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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长的岛国战记

第41话︱日本战国的连环计中计

身为一国之主的信长已经发出了第二句询问,藤吉郎知道自己必须作出回答,否则便是不敬。

一旦他开了口,便算是与信长正式交流的开始。

对曾游历三国的藤吉郎而言,自然深切明白第一印象在人际关系里的至关重要。

尤其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能够决定他命运方向的信长。

眼前的信长浑身上下都焕发着不怒自威的超强气场,纵然如此,藤吉郎也在暗中下定决心:

绝对不能输给那个慌乱失措的自己!

这种足以改变一生的机会,对农民出身的藤吉郎来说是屈指可数,如今他必须牢牢抓住才行!

轻轻进行了一口深呼吸,藤吉郎目光猛然一凛,刹那便将紧张和惶恐的情绪悉数压制了下去。

他张开嘴巴进行回应时,诚惶诚恐的神色已然消失不见。

此刻挂在他脸上的,只有从眉眼到嘴角都保持高度一致的明媚笑容。

“其实主公您只说对了一半。”

“喔?怎么说?”信长大感兴趣地扬起眉毛,直视着藤吉郎的眼睛问。

“小人方才见到主公时,确实是吓了一跳,但随后就被巨大的惊喜给盖过了。”

“巨大的惊喜?到底有多巨大?”

“这个……”

藤吉郎伸出双手,将手臂展开到最大程度,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小人内心的惊喜,足足有现在划出这个圆圈的十万倍以上那么巨大。”

他煞有介事地维持着用双手拼凑出圆圈的姿势,非但不觉得自己行为滑稽,还既自信又随和地冲着信长呵呵笑着。

身为平民,却有胆量在一国之主面前大开玩笑,这种气魄一下子就触动了信长心弦。

这种在其它国度算是僭越、甚至会被追究处罚的行为,看在信长眼里非但不以为忤,反倒还获得了他的赞许。

“我说猴子。”

“猴子?”藤吉郎一愣,当即机灵地快速反应了过来,“猴子在!主公请说。”

“你在市集时曾经说过想跟随我,现在依然这么想吗?”

藤吉郎屏住了呼吸。

在他目前为止的人生当中,从未遇到过像此刻这般激动人心的时刻。

一股狂喜排山倒海地席卷了他的心扉,不过片刻,他又陷入到患得患失当中。

只因藤吉郎知道:上天恩赐的这个机会转瞬即逝,若不及时把握,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流走。

而他绝对不要这样!

绝对不要再继续这种平凡却索然无味、一眼便看得到尽头的人生!

“当然还是这么想啊!”

藤吉郎蓦地洪声喊了出来。

“家父先前曾当过织田家的步兵,小人最大的梦想便是追寻家父的步伐,好好为织田家……”

“不!”

他顿了一下,平伏情绪般地咽了一大口的口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起伏。

“我想效力的并不是织田家,我想好好效力的其实只有主公一人!”

那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声音,它呐喊出了藤吉郎的所有希冀和期望,回荡在正殿的上空。

“你只想为我效力吗?”

信长敛了笑容,原先还温和含笑的眉眼,转瞬就换上了锐利霸气的神色。

他手中的折扇一下就探入藤吉郎的下颔,将对方的下颔给抬了起来。

“猴子,我讨厌说谎的人。尤其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在我面前撒谎的人。”

“可是主公,小人说的句句皆是肺腑之言,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你和我之前不过在城下町的市集有过交汇而已,今天我们才是第二度会面,彼此之间可以算是陌生人,对吧?”

“是。”

“那你怎么会产生这种只愿为我好好效力的想法?换做其它人,比如末森城的信行、清洲城的彦五郎,想必你也是一样的说辞!”

信长的压迫性眼神让藤吉郎不寒而栗。

但处在高压之下的他,非但没避开信长锋芒迫人的凝视,反而勇敢地迎了上去。

“家父曾为老主公的步兵,主公是老主公的唯一继承人,小人要效力的自然应当是您!”

“但这只是冠冕堂皇的话。我只想为您效力,其实另有其它原因!”

藤吉郎将心一横,索性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再有任何顾忌,霍然将心里话全都倾吐了出来。

“主公首度率军出征,对鸣海城主山口教继父子展开讨伐,您仅以八百兵力便击溃叛军的一千五百人阵容,还斩下山口教吉右臂!”

