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杀青

小何皱了皱眉头，转脸看了看那个白净小伙。白净小伙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反对。小何又转向三人座的一边，那里是一对年轻夫妻，带了两个小孩，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拍的亮点。

“就拍这个小伙子吧，我看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应该有料。”张飘飘凑到小何耳边，嘀咕了起来。

“那大叔怎么办？”小何为难道。

“我拍的时候拉近镜头，不带到他就是了。”亚楠这时也凑了过来。

主意打定，张飘飘朝斜对面的白净小伙微微一笑，亚楠则启动了摄像机。几句寒暄，白净小伙名如其人，就唤作小白。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竟然也是圈内之人，一位刚刚离开横店的群演。

“离开横店了，去杭州转了一圈，现在准备回老家了。”小白比刚刚有了一些精神，但脸上仍然挂着一缕忧郁。

“还回来吗？”张飘飘问道。

“不回了。”小白轻轻摇了摇头，“在横店一年半，吃了两个月的土，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又是一个明星梦碎的年轻人，张飘飘颇有些共鸣。此时仔细观看，小白皮肤白皙，面目清秀，形象颇佳。不过身材瘦弱，又十分矮小，料想这便大大影响了他的发展。

“想当明星嘛，要凭真本领的！”秃头大叔忽然开了腔，“我办个企业奋斗了好多年，你一年半就不干了，怎么可以成功啦？”

“额……”小何见秃头大叔插了进来，赶紧出面阻拦，“大叔，我们在录制，您这么一说话，也会被录进去的。”

“录就录好了，无所谓的喽！”

“刚刚明明你说不让录你，现在又无所谓了？”小何不由气不大一处来，心里暗自骂道，“这个家伙是个难缠的主，现在让我们录，说不定一会提出什么要求，那可麻烦了。”

小何看了看亚楠，咨询他的意见。亚楠微微眨了眨眼，似乎是示意问题不大。果然，亚楠镜头一偏，把秃头大叔单独入境。这样后期即便剪去，也是十分方便。到时让张飘飘补几个镜头，便能重新衔接起来。

“明星哪儿有那么容易当的，横店几万群演，几乎没有成名的。”见亚楠安排得当，张飘飘接过了秃头大叔的话茬，“不过，凭你的形象去当特约，应该也不难吧？”

“我才一米六八，前景不要，特约也难。”小白摇了摇头。

“特约有什么啦？我来约你好了！”秃头大叔似乎并不懂特约演员的意思，继续插话道，“咱们一起乘车，就算是有缘分。我投资拍个电影，让你来演，分分钟就能出名了！”

“你投资拍电影？”小白眼前一亮。

“现在做生意，要搞多元化！”秃头大叔侃侃而谈起来，“一个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要放在好几个篮子里面。你晓得为什么吗？这样一个篮子破掉了，也没有关系。”

“一共才一个鸡蛋，怎么放好几个篮子？”张飘飘嘲笑道。

“所以嘛，我也可以拍个电影，试试水嘛！”秃头大叔并未搭理张飘飘，“你讲讲看，你能演什么角色？”

小白顿时来了精神，再不是刚刚萎靡不振的样子，与秃头大叔谈得火热。张飘飘不再发言，只是冷眼旁观。亚楠录了一段，便也放下了摄像机。时间过得飞快，即便是绿皮慢车，也已经驶入了义乌境内。

义乌是前往横店的中转站，小白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背包，仿佛要准备下车。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已经离开了横店。没想到，秃头大叔倒是站起身来，从行李架上取下了自己的行李箱。

“我到站了，要去义乌小商品市场签一份大合同。”秃头大叔说罢，指了指小白，“我记住你了！电影的事情我需要准备一下，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小白目送秃头大叔下了车，一直等到列车重新启动，仍然难以平抑激动的心情。转脸一看，张飘飘、亚楠和小何笑眯眯地看着他，倒让小白有些害羞起来。

“大哥，你说刚刚那位大叔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小白朝张飘飘问道。

“他留你联系方式了吗？”张飘飘微微一笑。

听罢张飘飘的话，小白不由惊得跳了起来，随即缓缓坐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显然，刚刚那位秃头大叔不过是在吹牛，并不会真的筹拍电影。如此一来，小白刚刚做上的主角梦也就此破碎。

