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杀青

张飘飘此时也顾不得洗漱，赶紧回到房间拿起手机，打开了新闻。果然，短短一夜的时间，各大媒体已经被此事刷屏。张飘飘找到一张嘉楠微博的截图，不由念了起来。

“精英体育是伪体育。真正的体育，追求的应该是人类健康，而不是挑战极限。少数人对体能极限的突破，并不能带来大众体质的提高。更何况，其代价是对运动员身体的无限伤害。”张飘飘念罢，不禁皱起眉头，“这个说法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呀！顶多有些争议，为什么会被批判？”

“诋毁伟大的体育精神，这么大的帽子，谁都经不起！”李小昂撇了撇嘴。

“难道没人替嘉楠说话？”

“怕是有也都被删了。”

“这不正常，显然有人要搞他！”张飘飘怒道。

“这就不知道了。”李小昂摇了摇头，“但现在主流声音一致，嘉楠这次怕是在劫难逃。”

“你觉得会怎么样？”

“唉，被封杀吧。”李小昂叹道，“之前拍的东西，也都要下架。”

“凭什么呀？就算一个人有错，也不能影响整个作品吧？那些国民党、反动派、汉奸、卖国贼还都能上屏幕，一个小小的演员，以前的作品都不能放了？”

李小昂翻了翻眼皮，并没有回答，显然他也不知道答案。事情至此，张飘飘仍然难以相信，平日随和的嘉楠，为何会有这般激烈的言语，而且与他的行业毫不相干。

“不行，我得问问他！”

张飘飘打开微信，却又犹豫了起来。毕竟嘉楠现在一定是焦头烂额，凭自己与他的关系，似乎不该去打搅。思来想去，张飘飘最终只是发去了条消息试探，果然石沉大海，并没有回音。

“你别只关心他，想想自己吧！”过了许久，李小昂这才说道。

“我一个小人物，也有人会来搞我？”张飘飘一撇嘴。

“问题是，你之前的那档综艺可能没法上线了。”

“哎呀……”张飘飘一惊，“这倒是个问题！”

张飘飘赶紧给丁小北发去消息询问，这次倒是很快得到了回应。节目组此时也是十分紧张，毕竟嘉楠是主要嘉宾，难以剪除。而这样一档综艺，又经不住换脸这样价值不菲的高科技。

“先看看事情的进展吧！”丁小北回到，“也许会有转机，不知道嘉楠会怎样应对。”

出人意料的事，嘉楠和所在公司都没有任何声音，似乎是想冷处理，等待事情慢慢平息。然而，各大平台却是反应迅速，网络上已然找不到关于嘉楠的任何作品。

事情过了一周时间，喧嚣的媒体才渐渐安静下来。然而，嘉楠似乎也就这样被默默封杀了。丁小北正式通知张飘飘，《邂逅驿站》节目暂停上线，若是嘉楠事件没有转机，怕是永无出头之日。

张飘飘自己也没有料到，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沮丧，节目的停播，似乎反而给了他回归本行的理由和动力。此时心中留下的无非是些许遗憾，更有一丝期待，或许奇迹随时都会出现。

这天傍晚，张飘飘忽然收到嘉楠发来的消息，约他晚间见面，共进晚餐。张飘飘不由一阵惊喜，稍作收拾，便叫车赶往指定地点。这是位于上海西郊佘山脚下的一处别墅区，高端大气。

张飘飘的出租车被挡在的小区大门口，待保安与业主确认后，方才放行。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别墅前，这是座两层小楼，楼前便是大门，而楼后则是一所临河的小院。

张飘飘打响了门铃，迎接他的正是满脸憔悴的嘉楠。嘉楠身穿一身睡衣，显然早已把张飘飘当做挚友，并不必装饰。更让张飘飘惊讶的是，今晚的来宾只有自己一个。

“我准备了西餐，酒管够。”嘉楠一边说，一边把张飘飘让进客厅，“今晚就别走了，我这儿有的是地方，比民宿也不差。”

