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在明末

“奶奶的，这鬼地方怎么都是山，还他妈有没有头！”几点雨滴落下，一个伏于马被的流贼半睡半醒间，恍然惊醒。

随着马背的颠簸，这人摇摇晃晃的睁开双眼，却见周遭皆是一片黑暗，“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充斥着他的双耳。努力抬头向远处看，天色昏暗，入目所及只是无穷无尽的山崖。

他可不知道，郧阳古号“岩疆”，意即为边远险要之地，可不就说这地方是个到处是岩石的疆域。

脑子尚是一团浆糊，这时侧边一骑赶过来，那骑士一边策马，一边向队列中喊道：“各位兄弟，看准了前边气死风的位置，抓紧赶路，不要掉队了！”

这人一听到“加紧赶路”，浑身上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喉头咕噜一下，但一想到他们的掌盘子，还是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闷声闷气的低下了头。

前些时日他们的大掌盘子“革里眼”贺一龙宣布要杀进郧阳城，吃香喝辣，于是他们就兴奋的跟着掌盘子一头钻进了大山，到了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香的辣的没见着，众人都好悬没累死在大山里。

郧阳山间的小道狭长蜿蜒，且地势逶迤崎岖，两面不是深沟险壑，就是遮云蔽日的摩天石壁。

郧阳山间小径虽多，可多险绝难行，流贼大军一路上端的是披荆斩棘、负芒披苇，历尽了艰险，上万人入山如今只剩下数千精骑还没走散。

革里眼赶路心切，下了严苛的命令，日夜兼程，数千骑没有允许，谁也不得私自停步。是以这几日来，他吃喝拉撒全在马上，三匹马换着骑，就这般，中间还累死了一匹走马。

战马不舍得骑，所以重担全落到了那匹驮马身上。为了给马减轻负担，一向悭吝的他甚至忍痛抛下了几包行李。但是听着胯下坐骑日益沉重的喘气声，他担心着，这匹吃苦耐劳的驮马也很可能要坚持不住了。

山道难行，而且天气变幻莫测。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在河南和陕西，几个月不见一丝雨水，土地都已经干的裂开了口子。但在这重峦叠嶂间，却随时可能降下雨水，淋湿他们的衣衫盔甲，造成山石崩塌而阻塞道路，让他们更加难行。

前路遥遥无期，长时间乘马的劳顿也让他这么个经年羁旅的老贼有些难以忍受，暗自寻思，就凭自己当下这么一副有气无力、疲惫已极的身子骨，委实难以立刻投入战斗。

又行了数日，这时他们终于接到准确的消息，全军即将出山。

不过此时点清楚了马军，数量居然少了数百。这数百人有些是半途逃走的，有些则是遭遇猛虎毒虫或受不住劳累病痛死在了路上的。

革里眼这几年经历了大大小小数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失去几百骑他根本无动于衷，下令让全军休整一段时间后，立刻准备率军疾攻上津。

革里眼这么着急不是没理由的，此刻洪承畴率领精锐马步军数万威逼陕南，闯将李自成受迫退至安康，秦良玉率石柱兵已至川东重镇夔州，张献忠不战而走，闯王高迎祥面对左良玉和汤九州的夹击互有胜负，但颓势难掩，明眼人可以看出，此刻几家有名有号的大流贼已经被各路官军困在了川陕豫鄂之间，留给他们的战略空间已然不多，如果不想办法打开个口子钻出去，他们就得被包圆了。

因此革里眼和老回回两人商议后决定由老回回牵制卢象升的天雄军，由革里眼率军打开一个突破口好让大家逃出升天。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四月份，兜兜转转，革里眼一行人已经在山里转了大半个月，也就是说老回回和卢象升已经交战了半个月，因此革里眼甚为担心老回回。

这倒不是什么朴素的战友情谊，而是因为革里眼需要老回回帮自己分担官军的火力。一个人造反和一群人造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正是因为流贼在各个掌盘子的带领下平时各自为战，四面开花，需要时又联营行动，集中力量，官军才无法全力剿灭他们。

若是流贼们一直互无联系或形成一个大整体，流贼们早就完了。各自为战迟早会被逐一击破，形成整体将与庞大的明朝全力对抗，而流贼这种时刻转变的战术则灵活的多，才会在明军的一次次围剿中存活下来。

所以革里眼没有太多时间拖延，他要为自己，为老回回争取时间，为流贼大军打开一个口子，好让所有人逃出升天，而第一步革里眼准备攻打上津。

上津素有“秦楚咽喉、天子渡口”之称，只要打下上津，就可以在郧阳地区打开一道口子。

兵贵神速，革里眼打了老了仗了，他认为卢象升定然想不到自己在山里转了半个月，现在已经绕到了他的后面，只要先发制人，抢占先机，趁机打下郧阳一带，卢象升的天雄军再能打，也不能阻止他们转移。

再者而且出于补给上的考虑，数千马军为了赶时间，轻装简行，这些时日人马消耗下来，物资告急。流贼们为了赶路扔下了无数行李，这里面金银占少数，干粮占大头，此时全军已经没有多少粮食，若是不抓紧时间补给，全军就要不战自溃。

流贼精骑们接了奔袭的军令后，纵然有些人满肚子骂娘，但大伙儿动作却没有迟缓，所有马军齐齐列队，跟着革里眼向着上津一路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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