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顺的故事

粮站的门是对开的木制大门，登上一阶青石台阶，跨过那条斑驳脱漆的门槛，阿顺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赶上老板娘不忙，还笑吟吟的提醒他别踩门槛，那如此模样的门槛，老板娘不知道要提醒顾客多少次？

今天又看到了这个门槛，他就特意留意刚出门的顾客会不会和当时的自己一样。

也想看看老板娘会不会提醒人家。

结果很失望，不光那两个出去的顾客巧妙的跨过了那道门槛。连扛着米袋子帮顾客送东西的伙计通过那里，连门槛的边也都没蹭到。

那门槛形成这样的原因一定是粮店往里面进货蹭破漆的。

阿顺不无得意的这样给那道旧门槛产生的原因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柜台里的老板娘今天还是一件白棉布外挂，看起来应该就是医院医生穿的那种白大褂。

年龄要比娘大一些，但是她的个子不高，于是那件大褂穿在她身上就感觉似乎要把老嬢嬢整个装下，可能这也是她最终想要的效果。

嬢嬢和进店的牛莲珍他们点了一下头算做打招呼，然后继续招呼前面的两拨人开票收钱物。

这是间超过他们家房屋总面积的铺子：柜台靠右侧墙面设立，柜台的对面的那个墙边立着几个一人多高的大油桶，开口的那个油桶里面还伸出来一个弯头的抽油杆。

整个这侧的地面都是铺的菱形花的地砖，一直延伸到大嬢嬢的柜台里。

柜台左侧的过道两面整整齐齐的码着比娘还高的两排面袋子、米袋子，一直摞到里屋的门口。

那道门时常是关闭的！

轮到娘了，她进来就一直盯着大嬢嬢身后的小黑板看。

那上面罗列着各种粮油的价格。

“粮食又涨价了？”娘像是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在询问老板娘。

于是大嬢嬢不厌其烦的和她报着新的粮食价格，还小声的和牛莲珍说着什么。

娘原定只买100斤米面的计划，听了大嬢嬢的解答后居然又添了些粗粮和挂面。

不是涨价了吗？阿顺不解。

大嬢嬢对着过秤的两个伙计喊“小辉，小光一会你们给高点称呦！他们是军属哩！”

每次都听大嬢嬢这样喊！

高不高秤阿顺不大关注，不过每次听老板娘这样喊，阿顺都感觉自己腰板立刻就直直的了，这倒是真的。

于是娘就掏出挎包里的小包裹打开，递上粮证，看着老板娘在上面记着数字，盖上条章。然后看娘将数好的钱币和粮票排在柜台上。

核对好了，大嬢嬢递回粮证和小票。

娘收好粮本，去把小票递给那两个伙计，阿顺这次也特意留心去看。

看他们麻利的往袋子里倒高粱或玉米面，一人倒粮一人收票看秤，秤砣扬起来了，负责倒粮的伙计还真的添了约一大捧数量的粮食。

然后看秤的将玉米面袋子扎实，放进高粱米袋子里封好口。

大气的挥挥手，对着牛莲珍一龇牙“阿姐，两个袋子送你的”

牛莲珍倍感受用的笑着点点头，看他们的年纪分明比薛都岩大不了几岁，这样一喊，自己岂不是很显年轻。

两个伙计一前一后将那四袋粮食按米、面粉、粗粮、挂面的顺序码到薛都岩的脚踏车的后座上，“弟弟要扶好车子！”其中一人冲着薛都岩又一龇牙。

薛都岩握好车把没作声，只是笑吟吟的在那点头。

看着他们用车后座上的麻绳把粮食袋子绑得一动不动。

才见娘领着阿顺美滋滋的出了那扇木制的粮店大门。

想不到花钱也能让人如此开心！

三个人的心情似乎一下都变好了，“走！我们去于宝的娘那里！”牛莲珍在前面带路。

这回推着车走可能又要招笑，薛都岩跨上脚踏车悠然而轻松的超过了牛莲珍母子。

“听说粮食还要涨价！”牛莲珍神秘的和阿顺解答着他的困惑！

“唔！”阿顺不感兴趣。

“唔是什么意思呢？”牛莲珍伸手去挠阿顺的胳肢窝。

“痒！”

脚丫子不疼了，阿顺一下就跑开了。

斜对面不远处绿树掩映下有座红墙金顶的建筑再次吸引了牛莲珍的注意。今天的阳光充足，那黄澄澄的屋顶竟然泛出了一圈亮闪闪的光晕。

那团光晕说白非白，说黄不黄，晃得牛莲珍一时睁不开眼。

“阿顺！”

牛莲珍情不自禁的想喊孩子一起来看这奇妙的景象。

扭头去找孩子，就这一会儿阿顺已跑出好几十米之外去了。

再回头，远处那个屋顶的颜色似乎又变成了普通的土黄色。

她加快步伐去追前面的两个孩子。

王玉玲他们的商店更热闹，可能是今天天气好的原因，加上今天

寨子里有集市，散市早的摊主也到这里来准备带些东西回家。

薛都岩没进去，她将脚踏车停在显眼的榕树树荫下。

看那些人的穿衣风格，都是周围几个家属院里的孃嬢带着孩子来了。

这其中还看到了自家大院里住着的王忠敏，她穿着花裙子扎着蝴蝶结被她娘拉着手往这个方向来，两人后面，还有王忠敏那形影不离的哥哥。

她有心躲，可是车子上有粮食。她只好向越来越近的几个人微笑点头。

胡兰香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钟，就拉着王忠敏面无表情的进了商店。

薛都岩还看到后面的王忠利，和他母亲大人如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样子，对她连理都没理的紧跑两步擦身而过。

她无比尴尬的木然在那……

难道自己是个透明的吗？

眼睛无意识的落在人流中一个摇着罐头盒子的老者。

那个看似60多岁的老人家背微驼，左手还撑根竹杖，身上的衣服不知洗了多少水，已经灰白得看不出本色，但还算干净，就是补丁摞着补丁，一定浪费了不少针线吧。

他的收获不多，一只手攒着罐头盒子不停的摇，里面却没有多少声响，也难怪，现在大家都不富裕，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给你呢？

况且看他除了年岁大些，身子骨还算硬朗。

等老人家把脸转向自己这边的时候，薛都岩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深深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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