“他不会是在吹牛吧……”小白喃喃自语着。

“他吹不吹牛我们不知道，不过，我们倒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旁的小何说道，“你既然想当演员，基本的演技还是要的。不如现在来个即兴小品，要是演得好，我们会在节目里播出片段。到时候，说不定真有导演会来联系你呢！”

“真的啊？”小白刚刚沉下的脸再次恢复了光芒，“演什么？”

“就演一个逃犯和警察的故事。”小何说道，“你演一个逃犯，正在火车上准备潜逃。对面坐的是一个便衣警察，正在办案。但他办的案件与你无关，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列车员来查票，警察无意露出了证件，你就开始心神不定起来。警察看你行色慌张，开始对你盘查。后面的情节就自由发挥了，怎么样？”

“行！”小白充满了信心。

“飘哥，你来个警察？”小何把头转向张飘飘。

“别闹了……”张飘飘脸上微微一红，料想自己的演技未必会比小白高明，“还是请嘉楠哥出马吧。”

嘉楠微微一笑，摘掉了口罩和帽子。小白毕竟是在横店跑过剧组，见过世面的人，见到明星嘉楠现身虽然吃惊，却也没有过激的反应。两个人商量了几句，便开始了小品的拍摄。

嘉楠到底是专业演员，受过正规训练，又富有丰富经验，把警察的警觉和机智演得十分到位。小白则不然，满脸夸张的表情，真的逃犯要是如此，怕是早已落网。

“诶，飘哥……”亚楠一边拍，一边忍不住笑，把嘴凑到张飘飘耳边，“他这个表情，跟你的‘宝宝抱饼吃饱饱’有得一拼！”

“咳咳……”张飘飘白了亚楠一眼，“好好拍，别乱说话！”

一段十几分钟的小品拍完，演得嘉楠浑身鸡皮疙瘩。小白倒是对自己的表演颇为满意，一边看着回放，一边描述着刚刚表演时的心理活动，倒仿佛是在给别人授课指导一般。

小何并不是太了解群演的情况，本以为小白至少能演得像个样子，又有嘉楠陪衬，到时在节目中播放出来，应该不成问题。没想到演技如此浮夸，怕是丁小北这关便无法通过。

“咱们节目什么时候能播啊？”小白兴奋地问道。

“今年年底前吧……”小何一边回答，一边想着措辞，“不过，我只是一个助理导演，这段能不能播，我可不能保证。”

“喔……”小白微微点头，似乎明白了小何的意思，不再继续说什么。

刚刚被秃头大叔忽悠一番，此时小品播出无望，张飘飘见状心中颇有些不忍。想起之前自己男二被替换的窘境，不由一阵心酸，想着要安慰小白几句，又不知从何入手。

“加个微信吧！”张飘飘最终说道，“不管能不能播出，你跟嘉楠合作的这段视频，我会请节目组完整制作出来，到时候发给你。”

“好啊，好啊！”

小白大喜，赶紧掏出手机，跟张飘飘互换了微信。嘉楠是个热心肠，此时也掏出手机，与小白加了微信好友，更让小白兴奋不已。列车缓缓进站，众人收拾起行囊，挥手告别，结束了这段绿皮车之旅。

为了乘坐绿皮车，张飘飘这组人马不得不绕道温州，而节目组的小车此时早已在车站外等候。一行人直奔雁荡山，进入了景区，入住到了新建的雁荡山庄。这是一家官方经营的宾馆，也是景区内唯一的一个住处。

此时景区尚未开放，宾馆里冷冷清清，并没有其他游客。不仅如此，配套的设施也俱都关闭着，就连晚饭也只提供简餐。节目组倒是并不在意，而是专心于晚间的拍摄。

天色已经擦黑，匆匆吃罢了晚饭，全组人员进驻景区。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四面环山，群山错落，各具形态。丁小北来到人群之中，开始宣布今晚活动的规则。

