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游蛇会的邀请
红泥湾为铜钱湖岸一处水流缓和之地，因水底的淤泥呈淡红色而得名。
又因其连着一条通往灵国内地的水路，往来之人路过时，多打算在这里修整歇息，或者贩卖所携带的货物。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处游玩与交易的基地。
周山离开深水区，摇桨朝湾内水浅的地方缓缓前行，随着距离的拉近，一些靡靡之音开始在耳边隐约回响。
只见在河边参天的榆树林下，依照地势在水中搭建着一座座精美的楼阁，其外面系着轻柔的纱幔，房檐处悬挂着一盏盏彩色的灯笼。
一阵凉风吹来，在帷幔的飘动和笼光的摇晃中，将附近清澈的湖水映的一片花红酒绿。
而在楼宇的间隔处，用一座座悬空的木桥相连着，上面人头攒动，前来赏玩之人络绎不绝。
“糖葫芦，酸甜的糖葫芦。”
“香辣烤鱼，物美价廉，好吃不贵。”
“留香美酒，三大钱一碗，快来尝……”
‘春风楼、珍馐阁、四海客栈、百荟楼、云香茶馆……’周山扫视着阁楼上的一个个牌匾，在一个名为花月楼的戏院最终将船停下。
接着，他抱着二胡便上了楼。
进入里面后，场中的座位上已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下有走卒挑工，铁匠伙夫，上至官吏商主、道人武徒，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此刻，他们大部分都激烈的与同伴议论着什么，脸上很是兴奋：
“听说了吗，这次前来唱曲的是雾脂姑娘。”
“废话，这还用你多说！她是上个月红泥湾刚选出来的花魁，上次我只是远远看了她一眼，就感觉快要完事了。”
“哎，听说她这次要选出一位入幕之宾，不知谁会有这个福分。”
……
戏台上的帷幕还在紧紧关闭着，周山从一个角落绕道后台，只见里面有一二十人正在紧张的忙碌，在准备表演时的戏服和妆容。
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后方一侧的木椅，这里是乐师的固定位置。
他的屁股还未落座，旁边一个约莫四十多岁，手握洞箫的中年人便凑上来道：“老周头，你等会拉曲的时候可要认真点，这次东家说了，如果表演的完美，今天每人能多领十个大钱！”
周山与风月楼签订的是长工契约，每晚要在这里演奏接近一个时辰，薪酬一个月两百个大钱，也就是二两银子。
除此外，他白天上午也有一场演出，下午则不固定，有时会跟着戏班子跑到别地，工钱按日结算。
就这样各项加在一起，他每月差不多能赚个五六两银子。
在这每月六十个大钱便能过活的世界上，这笔收入听着非常的丰厚可观。
可扣掉上缴的例钱，也就只剩个二两多点，而且接活时，还要向戏班的领头打点。
总的来说，他平均每月的可支配收入，也就在一两银子左右。
比起每天累死累活还赚不到两三个大钱的渔夫，这份轻松的工作已经非常羡煞旁人了。
他轻咳一声，拍了洞箫老翁的肩膀道：“刘二毛，你我都认识三十多年了，我的活好不好你还不清楚。”
“嘿嘿！这不是想着提醒你一下，省的你人老了变糊涂，有时间一起去吃酒啊！”
周山笑着客套回应道：“一定一定，不会让你跑了的。”
谈笑中，旁边几个相熟的人也加入了里面。
嘭！
一炷香后，在一声锣鼓的震响中，帷幕被缓缓拉开，几位身穿戏服的女子依次登场，开始了表演。
当中最显眼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她身穿一袭白色的露肩纱裙，红唇润泽，贝齿如玉，身材有种恰到好处的丰满，如瀑的青丝上束着一根红色的发绳，肌肤胜雪，大片的旖旎风光裸露在外，引人遐迩。
她一经入场，台下便爆发山洪般的掌声。
“雾脂仙子，今晚可有时间？五百两！我愿出五百两银子！”
“穷鬼赶紧滚远点，老子有的是钱，我给你一千两银子！”
“花魁不亏是花魁，姿容已经比得上前世的一些明星了”，周山砸了咂嘴，便将心神沉浸在手中的二胡中。
这次表演的戏目叫做《白莲花临凡》，讲述的是一个修炼千年化形的池连，爱上凡间一个樵夫，中间历经险阻磨难，最终修成正果的的故事。
周山不知演奏过这个曲子多少次了，他只是略微回忆下剧情，一股熟悉的旋律便从他脑中涌出。
他阖上双眸，将二胡搭在肩头，另一只手微微晃动，当两根琴弦碰触的那一刹，一道幽静恬淡的声音从二胡上飘出。
紧接着，这声乐开始随着剧情的进展出现起伏，从相遇时的美好羞涩、发现对方身份的不可置信、面对困难的绝望无力、以及最后的美好结局。
乐曲或沉闷或激昂，始终撩拨着在场看客每一个人的心弦。
半个时辰后，莲女与樵夫修成正果，在锣鼓唢呐的齐鸣中，剧情迎来了结局。
也就是在这时，台下的人声再度沸腾，旋即漫天的赏银如纷飞的雪花抛向舞台，奢靡无度，震撼人心。
一曲终了，周山睁开眼眸，突然看到眼前浮现一行红色的小字，停留片刻后又很快消散于虚空中：
完整演奏一首曲目，周氏祖传二胡经验+1！
“咦，只要拉曲就能获得经验，藉此提升技能”，他心神一震中，猛的明悟了面板的用法。
周山忽略了场中的喧嚣，在心底推断延伸而来的更多问题：“乐曲技巧能这样提升，一些武学秘籍也应当如此，而且经验值既然能在修炼中被动获取，那是不是代表着还存在一种主动获取的方法？”
“譬如服用什么天材地宝，直接增加修为的方式？”
只是他思索良久，也没想到一种合理的解释，索性便收拾了下行头起身离去。
