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者

一组需要五人，最前面这人要举起炬持来挥舞，引领前行。

这五人都是牛磨馆里的亲传弟子，都有着五段实力，拿着炬持的更有六段。

五人也不是第一次舞易夔了，各种动作都能做，活灵活现。

带所有人备齐，整装街道，最前面的城主府执事将一枚碗口粗、两张长的爆竹放在手持炬持的人前面，接着不用巡防过来，所有人立马纷纷后退，有多远缩多远。巡防过来后，纷纷手中拿着顶头带刺的水火棍把所有人压在最后。

当昂——

拿着水波剑的从司高举双剑，互相错碰一下，清脆声音极为响亮。

炬持引燃，持拿者喝口酒喷出，火焰一射三米，正好舔到爆竹捻子。

砰！！！

地动山摇中，爆竹冲上几十米高空爆发，绽放出涵盖方圆百米硕大密稠五色烟火。

其型如一朵一层跟着一层绽放的莲花。

爆炸过后，水波剑再次敲响。

当昂——

咚——咚，咚，咚。

众人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慢慢恢复，所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鼓声。

接着，是主祭双手持司节，杵着木头地面，大声诵祝文。

“天地定位，祀遍群神。六宗既禋，三望咸秩，甘雨和风，是生稷黍，兆民所仰，美报兴焉。牺盛惟馨，本于明德……”

念到一半时，从司敲响金钵。

念到结束后，从司高举双手，哐哐敲两下后一擦。

“起——”

主祭长长声中，最前面的炬持之人原地一个飞舞，跳起来凌空撒一圈什么东西，伴随炬持火焰一点，凌空就出现一圈火焰，火焰过后形成了一道白雾肩头，指向前方。

在旁边看的浮生，自然一眼认出了这是火雾玉。

接着，两只易夔开始舞动起来，长长车队开始朝前推进。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呜呜呜——

莱蒿吹响巨角的同时，二十四名持大香的符官面色庄严虔诚，口中发出嗡吟。

“嗡——”

待这一轮结束，第二轮又起了，首先是板车后面的鞭炮开始响起。

然后是——

“天地定位，祀遍群神。六宗既禋，三望咸秩，甘雨和风，是生稷黍，兆民所仰，美报兴焉。牺盛惟馨，本于明德……”

如此两遍，每一遍都有从司敲打手中乐器。

直到第三遍开始，周围随行的宪卫开始跟着低沉唱了起来。

其唱声，每每都是一句隔一句，且在上一句结束、下一句开始时衔接。

“祀遍群神……三望咸秩……是生稷黍……”

众人涌动，跟着队伍走，到第九遍后，便开始有底层百姓跟着唱了。

只是唱的不是祝文，而是民间的祈词。

“艺之荏菽，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实方实苞，实种实襃，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

百姓唱的时候，后面符官也跟着一起唱，开个头。

这时主祭拿着司节杵着，后面三位从司也挥舞乐器跟着，仿佛为百姓伴奏。

等百姓唱完九遍，符官接最后一遍尾，跟两句，唱个“天地定位，祀遍群神”的开头，接着主祭跟着唱。

唱到第五遍，百姓可跟着。

接着再换百姓唱祈词，唱到第五遍，主祭得跟着。

如此往复，边走边唱。

后面板车上的鞭炮放完后，自会有人接上去，这个是千万不能断的。

队伍一走，两边宪卫所有的旌旗和五色丝都迎风飘扬。

飘扬中，有低宏的吟唱，有古朴沉着的鼓声，有遥远慷慨让人激昂的号角，有嘹亮如号令的祝文，有怀揣美好期待的民间祈词，有一路拖着人与烟滚滚，有水波剑嗡吟，有金钹仓仓然，有金钵叮叮响，有司节杵着木板带动金铃金片的神秘司令声。

最前方则是两头易夔为了争夺炬持，一路抢夺，翻滚，吼叫不断，在开路。

举着炬持的武者化身舞者，既身手矫健刚猛，又灵活轻盈。

如此，从城主府出发，先往西，到城西区，往城北区，过运河区，再到城东区，过运河区，到城南区，然后一路朝北，到达金易城中心广场。

这片那日漕帮用来街垒的广场，其实本就是金易城祭台。

舞易夔先到，在场中央一阵翻腾，最终炬持者踩着两只易夔，高举炬持，朝天洒出一把粉末以锯齿引燃，凌空火焰暴涨，与此同时，他将炬持插入暴涨火焰中，扭动枣木杆子底部一个机关，藏在杆中的火雾玉喷发而出。

