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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长的岛国战记

第1话︱战国传奇的终结与揭幕

此起彼伏的火枪声震耳欲聋。

信长一把推开拉门,敌我双方以火枪交战的激烈场面随即映入眼帘。

近侍们全都手执太刀护卫在廊道上。

这廊道本是将寺院内部空间与外部空旷庭院巧妙间隔的设计,未曾想此刻却成了敌我交战的分界线。

敌军的火枪队已爬上本能寺高墙的墙沿。

在信长赤脚踏进廊道那一刻,就有两名近侍被火枪击中,就这样倒在他面前。

近侍们淌出的血,染红了信长的脚心。

“火枪!火枪呢?!”他脸色肃穆,沉声冲着近侍们下令。

身旁立刻有近侍将一支已经点燃火药的火枪递了过来。

信长接过来后,当即持枪对准墙沿,不假思索便扣动扳机。

“嘭!”

随着枪声响起,蹲坐在墙沿的敌方火枪队成员里,有人因为被爆头而坠落地面。

信长迅疾将火枪回递,侍卫熟练地接过,另一名侍卫马上就将已点燃火药的新枪呈了上来。

信长利索接过,将火枪举向墙沿上正在瞄准他的敌兵,抢在对方之前扣下扳机。

又一个殒命的身影重重跌落在地面上。

信长完全来不及思考,不断重复着换枪、瞄准、射击的动作,而近侍们的配合也是一气呵成。

“殿下!”

森兰丸轻唤着他的名字,如低空飞翔的燕子般疾奔到他身旁。

“阿兰,查清楚敌方身份了么?”

“似乎是明智光秀大人谋反了!”

短短两句交谈间,森兰丸已拉动2.2米高的和弓,竹箭随着信长的子弹一并划破了晚风。

箭始终快不过子弹,但命中率却不相伯仲,敌方又有两名火枪手先后从墙沿坠落。

“光秀……吗?”

信长眼皮不易被人察觉地快速跳了一下,难以言喻的刺痛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一声轰然巨响从寺院大门的方向传了过来,随后呐喊声由远及近地飞快迫近。

信长知道,那是本能寺的大门被叛军给撞开了。

这代表明智军将蜂涌而至,而此刻寺内包括侍女在内的织田军只不过三百名。

“形势紧急,请殿下尽快移驾到妙觉寺的信忠大人那里进行防御!”

“来不及了,阿兰。”

信长沉声回应。

“若是光秀谋反,势必所有出口都被严密封死,根本不可能有逃脱之路。”

在明智军第一轮攻击战里,信长带领织田家火枪队几乎全歼了对方的火枪手。

但还不待他们喘一口气,明智军的弓箭队又接着爬上墙沿。

同时印着明智光秀家纹的桔梗战旗,也被围墙后的明智士兵们高举着,映现在第二轮攀上墙沿的弓箭手身后。

信长放眼望去,这蔓延开来的桔梗战旗几近没有尽头,他知道这也预示着自己已经陷入没有止境的包围圈里。

在他人生里,这种濒临绝境的局面曾经历了无数次。

但此刻连信长也不晓得: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信长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墙沿的弓箭手身上,赶在他们箭在弦上时,扣动扳机抢先将他们击杀。

“殿下!”

走廊另一端传来浓姬的轻喊。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声音依然如出谷黄莺般婉转动听。

浓姬身后,是三十名手持一米长薙刀的侍女。

她们步伐整齐地跟在她身后,而率领她们的浓姬,却执着男性武士的太刀。

“阿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不快带着侍女们退到内殿去!”

“不!这里的女人们会为守护殿下而战斗,直到流尽她们最后一滴血!”

