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纪：莱茵的史诗

晚上，黑夜教堂门口。

沃纳从身后摆放的布袋堆中拿起一个，转身交到面前领着孩子的妇人手中。

穿着身破旧袍子的妇人双手接过布袋，躬身道谢。

“感谢女神的庇佑，也愿宁夜保护您。”

沃纳低头回礼，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两块硬糖，递给了紧紧牵着母亲衣襟的小男孩。

孩子看见糖果之后，眼神立刻就挪不开了，但却并未伸手去拿。

直到他母亲再次向沃纳道谢并同意后，这个小男孩才使劲擦了擦自己脏兮兮的手，在不触碰到沃纳手掌的情况下，小心捻起了两个糖果。

“谢谢哥哥！”

沃纳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小男孩在母亲的带领下高兴离开。

“下一位。”

“感谢女神……”

晚上八点多，黑夜教会这次准备的免费物资全部发放完毕，沃纳终于有空坐下歇会儿。

他来教会做义工也不是第一次了，菲娜来教堂上夜校以后，沃纳偶尔会过来看看她，一来二去就被抓了壮丁。

鉴于自己原本就是黑夜女神的信徒，沃纳对此也不好拒绝，所幸就当是做好事了。

帮着把门口的桌椅板凳都搬回教堂，沃纳准备回家继续打磨自己的灵性。

可这时索森神父来到了他面前，身后还跟着一席黑裙的菲娜。

她现在不仅在教堂夜校学习知识，还算是索森神父的助手，帮其处理一些繁琐的文字工作。

沃纳向两人点头问好。

索森神父回应后，很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教堂准备在近期举行一次慈善募捐，索森神父想问问，如果在报纸上将这件事告诉给更多的人需要多少费用。

沃纳摇头笑道：“这并不需要花钱，您把有关慈善募捐的章程大概跟我讲一下，我这两天写一篇新闻登到报纸上就行了。”

作为目前帝国日报上关注度最高的专栏周刊作者，想要发一篇头版新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索恩神父对此表示了感谢，然后刚要讲述慈善募捐的流程，却突然扶腰吸了口冷气，表情略微有些痛苦。

沃纳愣了下，就见菲娜上前扶住了老人。

“神父，您的腰疼又犯了？”

索森神父缓了口气，勉强笑道：“没事，可能是今天准备免费物资的时候，站得时间长了些。”

沃纳见状说道：“那神父您回去休息吧，有关慈善募捐的事情，我问问菲娜就行了。”

老人想了下，点头道：“这样也行，菲娜最近也跟着我忙了不少关于慈善募捐的准备事宜，基本清楚募捐流程。”

“那就没问题了。”沃纳笑道：“不过我还希望能看看咱们教会的历史典籍，找一些文章素材，毕竟我不能直接告诉读者们黑夜教堂准备募捐了。”

老人理解他的意思，同意道：“你可以去教堂右侧的藏书室找找，那里有很多关于我教的典籍资料。”

“好的，这就没问题了。”沃纳保证道：“三天内，我会拿出一份文章给您过目，如果没问题就去报社发表。”

神父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意，再次表示感谢后，走进了教堂。

沃纳看了眼身旁的少女，“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正好你跟我讲下教堂这次想怎么办募捐。”

菲娜点点头，一边走一边给沃纳讲解起来。

“这次教堂号召慈善募捐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近期失业的底层平民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孩子已经因此夭折，教堂最近将救济日从每周一次改成了两天一次，已经有些难以支撑，所以想要筹集一笔钱，以教会名义向帝国采购一批粮食。

二是风暴季要来了，城外码头小镇和很多村庄的房子都不太牢固，教堂想为大家筹集一些修缮费用，统一帮忙加固房屋。”

救济日就是像今天这种日子，教堂会准备很多救济包发放给贫民，里面有二十个铜板、一小包盐和一磅面粉。

看似这些东西价值不高，但要知道每次领取这些东西的足有上千人甚至是更多，时间长了教堂肯定承担不起。

沃纳奇怪道：“最近为什么会有很多人失业？”

“因为很多鲸油工厂暂时停产了，工人都被遣散回家导致的。”

“鲸油工厂竟然会停产？”

沃纳更不理解了，帝国方面对这玩意一向供不应求，怎么可能还有停产的时候。

菲娜小声道：“我听索森神父说，主要是因为前段时间各个鲸油工厂的捕鲸船队全部大丰收，帝国的商人因此希望能调整一下鲸油价格，结果工厂主们都不愿意，但他们手里确实又积压了大量鲸油，所以干脆就停产一段时间控制价格。

还有一个原因是，据说帝国使团可能要来了，鲸油厂那边一开工就往海里排放大量腥臭污水，弄得周边海域臭气熏天，市政厅不希望给帝国的大人物们看到这些，于是偷偷找那些工厂主谈过了。”

沃纳看着菲娜颇感意外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现在白天也经常到教堂帮忙，有时候会听到神父们私下闲聊，他们的消息可灵通了。”

沃纳露出了然之色。

在摩恩岛，风暴教会的信徒占据主流，但并不代表黑夜教会就没有自己的基本盘，上流社会里也有不少黑夜女神的信徒。

“话说教堂既然知道帝国使团要来了，那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等到那些帝国的大人物过来，能募捐到的金额肯定会更多。”

“呃……”菲娜有些不好意思道：“索森神父说，帝国使团过来后是一定会有慈善晚宴的，但跟我们现在为了救济贫民而募捐并不冲突。”