如此一来，高高的炬持顶端，又是火焰又是白色水雾。

尤其是阳光映照，水雾发着虹光。

虹光火焰交相翻腾，那场面就让人感觉一片祥瑞。

做完这一切，那人将炬持插入两只易夔交错的中间，如同一支长火炬贯穿两头巨兽一般，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在那五米高祭台上的。

周围人都在继续吟唱，继续敲奏，主祭则在祭台上边写边念。

他用各种庄稼烧成的碳灰，混合六牲的血，做成赤玄墨，以笔蘸之，在丝绸之上将适才祝文祈词都写上。

一切结束后，扔下丝绸。

丝绸会恰好落在炬持上，接着炬持爆发火焰，转瞬片刻将丝绸烧尽。

且火焰巨大，冲入天空。

在火焰起时，所有人停止唱，符官们来到易夔周围围成一圈继续唱，主祭用司节敲打祭台，领着后面所有人敲打吹奏乐器。

那氛围寂静，古老，神秘。

浮生等人全程跟着，甚至浮生都是一路跟着唱过来的。

“礼毕——”

随众符官一声高唱后，主祭点燃了祭台，拿起灯油罐，一边后退，一边泼油。

一直到最后一人主祭退下，祭台已烧起熊熊烈火。

所有人仰望熊熊烈火，口中继续默念。

一个人的声音很低，周围人根本听不到，但全场随行来的祭祀人员加上城主府随行都有上百人，周围百姓没有上万也有数千，面对如此场景，个个面色庄严，所有人口中默念的时候，那低沉的声音尤为动人心魄。

待祭台开始坍塌，主祭朗声道：“启灵节——”

周围所有人齐声接道：“启——”

接着就是一阵欢呼。

城主等人骑上驼鹿走在后面，前面一人拎着篮子跑在最前，一边跑一边引燃一边扔，发出爆响，同时高喊着“启”，如此一路到城主府。

待城主府众人前脚离开，后脚小贩们便立刻关上门。

启灵节开始后，一般来说是不许做生意的，都得回去歇着或走亲访友。

如果硬要做生意，其实也没人管你。

可郁闷之处就在于，当浮生一转身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了……确切地说，他和“大部队”走散了，但还好，出门前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一旦发生，就按照吩咐好的原路返回即可，也无需多担心。

“呜呜呜呜……”

这道街上，几乎家家户户闭门，浮生走着走着，就在一处巷口发现个六七岁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哭着。

不用看，这一定是走散了。

来的路上，发现不少都是走散了的，还好父母找得及时。

像这种不及时的呢，父母就及不时了。

“小朋友，你是不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呀？”浮生蹲下来笑着柔声问道。

这小姑娘长得雪白粉嫩胖嘟嘟的，那真是任谁看了都觉得可爱到心上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生个女儿，虽然浮生暂时没能力，却也阻止不了这样的想法。

哪知，这姑娘前一刻还在哭，后一刻抬眼看着浮生，直接缩在角落目露警惕。

浮生无奈道：“哥哥是想帮去找家人来着，好不好？”

小姑娘依旧警惕看着他，一句言语也不回答。

浮生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哇”

转身瞬间，那姑娘又哭了起来。

浮生无奈扭头转身看着她，那姑娘瞬间不哭，继续警惕看着她。

“靠……”

浮生一见如此，哭笑不得，但想想，没心思管闲事，索性直接离开。

哪知，走了一阵，突然觉得后面有些重，似有人扯自己衣服。

转头看去，就看那小姑娘捏着他衣角，眼巴巴看着他。

“看我也没用，撒手。”浮生没好气道。

小姑娘不光不撒手，还两只手拽着。

“你啊……”

浮生真叫一个无奈，抬手揉了揉小姑娘脑袋，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小姑娘回过神来，就被个大叔抱着了，很抗拒，抗拒两下后不说话了。

浮生道：“说吧，你家住哪里的，我好把你送过去，不然咱两在这大街上光站着可不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总不能赖着吧。”

小姑娘眼巴巴看着他，摇摇头。

“宅院都成收容所了，怎么这么有孤儿缘的，烦……”浮生嘟囔着，打量这小姑娘衣着，这服饰倒是正常，身上还带着些许金银玉器，看着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想了想，他就把这孩子放下来了。

“你自己等家里人过来吧，你家里人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了。”

说完笑呵呵拍了两下小姑娘肩膀，再次转身离开。

这样有钱人家的小姑娘，家里显然会宠一点，不可能丢了还不找的。

如今大街空旷，找来应该会很快。

谁想，浮生这次真的被黏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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