“当然！”张飘飘笑着点头道，“今晚咱们不醉不归，醉了就更不归了！”

嘉楠准备的并不是那种速冻食品，而当真是精心料理的法式大餐。桌上摆着一排葡萄酒，张飘飘虽然不懂，但看上去每瓶少说都要好几百块。既然嘉楠不把自己当作外人，张飘飘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桌前的大皮椅上。

“我记得你不喜欢葡萄酒，说喝上去像生抽。不过，我这些都是上品，你不妨试试看。”嘉楠说着，打开一瓶法国干红。

“这么好的酒，肯定要尝尝！”张飘飘笑道，“只是怕被我浪费了。”

两个人推杯换盏，一边喝，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张飘飘本想开门见山便问及这次微博事件，但又怕触动嘉楠的心事，犹豫半天，也不敢率先开口。嘉楠见状，微微一笑，主动开启了话题。

“这次《邂逅驿站》停播，也把你连累了。”嘉楠说道。

“我倒是真的无所谓，毕竟这只是我的副业。”张飘飘咧嘴一笑，“不过你怎么办？这件事就这样完了？你到现在也没发声，是在等什么时机吧？”

“哪儿有什么时机啊！”嘉楠苦笑道，“事情本身就是那样，媒体这么导向，凭我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扭转。公司本来让我出来认个错，可我觉得自己也没错，就算认错，怕是结果也不会改变。”

“所以，那段微博是不是你写的？还是账号被黑了？”

“是我写的，你觉得写的有道理吗？”

“说实话，我不反对，也不赞成。这种事情没那么绝对，怎么说都有一定道理，但都不能走极端。”张飘飘仍然是快人快语，“不过我有些纳闷，你怎么忽然会写那些东西？”

“我一个好朋友去世了。”嘉楠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下来，“我从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我当了演员，他当了运动员。我们曾经约定，看谁的成就更高。说实话，运动员的训练比演员辛苦多了。他是在训练中猝死的，总算是没有什么痛苦。”

“你觉得现在这种追求成绩的精英体育是祸根？”

“没错！”嘉楠忽然有些激动，“运动员天天训练，跟我们演员天天练功是一样的。竞技场上夺魁，也跟我们演员在舞台上表演一样。这些可以给人们带来愉悦，可以激励人的意志，但这跟体育没关系，这倒更像文艺。”

“这听上去有些道理。”张飘飘点头道。

“既然如此，就不该让运动员背负了过重的社会责任，不该为那些无休止的训练提供华丽的借口。最终，受到伤害的是运动员。”

“嗯，我也看到过不少新闻，很多运动员退役后，身体状况都堪忧。”

“不仅是运动员，受伤害的更是大众！”嘉楠继续说道，“这些纳税人的钱和公共的资源被伪体育占用，反而让普通民众失去了很多锻炼身体的机会。”

“不管你怎么想，这些都是现状，都是人们认为顺理成章的事情，你没有能力去改变。”张飘飘微微摇头，不想过多评价，于是转开了话题，“其实，演员也有演员的苦恼。那些做了坏事的，自然应该受到惩罚。但有些只是犯了一点错误，甚至是捕风捉影，也成了弥天大罪，不仅人要被封杀，连以往的作品也要封禁。”

张飘飘这番话，正中嘉楠的心事，一时不知如何应接，便举杯喝下了一大口酒。张飘飘不仅为嘉楠痛惜，更是想到了自己的前途。这一场谈论下来，看来回归本行成了不二的选择。

“诶，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沉默了片刻，张飘飘转开了话题。

“公司让我先等上半年，然后慢慢复出，看看有没有阻力。”嘉楠说道，“如果没人再来纠缠，这次的危机就算过去了。”

“就这么待半年啊？”

“公司安排我去上个培训班，正好提高一下演技。”

“那倒是不错！”张飘飘点了点头。

“你呢？”嘉楠问道，“这次节目不能播出，怕是对你的影响也不小吧。”

“我倒已经想开了，演艺圈太黑了，还是干回老本行吧！”张飘飘微微一笑，“软件开发是个集体项目，大家都互相帮助，不会勾心斗角。”

