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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殇之月掩山河

第1章荷月满池莲斜风骑驴正少年1

东汉末年,汉献帝建安十一年,许昌。

繁闹的都城街市上丝毫看不出这乱世萧条的破败。遍布中原大地上的战乱与死亡,抑或是血流漂橹在这座帝国中心的都城中已经被人们暂时地遗忘了。

此时此地的许昌,家家户户只有一个念想,悬灯结彩地等待着曹丞相的凯旋。

或许是有意为之,或许是心无旁骛。也许只有忘记悲伤,重新收拾自己,才能将生活继续。每个人眼中流露出的都是对这终结乱世的渴望。

不想不代表不存在。那些深藏在每一个天下人记忆中的痛,绝不会因为这几年短暂的平静就会从曾经的记忆中抹去。而萦绕在心头的愿望只是那个众人心中的英雄能否终结乱世,给大汉天下的每个人带来久违的平和。

越是后怕就越是渴望,所以当官渡大捷的消息传来,如同黑云压墨的每一个许昌人的心里,终于有了雨霁云收之感。曹孟德——这个帝国的实际统治者,终于成为了救世的英雄,成为了每个人心中的仰望。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街市宝马香车川流不息,酒肆茶坊名人骚客络绎不绝。柳陌花街巧笑倩兮笑语盈街。与东都洛阳,西都长安两座沉淀了几百年的古都相比,现如今的许昌城只能算是相形见绌,无论规模还是繁华都不可相提并论,说到底这里不过是纷繁乱世中的一处幸运的所在。当辉煌绚烂的两都相继焚毁在战火下之后,而只有这里,托曹孟德一己之力盘踞北方的许昌,在迎来了大汉皇帝驾临之后,终于成了天下繁华极致之所在。

即使略显稚嫩,这座新都城已然成为了整个帝国的中心。

其实并不单纯是因为曹丞相迎天子还许都的功劳。那些曾经在关中,洛阳,司隶,汝南的豪门氏族,清流名士,万千百姓,也无不亲眼目睹了自黄巾之乱以来无休止的鲜血与死亡。痛苦和绝望其实早已遍布在天下每个人心中。所以,这座新城,便意味着每一个人未来平安的希望寄托在。

雄城许昌此时已然成为每个人心中最后的灯火,万万不可再在乱世的洪流中烟消火灭了。

许昌城外的五里坡,这里离都城并不遥远,却显露着一片荒凉与破败。夕阳下,河水绕城而过,一座灞陵桥横跃其上。桥边,小哥一人牵着头驴,驴上坐着一健硕老头。老头肩头扛着一熟铁拐杖,右手拎着紫色的大瓠,一口接一口灌着酒。老爷子年过五旬,头上搭着一顶破草帽,几缕白发从帽檐下边漏了出来,身穿一条白不白灰不灰的长褂子,黝黑的皮肤透着亮,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健硕。国字脸,一条刀疤正嵌在左脸,双眼微眯透着没有十几年的戎马熬不出的精光。虎背熊腰,身材健硕,丝毫看不出苍老之色,双腿粗壮有力,遍布着一个个筋疙瘩,血管高耸,勇武矫健。

牵马的小哥年纪不过二十,一身的粗布短打扮,青灰色的短褐,一双毛了边的破草鞋。后背背着一粗布包袱,典型的流离失所的破落农户之相。

衣装粗鄙却难掩小哥一脸的精气神。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挺拔,身长足有七尺七。面生俊朗,眉清目峻。一身的结实肌肉,肤色黝黑,看起来仿佛从小就是从田地里干活长大的模样。

俩人一个牵着驴,一个灌着酒。看起来好像是在争论什么似的,他们时而面红耳赤,时而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只是若是让这世上之人靠近听个仔细,才会发现这两个人正说着旁人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这一老一少普通如农家父子,丝毫引不起别人的注目。就这样迎着夕阳,往着西城门下走去。