浓姬手中的太刀在月光下映亮了她的脸,她清亮的眸子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一头诗般的长发随风轻扬。

信长唇畔掠过一丝轻笑。

他还来不及回应,随着急剧的奔跑声响彻四周,明智军已冲入庭院。

短兵相接之际,信长毅然抛下火枪。

每开一枪之前,侍从们还需要完成包括清理上一次射击后的火花残渣、将引药倒入引药锅、撞击火石后点燃火绳等七大步骤。

在分秒必争的战场上,尤其叛兵逼近眼前的危急时刻,火枪已不是最适合交战的武器。

在明智军们冲上廊道之前,森兰丸如燕子般掠了出去,他俐落地反手拔出打刀,像极了燕子挥翅般轻盈。

八十厘米的打刀,在他手里快得让明智军武士看不清招式,但见眼前寒光一闪者,下1秒已然倒在血泊中。

“阿浓,照顾好自己,不要逞强!”

信长爱怜地看了浓姬一眼,随即洪声喝令道:“长枪!”

随侍在侧的小侍从才刚将长枪呈上,转瞬它就已被信长握在手里。

他足尖轻轻一顿,身影如出鞘的刀一样,转瞬就掠到了第一批进攻的明智军步兵队阵前。

他依然如少年时迎战诸多劲敌般身先士卒。

信长迎战的,是同样手持长枪的明智军步兵们。

在谋反前,他们同样隶属于织田家编制,因此每人握着的,自然是统一规制的织田式长枪。

枪身长度一样的情况下,尤其置身以寡敌众的战况间,那么决胜负的就是速度和力度了。

信长深谙此理。

他用拍击打断叛兵的突刺动作,迅即以一记劈砍了断对方。

然后他又迅速举起枪身,用一招格挡,果断拦截住下一名叛兵的斩击。

随后信长闪电般抬起右腿,一脚踹倒面前的叛兵,枪头毫不留情地刺穿对方咽喉。

他奋勇向前,接连劈杀多名叛兵的同时,也不禁暗自慨叹:“不愧是光秀调教出来的军队,步兵们的进击与枪法果然都精准英勇。”

正因如此,所以即使面对的是一群群无名小卒,信长手中的长枪却始终未曾松懈过。

不断有叛兵倒在他面前,但就算他劈杀或刺毙了多少叛兵,又有新的叛兵源源不断地涌入。

这个空旷辽阔的庭院,竟被密密麻麻的明智军所充斥。

而叛兵们溅出的鲜血,早就染红了信长身着的雪白单衣。

“光秀到底领了多少将士谋反?”

“围住这座本能寺的叛军,有数千人?!还是……高达上万人?!”

又一次将来犯者劈杀于脚下时,信长忍不住这样思忖。

奉命来杀他的叛兵实在太多,而倒下的信长近侍则越来越多。

尽管近侍们都非常英勇,但体力的严重消耗,导致他们动作稍一迟缓,便被敌方取了性命。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顺着晚风扬到本能寺每个角落。

叛兵击杀不尽,眼前又有数人呐喊着冲来。

信长抬起右臂奋力一抛,手中长枪即如离弦的箭一般,刹那刺穿了叛兵胸膛。

顷刻又有两名叛兵袭来,信长闪身避开长枪的锐利一刺,赤手抓住枪身并往上举,挡住另一名叛兵的劈击。

分秒之间,信长顺势又从对方腰畔抽出他的太刀,刀柄才刚握在手中,他便出手如电地切开了那名叛兵的喉咙。

血花四溅,点点血迹落在信长的雪白单衣上,便染成了朵朵绽开的梅花。

即使骁勇如信长,如今也禁不住有些微喘吁吁了。

然而更多叛兵涌了上来。

信长将太刀奋力一抖,甩去刀锋上的血渍,横眉厉斥:

“跟随叛贼明智光秀,对着主君举刀之人,难道就不怕遭天谴么?”

一时间,庭院内的明智军都为之一怔。

在时光仿佛陷入停顿之际,只听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重重叛兵身后传了过来。

“我们已举起叛旗,如今不战也是死,好歹战了还有光耀门楣的机会!”

“大家听好了!生死荣辱可全凭这一战的成败决定!”