两个人越聊越亲近，推杯换盏，竟然彻夜未眠，一直喝到天色发白。昔日的巨星卸下光环，成了身边的挚友。张飘飘感到明星也不再那般神秘，而心中的明星梦也就此冷淡了下来。

虽然自己的演艺事业可能就此止步，但有了嘉楠这样的好友，倒也没有太多的遗憾。也许，嘉楠就是另一个自己，与他分享成功的快乐，同自己获得似乎差别并不太大。

与嘉楠盘桓了几日，张飘飘这才回到公寓，抖擞精神，准备开始寻找工作，重新回到软件行业。嘉楠则收拾行装，离开了上海的别墅，赶去BJ，准备公司安排的培训。

年底并不是找工作的好时机，张飘飘发出了几份简历，坐等回音。没想到，一条微信消息不期而至，竟然来自自己的老上司，巨硬互联网公司的侯经理。张飘飘定睛观看，不由又喜又愁。

侯经理是看到了张飘飘的朋友圈，知道他的动向，便发来了邀约，请他回巨硬工作。老公司人头和项目都熟悉，又有侯经理照应，本应事件好事。但张飘飘生怕自己哪天又会离职，那实在是难以交待。

“赶快决定吧，赶在年底前回来，可以算今年入职喔！”侯经理见张飘飘一直没有回信，又发来一条信息。

很多公司的待遇是按年计算，包括工龄、年假、奖金等等。十二月三十一日入职与一月一日入职虽然只差一天，却可能相差一年的福利待遇。这虽然不算什么大的诱惑，却足见侯经理的诚意。

“我都已经在找了，还是让我先自己试试，不行的话，再去投奔你吧！”张飘飘举棋不定，最终还是婉言谢绝。

“不用有顾虑，我知道你喜欢拍戏。如果有好机会，随时可以走！”

侯经理这句话正说中张飘飘的心事，也戳中了他的泪点。老上司如此有情有义，实在难以再拒绝。张飘飘最终接受了侯经理的邀请，回到了巨硬公司。侯经理大喜，加封张飘飘小组长之职，给了他一个三人的团队带领。

回来后，李小昂忙碌了好一阵，便就再也没有找到像样的活计，这大概与年关将至有关。李小昂索性决定提前回老家过年，待开春再回上海。肖亮忙完了期末，开启了寒假模式，自然也不会留在上海。

张飘飘的父母都在国外定居，而他自己喜欢国内的生活，便独自留下闯荡，这一点倒是与方雨相似。老家并无什么亲人，张飘飘索性留在上海，准备过个快乐的单身年。

羊排、五花肉、大虾、老母鸡……张飘飘把冰箱塞了个满，这还不包括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厨房里，新买的各色调料也是一应俱全，准备大干一场。除夕当天，张飘飘从中午便开始准备了起来。

五花肉可以烧成红烧肉，这个需要提前上锅。羊排则要当场烤制，但必须提前腌制。老母鸡烧汤最好，加上香菇和枸杞。大虾自然是油爆，甜甜的，香香的，想一想都会垂涎欲滴。

张飘飘正在筹划了晚餐，猛然间，公寓的房门一响，好像有人进来。张飘飘心里一惊，但转念一想，多半是管理员，来传达节日期间防火防盗事宜，或者是送上什么新年小礼物。

“老飘，快出来接驾！”

一声吆喝，熟悉的声音来自方雨。张飘飘惊得手一抖，手中的切菜刀差点把手指割破。张飘飘放下菜刀，赶紧跑进客厅。果然是方雨站在那里，风尘仆仆，春风满面。

“我去！你怎么来了？”

“看你在朋友圈嘚瑟，我就赶来陪你过年了！”方雨笑道，“听说有好吃好喝，都准备好了没？”

“专门来看我？别逗了！”张飘飘一撇嘴。

“谁骗你了！”方雨翻了翻眼皮，“刚下飞机，就陪你一个晚上，明天回BJ。不信你看，我连行李都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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