“利用人性的弱点。完全不考虑对错,只在乎目的和手段。这最终会得不偿失。”老头大瓠不离手,壶嘴不离口,咕囊咕囊地一边灌着,一边说道。

“在这世道,你说的这句话,简直是有点儿搞笑!”小子颇为不屑,头低着,声音却越发犀利起来。

“世界上有更多东西更值得你付出全部,比如说搞搞笑,喝喝酒,把把妹子!”老头眯眯着眼睛,眼光像要穿透秋日里的暖阳一样。

“我也觉得我搞笑,我天天和你这个老头子在一起,就够搞笑的了!”小子自嘲道。

“命运本就搞笑,就好像我们俩走在这条路上,本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酒鬼老头说着。

“这不是笑话!”眼前浮现着二十年前枯井边母亲的脸,回想起白门楼下父亲的嘶吼,少年喃声说道。

“有些故事不能被忘记,有些生命也不能被人取笑,有些使命更不能自我怀疑。”小子目光冷厉。“失去至亲的人心里,永远徘徊着这样刻骨铭心的记忆。”小哥继续说着。

“过去的记忆有时候会磐刻在河底的砂石里,有时会虚幻在记忆中,如果你深陷其中,也许就永远不会苏醒了。”老头子道。

“凡是过去,皆是序曲。我们的过去造就了我们的现在。图书馆里的大道理我比你看的还多,在这里没有意义,那些豺狼虎豹,魑魅魍魉不是靠讲道理就会得到审判的!”小哥急声说道。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欲要降妖除魔,就要有一身铜皮铁骨。你我这几年,已经变化了太多了。我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而活着么?在你我活下来的那一天的那一刻,父亲母亲的鲜血涂在地上的那一刻,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小哥声色俱厉,朗声说道。

“被希望保留下来的。更不应该被随意舍弃。报复不会是终点,希望才会给你带来救赎,承儿。活得如此苦楚到底是不是值得的。”老头子用慈爱的目光扫向小子的背影,内心受到了十足的煎熬,心痛地说道。

“对真正的受害者而言,真正的满足只能通过两种方式实现,彻底的宽恕,或者用死亡洗脱罪孽。”小哥朗声道。

“愤怒的火焰也是会点燃自己的,就算是正义的火焰也是危险的。”看着这个坚毅的面孔,老头子幽怨地说道。

“佛祖行霹雳手段,怀菩萨心肠。我做不到,我只是那黑脸钟馗,要想驱邪降魔,先做厉鬼枯骸。”

老者,拎起葫芦,又是一口烈酒。也许这痛苦的人生一旦有人分担,痛苦就减少了一半。老头子百感交集。便不再言语,只把目光洒向这许昌城的方向。

小哥朗声说道:“世事往往不遂人愿,走错一步就会生死攸关。我们已经踏上这条路。只希望在雨霁云收之前,保住你我这小命,前路漫漫,咱们各自珍重。”

“老家伙,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有多孤独啊!”

“是啊,除了我,你还有什么?在这茫茫世间,孤独如你我,除了彼此,一无所有。”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老头子喃喃地说着,烈酒入喉,灼痛胸腹。

“进城以后,你我便要父子相称了。老家伙你又可以占我便宜了。”小子无奈地说着。

“当儿子的,最好改改你的口气。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特别是别忘了晚上给你爹我洗脚。”老头子又开始灌酒,眯着眼说。

“白天给你打酒,晚上给你洗脚!你吩咐,我照办。戏份自然会足足的,做儿子的我一样不会少。”

老头子得意洋洋,在驴背上,一颠一颠的模样着实让人咬牙切齿。

小哥也不言语了,时不时地捂着嘴偷笑。

“总觉得今天这酒味道怪怪的,老宋家的米酒不是这味道啊,今早上你去哪买的酒啊!”

“不是老宋家的!”

“是驿站后院的杜康?”

“也不是,新口味,你尝尝…。你是我爹,我当然有好东西要孝敬你啊!”

“不对啊,你一早上就出去了,去干嘛了?”

“没干嘛,我一直和老李家的大黄狗玩着呢!”