刚才的节目在今晚上只能说是预热，接下来才是正戏，到了雾脂仙子选郎君的时刻。
不过，这对于年老体衰囊中羞涩的周山来讲，就完全没一点关系了。
离开风月楼这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他回到了那艘散发着霉味的乌篷船上。
仿佛刚才风月楼所看到的一幕，只是一场梦而已，落差极大。
旁人若是在这种环境生活久了，很容易染上黄赌之瘾，可这丝毫没在他心中溅起丝毫波澜。
毕竟这么大的年纪，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
只要是在三刀帮地盘上做事的，晚上停船时在码头都有固定的船位，所以周山便摇桨赶回自己的位置。
离开了红泥湾后，湖岸边静悄悄的，除了水流的哗哗声，几乎看不到什么船影。
但周山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这三刀帮虽收了钱，事情倒也办得很漂亮，只要敢在其领地内作乱的贼人，逮到便会受扒皮削肉之痛。
在这残忍的手段下，以至于让贼人听到他们的名号，便会闻风丧胆，更不敢踏入其控制地半步。
“老周头！你跑的真快，一转眼就不见了，本来还想着找你吃酒的，走这么着急干什么！”
忽然，行至一半时，他在身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在风月楼中与他搭话的刘二毛。
周山将船停下，他等其到了身旁后，笑骂道：“要多体谅一下老人，我这把老骨头哪能与你们这些年轻人比较，不能太放纵，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为好。”
刘二毛见状摸了摸有些稀疏的头发，不屑道：“呵呵，老酒鬼这是回头上岸了，竟敢说出这种话，今晚这壶午阳酒你还想不想喝了？”
“好心当做驴肝肺，罢了罢了，我现在就走！”
他挥了挥手中船桨，作势就要离去。
“午阳酒！”
周山讶然，旋即干笑两声，急忙将他拉下：“别啊，刚才是我失礼了，来都来了，不如坐下来叙叙旧。”
这午阳酒价格昂贵，采用许多名贵的药材泡制而成，有治愈风寒之效，一壶足足需要一百二十个大钱，平日里他根本不舍得喝，也就逢值年关才买上一壶。
如今这送上门的便宜，他肯定不会错过，但他已经想到了刘二毛找上他的目的：将侄儿认他作为仲父，传承其二胡手艺，等他行动不便时，为他养老送终。
这件事他之前曾提出过多次，但都被原身保守孤傲的性格拒绝。
这次大差不差也是旧事重提。
可作为现代人的周山，完全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他观其侄儿性格较为老实，不时来为他送盐送菜，收其为徒倒也不是不行。
一碗午阳酒入肚，周山只觉身体中好像点燃了一口炉火，全身上下暖洋洋的，那整日被寒气侵蚀的关节，骤然好受了许多。
他心情舒畅道：“多谢刘老弟了，泥草窟的墨鳞虾再过两日就能开钓了，到时一块去弄两条尝尝鲜。”
“好说，好说！喝！我在敬你一杯！”刘二毛哈哈一笑，将他手中的空碗又倒上了大半杯。
酒过三巡后，两人都有些醉醺醺。
到了讲正事的时候，但这时刘二毛所说的话，完全超乎了他先前的预料。
“周老兄，附近青水坊的戏院正在招收乐师，酬薪是花月楼的三倍，不知你可否听说过？”
他放下酒壶，似无意中试探着问了一句。
周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这青水坊乃游蛇会刚组建的一个坊市，当中商贩大量空缺，还未形成规模，其正在想法设法挖三刀帮的墙角。
若离开红泥湾跑到那里做工，这当中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不用想，这种事情他肯定不能答应。
三刀帮和游蛇会都是一丘之貉，两害相衡趋其轻，不是他对前者有特殊的好感，而是争端才刚刚开始，局势还未明朗，双方都还未亮出底牌。
作为一个孱弱的老头，贸然走入旋涡中，去做那出头鸟，只有命陨的下场。
“这么高的工钱啊！”
周山惊叫了一句，旋即开始了表演，他长叹一声，有气无力的感慨道：“如果能一直年轻该多好，现在老了心态也变了，早已失去了进取之心，只想着安稳轻松一点度过余生，连那股折腾的劲都没了。”
‘狡猾的老狐狸，想在你这里赚点便宜，简直比虎口拔牙还难’，刘二毛脸色微变，在心中暗骂道。
‘拉拢一个人乐师，游蛇会那边给予五两银子的奖励，现给了这老头吃了酒，他竟还不知好歹，以后一定要让他加倍吐出来！’
加入游蛇会的事情，肯定不能摆到台上来讲，若是被人落了把柄，动辄就是杀身之祸。
他悻悻的道：“也是，当初我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就心动了，可想到在这里生活久了，贸然换个地方肯定会不太适应，便也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我与周老哥不愧为忘年之交，连想法都不谋而合。”
“是啊！”周山充满深意的笑了笑，便扬了扬酒碗，示意将余下的酒都喝下去。
只是话说道这里，场面陷入了僵局，气氛陡然变冷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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