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树村的一个神秘传说

0002、一顿饱饭，一把眼泪

不进村不知道，一进村之后，普严才意识到，这个老柳树村的状况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

经过战争的洗劫，全村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几乎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

即便这些破败不堪的房屋院落，也都是几十年前的土墙茅屋。

韩水为引领着他进了自己的家。

那哪是家啊，说白了，就是两间破房，房顶还露着破洞。

普严放下水，一脸严肃地走进屋里。

只看见墙角地上铺着一层秸秆，还有一条满是洞洞露着灰不溜秋的棉絮的薄被子，这就是所谓的家。

如果牵强一点说，甚至不如豪绅富户家的狗窝。

普严心情沉重的出来，走进另外一间。

这一间状况更差，还不如刚才那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样露着天。

地上砌了一个土灶，灶台上放着一个破盆和两个缺口的破碗。

一个乌黑脏乎乎的锅里，剩留着一点黑乎乎的汤羹，掺杂着一些野菜和树叶。

普严心软，指着锅中的东西，不禁失声问道：“你就吃这些东西？”

韩水为不好意思地，习惯搓搓手。

尴尬且无奈地说道：“所以……我刚才说了……”

普严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一下他。

“哎？这个季节不是刚刚收了麦子吗？”

忽然，普严想起来，这一路走来，看过很多麦田刚刚收割不久，不至于是那种青黄不接的季节。

韩水为听到麦子，恨恨地跺脚骂道：“别提麦子了，还差几天才熟的时候，就被匪军抢割走啦！”

“还有这种事？”

普严愤慨不已地说道。

“呵，还不止这些呢！村民阻拦，还被打死好几个人呢！”

普严更加恼怒一拳打到墙上，那土墙应声坍塌一截。

“啊……对不起，对不起！”

普严没有想到，土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韩水为先是一惊，没有想到和尚力量如此强大。夯土墙虽然经过数十年风吹雨淋，那也是结实的很。

然而，在这和尚面前，形同纸糊的一样脆弱不堪。

“没事，没吊事的，反正也是摆设，既不能防贼，也不需要防贼。家中也没有禽畜，要这墙也没吊用的！”

韩水为对普严悻悻地笑笑，化解一下彼此的尴尬。

天，很快暗了下来。

山里的气温随着夕阳落山，温度骤降。

普严心想，难怪还要盖被子。

韩水为收拾了一些腐朽的木头当作柴火。

用了整整一桶水，普严总算是把锅碗和盆清洗干净。

韩水为生火，普严把包袱里的干粮倒出一些，放入盆中。

韩水为心跳的阻拦道：“别别别……”

普严一边继续倒，一边问道：“怎么了？”

“太……太多了，倒得太多了，舍不得倒这么多，少倒一点，掺和一些野菜，这样能吃得更久一些日子。”

不穷不知道粮食的金贵，指的就是这种在饥饿最底层的人。

普严虽然是和尚，不过普严所在的寺庙是著名古刹，香火不断。

虽然，也受到战争的侵扰，不过，吃喝却也不愁。

谈不上吃好，至少也没有饿着。

但是，眼前这个人可能真的是被饿怕了，所以才这么着急地拦着，是真的心疼，舍不得吃。

普严也没有再勉强，按照他的意思，把倒出来的米面，又倒回一些。

这才问道：“这样呢？”

韩水为尴尬的憨憨一笑，说道：“这也够奢侈的！”

普严安慰他，说道：“你就放心地吃吧，至少今晚这顿要吃饱吃好，然后美美地睡一觉，明天我把你身体内的邪物去掉，你就慢慢康复了。”

“那还要谢谢您呢！”

韩水为低着头，因为实在是穷得无一物答谢，还要蹭吃蹭喝，感觉心中很惭愧。

普严看得出来，也就不再多说，按照他的意思，抓了一把野菜揉搓撕碎，掺和到米面内，做了几个干货。

不用说，普严也知道，他肯定很久都没有吃过干货了。

所以，这一顿，普严一定要让他吃饱吃好。

因为，普严也不确定他体内的邪祟到底是何物，又对他造成了什么伤害。

这驱邪跟治病是同根同源的道理，如果身体不好，心情不好，效果就打了折扣。

反之，如果病人身体好了，心情好了，往往结果就是事半功倍。

水开之后，普严熟练地把掺和了野菜的米面团，顺着锅边贴了一圈锅贴饼子。

这样一来

，饭和水，一锅两用，全都出来了。

在此之前，连个锅盖都没有。

好在普严提前有所准备，把一块木板洗干净了，盖在锅上，算是当作锅盖，勉强使用。

做完，这些，才跟他聊了起来。

韩水为明显心情好转，本来就话多，这下好像打开了一个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

先从老柳树的起源开始说起。

前面说过，老柳树村的村民，原先是韩国后裔，距今已经两千多年了。

当年，七国争霸，韩国战败，其中有一家就躲避屠戮之灾，就躲到这里了。

从此以后，在此开荒种田，延续至今。

村子很小，人丁也不旺，总共只有几十户人家，两百多口人。

穷是穷了点，因为不愿意涉及是非，到也安生的过了两千多年。

没想到，早晚一天，战火依旧是蔓延到这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水为苦笑了一下。

普严也是一脸凝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如今全国到处都在打仗，战争不停，老百姓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表面上每一次战争打的是人和武器，但是，只有老百姓知道，战争的本质，就是牺牲和透支老百姓的家底。