“这酒味儿怎么这么臊……”黑驴一颠,老头子差点从驴背上撅下来。

夕阳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只是在地上留下两条长长的影子…………。

许昌城中的朱雀大道边上有一家烙饼铺子,铺子已经有些年头了。老板是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平日里与人为善,见人总是笑脸相迎,街坊邻居都喜欢他,也经常照顾他的买卖。

半个时辰前,刚在城门外斗嘴的骑驴老头和牵驴少年二人此时已经来到了这间烙饼铺子。二人要了两份烙饼,又加了两碗菜羹汤,坐在铺子角落的长条木凳上淅淅律律地吃着。毕竟这一连几天的赶路,没吃上几顿热乎的饭菜,老少二人此时确实是又饥饿又疲累。

两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大一会儿,肚皮便吃了个浑圆。烙饼老板笑嘻嘻地走过来,问道:“二位,味道如何?是否还需要再添些饭食。”

老头吧唧着嘴,说道:“饭食不必了,店家,用你店里最好的酒将我这葫芦灌满。”说着便解下腰间的紫色的大瓠甩在了桌上。听声音显然是已经空了。

一旁的小哥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肚子是无底洞,多少酒水都填不满!”

老头瞪眼吼道:“少废话,用你管。啥时候轮到儿子管老子了?”

小哥叹了口气,也不言语。只是抬起头看向店家。店家赔了笑脸,感觉这老头不好说话,也不想招惹于他,便速速去打酒去了。

店家一会儿便打好了酒,赶了过来。老头打开大瓠,只呷了一口,便啐在了地上,说道:“什么玩意,这酒怕不是酸了的。”

老头抬起头便想发火,只见此时,一旁的小哥一把拉在老头手上,将老头儿抬起的手又拨了回去。他笑眯眯地抬起头望向店家说道:“店家,不知你这酒是何时进的城?看来怕是已经馊了。”

店家正色说道:“我这酒是星期五送来的,一定是不会馊的。”

小哥听到“星期五”这不合时宜的几个字,眉头一展笑着说道:“那是刚刚好,不过店家,我家这老头子最是嘴刁,脾气也不大好,许是你这酒味道不合他的胃口,可是还有其他口味的美酒,你且端来让他一试?”

店家望向他,心领神会,便说道:“好酒价钱可不菲,不知公子可买得起?”

小哥说道:“店家,你看这够与不够。”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物按在桌上缓缓推到店家面前。手指移开,指腹下却是一枚缺了一半的铜钱。

店家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平静地柔声说道:“足够了。”

……

烙饼铺子的后院,有一处僻静的小屋。屋子里只有一张木床和几件铺盖,此时里间坐定了的,便是刚才在烙饼铺子里的三个人,店家,刀疤老者和青衣小哥。

店家一拱手说道:“公子,邱先生嘱托我在此与你接应,你这一路可还顺利。”

青衣小哥笑着说道:“大叔不必如此,我与家父一路安好,未曾遇到什么不便。”

店家说道:“如今许昌城中到处都是暗探,并不安全。只能屈尊二位在此,多多不便,还请包涵。”

青衣小哥说道:“不必如此,以任务为先,其他都不重要。还未请教大叔如何称呼?”

店家说道:“公子,在下姓柴名让,之前在汝南乃是邱先生近卫队百头,两年前来到许昌城,主要是配合“水瓶”大人完成输送情报的任务。”

请赎小人冒昧,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青衣小哥回答道:“柴大叔不必客气,你我都是同志,不分身份高低。我也不必瞒你,我便是邱先生新任在许昌城的“水瓶”。”

柴让一叩首连忙说道:“原来是“水瓶”大人。自从上任水瓶大人在半年前突然失踪,组织里在许昌城中的暗桩已经半年内群龙无首了。邱先生派大人您前来一定可以整肃我们的力量,再有一番作为。”

青衣小哥说道:“柴大叔,前任水瓶大人的状况现在还不得而知。我此次前来也是想要调查此事。不过眼下还有另一件紧迫之事,需要我们尽快完成。”

柴让连忙问道:“大人,可是又有什么新的任务了?”

青衣小哥缓声说道:“广茂司曹达!”