“面对清洲城彦五郎的不忠不义,主公您两度大败清洲大军!在萱津之战里击毙坂井甚介、在安食之战里斩杀湖谷左马丞!”

处在信长视线近距离范围下的藤吉郎,目光闪烁地大声喊出内心的所思所想,并且毫无保留地在信长面前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主公的事迹早就传遍了全国,对将您视之为偶像的小人来说更是如数家珍,所以我绝对没有说谎!”

信长的表情开始发生细微变化。

自打他成为尾张领主以来,敢在他面前这样大吼大叫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藤吉郎一人!

而这些年来,敢用这种鲁莽做法向他剖白心迹的人,亦只有藤吉郎一人!

信长觉得眼前的这名青年商贩非常特别,对方那种力图向命运宣战、不屈服于出身的倔强,深深地吸引了他。

藤吉郎敏锐地察觉到信长表情的细微变化,没有任何时间思索的他,循着本能再冲着信长吼出了新一轮的心迹!

“我是发自内心地只想为主公您一人效力!”

“小人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敢请天地可鉴!若有半句虚言,就请主公斩下小人首级!”

喊完最后一句话后,似乎被这番剖白心迹消耗了太多元气,藤吉郎忍不住喘起气来。

但即使如此,他也仍旧顽强地迎向信长的视线,未曾移开半点目光。

这份在逆境里倔强生长、不在现实面前折腰的精神,还有隐匿在强烈不甘心下的野望,全部都在此刻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这些一闪而过的最真实情绪,恰恰被信长敏锐地感知并捕捉了下来。

他沉默地再深深凝望了藤吉郎好一阵子,那犀利且霸气毕露的眼神,看得对方心头一阵发悚。

“你这猴子……”

信长忽地抽回折扇,继而将折扇转换方向地拍向藤吉郎的脖颈,似足了挥刀斩颈的动作。

这本是很具威胁性的举动,但与之相反的,却是他的眼神和表情在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还真是伶牙俐齿啊。”信长感慨道,“那么,我就把你收下来吧。”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从心田霎时直冲脑门,巨大的狂喜使藤吉郎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他循着本能立即伏地拜倒,额头重重磕在了榻榻米地板上。

“感谢主公!小人一定竭尽所能,只求能为您效犬马之劳!”

藤吉郎不只磕一、两次头,而是激动且持续不断地连续磕头。

信长好几次都听到了,他前额与榻榻米地板碰撞所发出的声响。

“你先别这么激动。”信长淡淡道,“我给你安排的,是草鞋和木屐的维护保管职位。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吗?”

“鞋子维管员吗?”藤吉郎开心地望向信长,乐呵呵地笑出声来,“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只要能呆在主公身边、但凡能为主公效犬马之劳,无论什么工作,小人都会甘之如饴!”

信长第一次遇见如此能言善道、敢于表露情感的人,但正因此才被激起了十足的新鲜感。

“是吗?那你从明天开始便到府里来工作吧。我会交待杂务主管,具体工作事项由他向你详细说明。”

“不胜感激!”藤吉郎甜甜地绽开笑脸,“这是小人的荣幸,从明天开始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两人从城下町市集展开的缘分,在历经了正殿里的这场面试式的对谈之后,便这样奇妙地延续了下去。

正当藤吉郎在那古野城的城主府邸里,迎来他人生当中的关键转捩点时,另一端的守山城中,孙三郎也在品书轩里,迎来一名远道而来的特殊使者。

这名使者以游历四方的云游僧形象,悄悄地造访了守山城的城主府邸。

头上一顶斗笠遮挡了他的面容,手上执着一把云游僧的标志性短笛,确实让人难以察觉出他的真实身份。

“阁下就是清洲城主彦五郎的特使么?”孙三郎一改过往的孤傲作派,以温和的口吻问道,“还要劳烦你以云游僧的装扮混入城中,真是辛苦了。”

“在下是清洲城主彦五郎大人的使者坂井大膳。”

大膳取下斗笠,露出精明干练的面相,对着孙三郎微微俯身行礼。

“听说信长派了丹羽长秀和前田利家率军驻守城中,在下为了掩人耳目,确实在着装上稍微费了些心思。”

“但如今能得以见到孙三郎大人,在下深感所花费的这些心思便都是值得的。”

两人之前在一些正式场合有过数面之缘,但战功显赫、自视甚高的孙三郎向来鲜少与其它城主的家臣互动,所以这次算是他们的第一次交谈。

相较于能言善道的大膳,身为信秀同父同母胞弟的孙三郎,显然不擅长这些礼仪性的场面话。

听完大膳的恭维后,他短暂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直接切入主题。

“很抱歉,我这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当前还处在必须尽快搬出城池的焦虑中,所以你还是直接道明来意吧。“

“在下正是为此而来。”

“你说……你正是为此而来?”