等老百姓的家底都打完了，战争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战争所用的，无论是人，还是物，这一切都是源自老百姓的辛苦劳作和人丁家畜。

然而，普严是没有能力阻止这种人为的灾祸。

他只能诵经保佑，战争早一点结束吧。

让这些老百姓能过些好日子。

锅里已经透出了久违的米香味，韩水为忍不住的深深大口闻了一下，口水从喉咙里咽下去。

普严掀开木板，赤手把锅贴都撕下来，放在那个破盆里。

对他说道：“小心烫，赶紧吃吧！”

韩水为刚刚伸出手，快要拿到锅贴饼子的时候，又缩回来了。

“哎？拿着吃啊，怎么又不拿了？”

韩水为憨憨地笑笑，害羞的说道：“还是普严师父先吃，我等一会儿不要紧的……”

说这个话的时候，普严看见他的口水又咽了几次。

普严知道他的客气，也不多说，就先伸手拿了一个锅贴饼子，放在盖锅的木板上。

然后，才说道：“好了，我这一块就够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啦！”

韩水为抬起手，又停顿在盆上，眼馋着说道：“这……这也太多了，全都吃了，我怕撑着呢……”

普严笑笑，安慰的说道：“那你就慢点吃，一边吃，一边跟我继续聊聊呗！”

说着，普严也不怕锅烫，端起锅，把两个碗倒满水，等着水凉。

被普严这么一说，韩水为，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锅贴饼子。

他没有急于吃，又是深深地闻了两下，确认这不是在梦里。

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顿时，一股粮食的本味，那种浓浓的米香味，一下子通过口，穿过鼻腔，透彻全身。

接着，他已经忍不住了，狼吞虎咽的就把手里那个锅贴饼子吃完了。

吃完之后，他忍不住的又伸手到盆里。

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普严师父，您一个能吃饱吗？”

普严一脸认真的举着手里只咬了一口的饼子，说道：“我确定一个就饱了，我中午吃得多，晚饭可吃可不吃，你就放心的吃吧，一定要吃饱！”

韩水为这才又抓起一个饼子，放入口中，继续狼吞虎咽地吃着。

另外一个手，也忍不住地抓了一个饼子，等着吃完那个，接着吃这个。

普严为了让他不尴尬，一边吃着饼子，一边悄悄地站起来，走到院子里。

等普严从院子里回到屋里的时候，韩水为已经吃完了所有的饼子。

他看见韩水为就好像找蚂蚁捡芝麻一样，把盆里的几个渣渣都捡到嘴里，意犹未尽。

普严知道，这个时候，即便给他再多的饼子，他可能都会一股劲地吃完。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再喝点水，真的就可能撑死他了。

所以，普严做的量刚刚恰到好处。

大半饱，再喝一碗水，就彻底饱了。

“吃完了，再喝一碗水。”

普严嘱咐道。

韩水为不好意思地抬头对他笑笑。

再端起一碗水，趁着正好温热，一碗水，一口气喝完。

还顺利地打了一个饱嗝。

这才拍拍肚子，舒坦地说道：“都好几年没有吃这么饱了。”

这句话，差点没让普严泪奔。

可怜的人啊，身为种田的老百姓，竟然有好几年没有吃过饱饭了。

为了让他消消食，普严提议说道：“既然吃饱了，要不，带着我在村子里转转？”

韩水为吃饱了，好像也明显有力气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连说：“好啊，好啊！”

接着又说道：“如果换到平常，我吃了饭，都不敢动，一动半夜就饿醒了！”

普严听了他的话，朗声一笑，眼角忍不住流出两滴泪水。

其实，老柳树村真的太小了，整个村子就是两条街，几个巷子。

月光如银，虽然是晚上，倒是也算明亮。

除了阴影里，黑洞洞的像一个野兽张着的大嘴，道路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普严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平常是不是觉得，嘴里会有一种柳树叶或者柳树根的味道？”

“可不是嘛，我也一直觉得很奇怪，虽然吃过一些树叶和野菜，但是，从来没有吃过柳树叶，毕竟那东西也不好吃。不过，被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嘴里一直有一股柳树的味道。”

韩水为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道。

普严心中暗暗一紧，心想，果然是那东西在作祟。

一路上，韩水为指着村上每户人家的院子，介绍每户人家的姓名和人口，以及各家的悲喜趣事。

在一条巷子到底的时候，韩水为停下，指着一个破败的院子，说道：“这家就是那个外来户，尹姓人家啦！”

“哦？”

普严站在无门的大门口，朝着院子里，仔细看了看。

只见院中杂乱，却也没有杂草。

房屋虽也破败不堪，至少没有多少蜘网悬挂。

还有不少柴火，整齐地摆在屋檐下。

看上去，这户人家虽然有些日子没有人住了，但也不是那种几年没人住的样子。

“哎，你还没有说，你来找这家人，有什么事呢？”

韩水为这才想起来，普严还没有说，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

普严对着院子仔细看完，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听他又问起自己为何来此，普严沉声说道：“是来救命的。”

“啊？救命？”

韩水为更是不解的指着院子，说道：“这家人家也逃到山里去了，救什么命，救谁的命？”

普严慢慢地转身回头，指了指路，说：“咱们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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