沃纳听完表情十分古怪，索森神父说得没错，帝国使团抵达摩恩岛后，肯定会有一系列的公共活动，为了维护形象做一做慈善也是必然的，那时候本地权贵们同样会为了面子而捧场，募资金额绝对不需要发愁。

但明知道下月末会有一场盛大的慈善募捐，现在还赶紧先开一场……

该说哪怕是索森神父这样的好人，也喜欢坑有钱人嘛。

沃纳感觉有些好笑，却也没在意，反正自己又不会被坑。

又跟菲娜聊了聊她最近学习服装设计的事情，两人就已经到了少女家门口。

沃纳跟她挥手告别后，又独自朝公寓走去。

他本想叫一辆马车回去的，但晚上九点这个时间，下城区这边显然没什么公共马车会来。

所幸他所居住的科特公寓距离这边也不远，干脆就走回去好了。

盛夏时节，摩恩城的夜晚倒也不算炎热，海上吹过的风给城里带来一丝凉爽。

沃纳惬意的漫步在街道上，心中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做的事情。

首先是特普先生交代的两个任务。

一个是打探王国驻摩恩岛海军部署是否存在异动，二是在报纸上为帝国使团莅临摩恩岛造势。

后者倒不算麻烦，到时候找其他同事商量一下，分几个角度谈谈就好了。

而打探摩恩岛海军部署，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摩恩岛的军港在岛屿最西面，与摩恩城和码头这边隔了一座山，平日里两方除了部分生活物资供给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联系。

如何确定对方的驻军人数、战舰是否在港，沃纳一时间毫无头绪。

而这时，突然出现的几声枪响和爆炸，让他的思绪从心中抽离。

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昏黄路灯的照耀下，几道人影从街角处某栋楼房的二楼窗户跃下，前面一个人在跑，后面几个人在追，所有人身上都显露着十分活跃的灵性波动。

沃纳停驻脚步，看着那几人走远之后，才慢慢来到了出事的楼房底下。

这是一栋城里常见的三层建筑，一楼是家杂货铺，二楼和三楼用来住人。

此时听到声音的附近居民和行人都聚集了过来，对着二楼那处破碎的大口子指指点点。

沃纳站在人群中朝二楼那个破损房间看了两眼，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痕迹。

‘刚才我看那些追击者好像穿着黑色教袍，是黑夜教会的人吗？

他们追的人又是谁，竟然在几个超凡者围捕之中还有能力逃跑。’

沃纳心中好奇想道。

“让开！让开！”

“所有人都散了，不要在这里围观！”

一队警员很快赶到了现场，将拥挤的人群全部驱散，随后直接上了二楼。

沃纳本来打算就此离开，不过他在转身前正好看到了警局重案组的安吉莉亚也在。

思考了下对方的身份，沃纳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安吉莉亚警官，这么巧在这里碰到。”

正在旁听下属对周边平民问询的女警官闻言扭头，惊讶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今晚去黑夜教堂做了义工，刚准备回家休息。”

女警官看了眼他领角佩戴的那枚黑夜徽章，劝说道：“那就快回去吧，最好不要深夜还在外面逗留，最近治安不太好。”

“好的，那我先告辞了。”

“对了沃纳。”女警官这时突然叫住了他：“你刚才有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沃纳摊手摇头，表示什么也没看见。

女警官也没抱什么期望，正好这时去楼上勘察的警员下来找她汇报，便摆了摆手算是跟沃纳告别。

沃纳抬手回应了下，随即转身离去。

不过在他刻意迟缓的步伐下，倒是听到了一些东西。

“黑夜教会抢在我们之前……摩耶会的人……使团……”

摩耶会？

看起来好像是个超凡组织，可黑夜教会为什么会积极出手？

是跟教会本身敌对？

还是跟帝国即将到访的使团有关系？

这点只言片语不足以沃纳确定什么，但看样子王国秘社也早就盯上了这个摩耶会的人，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

如果假设这个摩耶会是想要袭击使团，那也就是说王国秘社这边可能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毕竟别国使团在本国被害，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出兵理由了。

普洛王国方面可能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或许可以作为王国秘社在此次使团来访事件中的立场参考，在使团的安全保障方面，他们可能是正面角色。

大致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沃纳继续朝公寓走去。

可没走一会儿，他又看见了之前那几位身穿长袍的人，正押着一个男人登上带有黑夜教会标志的马车。

看来那位摩耶会成员最终还是没能跑掉。

深夜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沃纳并没有过多注意那些人，贴着另一边的行人道快步离开。

回到家，维茜小姐正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姿态颇为婉约柔美。

见他回来，头也不抬道：“不知道你在教堂吃没晚餐，我做了点土豆泥和甜汤放在锅里保温了。”

沃纳摸了摸肚子，他今晚还真没在教堂混到饭，因为来领取救济包的人实在太多了，今晚去帮忙的义工和教堂的神职人员们都没来得及吃饭。

脱下外套去洗了洗手，沃纳到厨房锅里取出了尚有余温的晚餐，坐到门口的餐桌旁吃了起来。

软糯绵沙的土豆泥抹在白面包片上，味道还算不错。

“谢了，维茜。”

他今天早上离家的时候，本来已经说过不用准备晚餐了。

“哼嗯。”

维茜随便应了声，依旧慵懒的缩在沙发角，她并没有因为沃纳回来后就表现的端庄一些，或许是因为她成了鬼魂后，已经不在乎这些女士在外人面前应有的体面，又或许她早就没把沃纳当成外人。

吃完饭后，沃纳道了声晚安，回卧室继续练习灵能控制和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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