尽管她对魔法一窍不通，但她却很懂源力，自然而然与罗杰想到了一处，所以此刻脸上也全都是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完全没到惊恐的地步——世界观被罗杰反复刷新的席琳，似乎已经对颠覆性观点麻木了……

“我还好，咳咳……”她捂着胸口回道：“只要不使用斗气，这股力量就不会横冲直撞，对身体的伤害就可以忍受。”

“嗯。”罗杰点点头，“我想做个实验。如果你感觉不舒服，你就……嗯……大声叫。”

席琳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努力压制体内元素力量，又像是在忍着抽那不着调神眷者一巴掌的冲动……

罗杰没注意席琳的表情，只是左手加强了内窥术的魔力，右手则酝酿了一个圣力非常微弱的圣敛术。

罗杰想试试专门压制能量波动的圣敛术有没有可能降低那股神秘力量的活性，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将魔力与神术注入席琳流淌的圣力大河中，而只是缓慢将其渗透到她肌体的表层……

这一次，伴随着席琳圣力流动的元素力量并没有将内窥术冲散，让罗杰能够直观感受到她身体内彼此纠缠的两股力量。

随即，罗杰催动圣力，让圣敛术缓慢与那股力量接触起来……

流动的元素仿佛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尽管看起来惊心动魄，但却还遵循着席琳身体给它限定的流向。这让罗杰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怕得就是这股力量太具有进攻性，那样席琳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

不过即便如此，罗杰却并没有太过乐观，因为他的圣敛术与那股力量一接触，就像雪花一样，转眼间被分解成最微小的源力颗粒，随即融入那条元素大河，再也不分彼此了……

睁开眼睛的罗杰想了下，拍了拍席琳肩膀，犹豫道：“小婆娘，这回，我可无法保证能治好你了……”

席琳并没有对罗杰的这句话表现出来失望，而是轻笑了下道：“只是不能保证治好，那就是还有治好的可能性？”

罗杰耸耸肩，回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随后，不等席琳回应，便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开启了会客厅的隔音法阵。

而席琳则轻轻抿了下嘴唇，眼神中的些许忧虑已然消失。

自从见过晨星女神的分魂，她对罗杰的信任就有些盲目了……

恩岚与简尼很快便到了。后者随便挽起的发髻看起来有些凌乱，从脸颊到耳根还泛着一抹嫣红，让罗杰很狭促地想起巧儿提到的“恩岚正妻想要个孩子”……

随即萨氏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法师也来了。众人落座，没有什么寒暄，这个仓促的会议便已经开始了。

受伤的圣女轻轻吐出一口气，开始缓缓讲述她在林海之中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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