“雁荡山有‘看山不爬山’的说法，夜色下远观山形，形态各异，惟妙惟肖。”丁小北大声说道，“请每位嘉宾先取一只激光笔，选中一个心仪山形。注意不能重复，先到先得。”

此时，已经有工作人员捧上了一盒激光笔。八位嘉宾各自取了一支，便开始查看山景，选择山形。有的嘉宾性急，生怕被人抢先，有的则细细品味，并不急着出手。不多时，众人选好了自己的山形，等待丁小北宣布下面的规则。

“今天的活动是故事接龙！”丁小北说道，“大家依照自己选择的山形，接龙讲述一段完整的故事。请看一下自己手中激光笔的底部，上面写了编号，就是接龙的顺序。”

众嘉宾拿起激光笔，翻到底部，那里果然用荧光写了一个编号，从一到八，各不相同。既然是接龙，显然是前面挖坑后面填，排号越是往后，难度便是越高。

“我们请了雁荡山的二十位工作人员作为评委，每人有四票可投给喜爱的故事，分值分别是五十分、三十分、二十分和十分。”

“我有个问题！”排位最后的张飘飘举起了手，“我是最后一个，要根据前面的内容收尾，难度显然最高。这样好像不太公平喔！”

“越往后的确越难，但思考的时间也越多，所以并不算吃亏。”丁小北微微一笑，“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我们有多少时间构思故事呢？”提问的是排位第一的作家寒雨。

“每人有最多十五分钟思考的时间，思考时间的长短也是评委考量的一个标准。”丁小北说罢，看了看时间，“那么游戏现在开始，第一位是寒雨老师。”

寒雨选中的山形是一大块扁平的山体，出奇之处在于顶端有一个小小的突起。远远看去，如同一个小牧童骑在水牛之上，正在休闲地吹笛放牛。寒雨沉思片刻，终于开了口。

“我选的这个山形，是一位翩翩少年，正站在茫茫荒野之上……”到底是作家，有意避开牧童，改为了更有想象空间的少年，“这个少年名唤许生，就住在雁荡山脚下，年方二十出头，在山中采药为生。大家请看，许生此时来到山间，在这草地之上寻找珍贵药材。”

“哎呀，你说的这少年看上去就是光秃秃一个杆儿，不像是个人形嘛！”张飘飘仿佛喜欢与寒雨说闹，故意提出了异议。

“嗯，你说得不错！”寒雨微微一笑，这一问似乎正中下怀，“你看前方那个突起，是猛然出现的一头斑斓猛虎！许生自幼生长在山中，却还是头一次见到猛虎，也被吓得不轻。于是，他蹲下身子，伺机而动。欲知许生能否脱险，请听下位……”

张飘飘轻轻点头，虽然寒雨所说的少年和猛虎都与山形不甚相似，但若是观看远景，却也尚能讲通。毕竟这是整个故事的开场，为后面的演绎留下了人物和悬念，倒算得上是佳作。

下一位接龙的嘉宾仍是名女士，正是当红的歌手万俟万芳。她选中的山行是雁荡山中颇为著名的“雄鹰展翅”，三个突起的山峰相连，中间的微高，如同鹰首，两边的稍低，酷似即将展开的飞翼。

“大家请看，这个山形像不像一朵鲜花？”万俟万芳的话让众人颇感意外，意料中雄鹰斗猛虎的场面也戛然而止。

“不错，不错，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我猜是一朵芍药！”寒雨捧场道。

“对的，就是芍药！”万俟万芳继续说道，“这可不是一朵普通的花，而是在这雁荡山中修炼千年的芍药花精，自称芍药仙子。话说芍药仙子见许生每日进山采药，渐生爱恋。可是身为精灵，受天条所限，不能与人类通婚。芍药仙子只能在暗处偷窥，默默帮心上之人指点道路，驱散毒虫虎豹。虽然不能一起生活，却也是心满意足。今日芍药仙子贪睡，尚未盛开，就是大家看到这个样子。不想许生已然进山，遇到了猛虎拦路。芍药仙子惊醒，于是施展法术，将猛虎变为巨石。大家看，许生面前的黑影已然失去虎型，变成了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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