柴让正色回答道:“大人,之前属下已经收到邱先生的派给属下的任务消息。所以半个月前属下已经对曹达进行了秘密的调查。此人乃是许昌城南质库广茂司的东家,平日里深入浅出,从不惹人注目。他成婚多年,家中有一妻一妾,却一直以来并无子嗣。说实话,曹达不过是一寻常的买卖人,实在是平平无奇。不知为何会引起邱先生的注意呢?”

一旁的老头子一直在一旁喝着酒,直到此时才插嘴说道:“广茂司质库老板曹达,乃是已经隐姓埋名多年的恶贼侯成。”

“侯成!”柴让诧异地说道,“先生说的可是当年白门楼背叛吕布的部将侯成。”

“不错。正是这个人出卖自己的主公吕布,之后便投靠了曹操。

想必你也知道貂蝉夫人当年与我们组织的关系,组织里上上下下有多少人受过她的恩情。特别是邱先生,若是没有貂蝉夫人当年的照拂,恐怕是没有命活到现在。

所以作为当年害死貂蝉夫人罪魁祸首的侯成,一直是我们诛杀的目标。只不过,白门楼之变后我们便对他的消息知之甚少,现如今我们终于得到了他隐姓埋名于许昌城的消息,自然是不可以再让他继续如此逍遥自在地活下去了!”青衣小哥面色如水,目光里却少有地闪出一丝狠厉。

“属下明白了!侯成此人当年出卖吕布,成为了曹操攻破下邳的最大助力。这本可以成为他在曹操军中提升地位的最大依仗,却为何突然销声匿迹了。侯成身为武将,却并不效力军中,反而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商户,倒是有些奇怪。

还有,当日与他一起在下邳城中背叛吕布的同伙魏续,宋宪好像也没了踪迹,这几年来都没有了消息,反而是那个最后勉强被招降的张辽,现如今深受曹操的器重,成了他身边一等一的心腹。”柴让不停思索着说道。

刀疤老者接着说道:“侯成,宋宪,魏续这几个叛徒害死了貂蝉夫人,难免会遭到天下人的追杀。单单就崇月教的人就不会放过他们。他们想要继续留在曹操军中,怕是也难阻挡铺天盖地的刺杀。”

柴让说道:“于是他们便以退为进,隐入尘烟,在暗中偷偷地为曹操卖命。”

青衣小哥说道:“不错!我们的这位大汉丞相自然不会表面像看起来那么光明正大。这些年来,密谋暗杀,偷坟掘墓,搜刮民财,这些事也做了不少。其中自然少不了这些人的暗中相助。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些人一定与那臭名昭著的校事府脱不了干系。侯成的这间司库恐怕不会是那么简单,曹操这些年在各处掠夺来的珍宝,以及摸金校尉偷坟掘墓得来的宝藏也许就是靠了这条渠道变成了曹军的军资与粮草。

反倒是那位张辽大人,乃是吕步军溃败后不得已而变节,自然不可与侯成,魏续背刺主公之流同日而语。天下人也好,崇月教也好自然不会把他视作不死不休的目标。”

“如此看来,这恶贼侯成论公论私,都是罪该万死。大人您尽管吩咐,柴某定竭力而为,助大人诛灭此贼。”柴让信誓旦旦地说道。

青衣小哥微微一笑,看着柴让说道:“柴大叔,你且放心。这恶贼这次是再难逃出生天了。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们还需好好琢磨琢磨,从长计议。”

他转过身,又看了看刀疤老者,正色说道:“从今日起,柴大叔你只管和家父在一起继续经营你那烙饼铺子。我来好好思虑一番,待我做好计划,我们再行动不迟。”

柴让躬身朗声应道:“属下,听从大人的吩咐!”

三个人便这样在烙饼铺子的后院里安排好了一切。

从第二天起,洛阳城朱雀大街的烙饼铺子里便多了一个腰间挂着一个大瓤的爱喝酒的帮工老头。而柴让也与往常一样继续经营他的烙饼铺子,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而那位自称“水瓶”的青衣小哥,却突然消失在许昌城里,仿佛从来都没曾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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