“若有人退却,事后必定被殿下斩下首级!就像他血洗比叡山时杀尽所有僧侣一样!殿下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杀红了眼的明智军士兵,听到这个声音后自觉地往左右退去,让出一条路来。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光秀女婿兼大将明智秀满,就这么手持打刀地向信长走来。

听到秀满声音后,信长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逐渐逼近的身影。

迎着信长的锋锐视线,秀满在离他约两米的距离处停下脚步,面色如霜地瞪向信长。

“我奉主公光秀大人之命,前来取殿下首级。”

“是吗?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

信长大姆指划过刀柄,瞬间忽而爆发出浑身剑气。

他仍旧在原地伫足,可离他最近的叛兵们却纷纷被剑气所伤。

“啊?!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仓惶地摸着身上刺痛的地方,愕然发觉不知何时竟多添了几道被割开的伤口,正往外渗出血来。

已经多久没对阵过秀满这种层次的小角色?

信长已记不得。

但他知道,就算剑气全开将秀满斩于月下,依旧会有数不尽的后继者朝他奔涌而来。

这叱咤风云、即将一统天下的征程,难道真的要在本能寺划下句点么?

信长忍不住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月色如流水般泻下,洒满庭院的每寸土地,清风微吟,信长置身在叛兵的重重包围下。

在他即将再度挥刀的瞬间,过往人生所经历的记忆片段,浮光掠影般自脑海浮现。

从那个在尾张四处游荡的十四岁少年开始,走到如今天下人的这一步,信长用了三十五年。

天文16年·1547年·夏·尾张国·那古野城。

城墙旁的若宫森林里,参天大树的枝叶遮挡了明媚阳光,不时有鸟儿轻啼着欢快飞过。

信长率性地坐在一块厚实的木桩上。

他将头发朝上绑在头顶正中央,结实的半边臂膀裸露在小袖之外,一条深蓝色裙裤已沾上不少土渍。

他却也不在乎,只管盯着眼前两名正在进行相扑比赛的少女。

左侧身材粗壮、肤色黝黑的少女名叫朝比奈。

而右侧娇美可人、肤若凝脂的少女名为恭子,两人都在一个划出来的圆圈里进行着比拼。

她们在投入地角力,恭子正向朝比奈发动进攻,用手抓住对方腰带,试图去握住对方的脖子。

她的攻击已经足够快了,但可惜壮实的朝比奈反应却远在她身手之上。

刹那间,朝比奈的左手已率先按住了恭子的头,右手随即扯过她的腰带,厚实的右腿往她纤细的腿使劲一绊。

“呀!”

只听恭子惊叫一声,整个人已被朝比奈重重摔在地上。

专注观战的信长兴奋地站了起来,同时洪声宣布:“朝比奈获胜!”

当他高声宣布这一组的战果后,其它在旁边围观的少女们情绪随之沸腾起来,也欢叫着附和。

“恭喜朝比奈了!”

“多好呀!得到少主称赞,这可是无上的荣光呀!”

看着兴奋的少女们,信长掠过一丝痞笑。

他的笑容与其它少年不同,总在歪着嘴角而笑,看起来就像在坏笑一样,却又个性十足。

然后他朝她们走了过去,还不忘朝身后的两名小侍从下令:“喂,丹羽,该给获胜者奖品了。”

“是!”

比信长小一岁的丹羽长秀,简单利落地应了一句,便敏捷地跟了上去。

才九岁的前田利家也加快了脚步,惟恐落在丹羽身后。

对信长来说利家年龄还小了一些,所以通常获派任务的小侍从总是丹羽,这让利家时常很不服气。

信长在朝比奈面前驻足,从丹羽递过来的布袋里取出一个裹有海苔的大饭团,冲朝比奈递了过去。

“给,这是奖励!你赢得很漂亮,往后也要勤加练习呀!”

“谢谢少主!我会努力!”

朝比奈笑逐颜开地接过大饭团,朝信长连连鞠躬致谢,欢欣地拿着大饭团开口就咬了起来。

“嗯,不错不错,能战会吃,这样才有战斗力。”

信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视线落在正沮丧地瘫坐在地面的恭子身上,目光往身后的利家一扫。

利家立即心领神会地大步上前,将恭子扶了起来。

“恭子。”

像是完全看不到她那出众美貌似的,信长伸出右手,用指腹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只有漂亮是不够的。在如今乱世要保家卫国,即使是女子也要变强、更有力量才行!”

“是!少主,我会勤加练习,争取下次不让你失望!”

“这就好。哈哈哈,恭子,你可不要只是嘴上说说,下次可要拿出战果来啊!”

信长又坏笑了起来。

他目光清亮地绕着在场的少女们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表现优异的朝比奈身上。

“除了相扑之外,有条件的女孩子平时还可以练练薙刀,这对腕力的训练也很有帮助!”

少女们相互交换了下眼神,其中有位叫雀喜的少女怯怯地作出回应。

“可是少主,我们只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家里没有薙刀这种武家女子的刀具……”

“脑袋怎么这样不灵光呢?”

信长忽地弹空跳起,信手折下一根树枝。

草鞋才刚落到地上,他手上的树枝就如太刀一般,朝着利家刺了过去。

才九岁的利家身形急转,右脚犹如蜻蜓点水般在地上一踩,便灵敏地往后方退去,与信长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身手不错嘛,利家。”

信长满意地点点头,转而望向雀喜,将手中的树枝忽地对她抛去。

当看到雀喜敏捷地抓住那根树枝时,信长右脚像自带音乐节奏般,在地面上打着轻快节拍。

“明白了吗?同样以两人一组,抱着像练习相扑那样的心情,将树枝当成薙刀一样来练习剑术,今后在聚会里我会教你们一些简单的剑术。”

尽管在注视着雀喜,但清楚他性子的少女们都晓得,他实际上是在对她们所有人说话。

他的叮嘱犹如投入河面的一块石片,立刻就在少女群中激起片片涟漪。

“是!我会努力练习,争取不让少主失望!”

“我也是!不管相扑还是剑术,至少得有一样能在少主面前拿得出手的招式才行!”

感受到少女们高昂的斗志,信长又专注地扫视了她们一遍。

“那好!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回去都要好好练习,我可期待着你们下次的表现。”

抛下这句结束语后,他忽地转身朝系在不远处的座骑拔腿就跑了过去。

早就习惯他跳跃式思维的丹羽与利家,下意识地也跟着奔跑了起来。

——身为小侍从,他们必须得确保自己时刻随侍在信长身边才行。

两人还在跑动着,信长却已潇洒地飞身上马。

他只朝着马背一拍,那匹名唤“夜风”的骏马便敞开蹄子,如箭般冲了出去。

“少主,等等我们!”

丹羽用脚轻轻一夹马的肚子,马便被指挥着往信长的方向追了上去。

此时利家也骑马追了上来,两人纵然骑术了得,却还是被信长远远抛在身后。

“少主,该回城了!”

憨实的利家操心地对着信长的背影高喊。

“不然被政秀大人知道您又偷溜出城,又该遭一顿训了!”

“利家你到底是九岁,还是十九岁啊?怎么说话语气和爷爷越来越像了?!”

信长不以为意地吹了声口哨,继续策马朝向大源河的方向奔去,任灿烂阳光淅淅沥沥地在身上洒落。

“今天出城前,不是和你们俩说过了,忙完相扑比赛的督阵之后,还要去大源河耍一耍吗?”

“喂,丹羽和利家,再磨蹭下去,你们可就要被我给远远甩在后头了喔!”

少年黑马舞夏风,扬鞭奔腾戏艳阳。

骏马“夜风”像一支离弦之箭般,朝着大源河飞驰而去,信长极为喜爱这种策马奔腾的感觉。

夏风呼呼地从耳畔划过,这种抛开了一切的畅快感觉,对他来说,就仿佛在腾云驾雾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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