“是。”

大膳点了点头,嘴角掠过一丝玄乎的笑意,。

“彦五郎大人得知您被勒令必须在三天内搬离守山城后,便一直非常担心,立即派我紧急动身赶来这里。”

“?!”这番话着实超乎孙三郎预料,无法辨识对方心意的他,只能选择暂时性地保持沉默。

但这份沉默看在老奸巨滑的大膳眼里,却解读出了孙三郎当下的孤立无援——

作为以英勇闻名尾张全国的武将,孙三郎甚至在整条东海道都声名远扬。

所以即使得知彦五郎在此刻伸出援手,但在无法厘清对方真实意图之前,他仍需保持谨慎。

察觉到这点的大膳,继续巧舌如簧地向孙三郎施展攻心术,意图说服他与清洲城结盟。

“前段时间,彦五郎大人及时清除了向信长通风报信的斯波义统一族,义统原先在清洲城内的居地——南曲轮也因此空置了出来。”

“彦五郎大人愿将南曲轮作为您及家臣们的居地,那里的设施非常齐全,容纳五百户家庭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孙三郎定定地瞪着大膳。

无论再怎样欲盖弥彰地力图掩饰内心的迫切之情,他眼里流露的渴望神色,仍旧出卖了自己。

“彦五郎他真的……愿意把南曲轮给我们当作居地?”难以置信的孙三郎,不确定地追问道。

“身为同样受信长伤害至深的同族,这是自然。”大膳肯定地回答,“如今那厮的势力日益强大,若想不被他吞噬,我们就必须联手才行。”

“联手?”

“这也是彦五郎大人的期许。您的五百兵力,再加上我们清洲城的军队,结为同盟或许有战胜信长的希望,单打独斗恐怕只会全军覆没。”

“……”

“怎么样?事态紧急,您能当面给我个答复吗?”

发觉孙三郎正陷入犹豫,大膳又巧妙地对他施加了压力。

“这样我回去后,也好给我家主公一个交待。”

孙三郎并没有犹豫太久。

他明白时机不等人,更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了。

信长勒令他必须在三天内搬离守山城,一旦他由于迟疑而错过了彦五郎的邀请,那他及麾下的五百名将士将陷入无处可去的窘境。

“大膳,麻烦你转告彦五郎。”孙三郎赫然下定决心,“就说我代表守山城五百户将士家庭,感谢他的慷慨和善意。”

“既然有了去处,我们会尽快收拾行李。一旦撤出守山城,就即刻前往清洲城叨扰,届时还请彦五郎多多关照了。”

“我家主公听到这消息后,一定会非常高兴。”

大膳如愿以偿地俯下身体,向孙三郎行了一个大礼。

他眼中闪动着一股诡谲的邪气,嘴角更是不自觉地随之上扬。

“我回去就将南曲轮打扫一新,还请孙三郎大人尽管放心率着家臣前来。”

“有劳你了,大膳。”孙三郎微微颔首,语调也变得客气了不少,“多得你冒险潜入城里,我才能明了到彦五郎的心意,回城途中务必小心。”

双方在这场密谈里达成了结盟的共识。

对于在两场对战里连续败北的彦五郎一方来说,能与一代战将孙三郎联手,在对抗信长方面自然多了份底气。

得到清洲城敞开城门接纳的这一承诺以后,孙三郎火速吩咐家臣们紧急整理及打点行李,并在限期的第二天携一族撤离了守山城。

携军队驻守在城内的丹羽及利家遵循信长之令,全程监视着孙三郎一族的撤离过程,并在最后一组人员离开后,立即关闭了城门。

随着城门紧闭,这也意味着孙三郎从此与这座城池彻底失去了联系。

骑马领队走在前端的他,忍不住转身无限眷恋地看了守山城最后一眼。

那一刻,他脸上布满极度复杂的神情。

尾张国·那古野城·城主府邸·信长居室·大厅

信长端起浓姬沏好的茶,浅浅啜了一口,脸上随即露出愉悦放松的神情,又从食案上顺手抓起一把炒米往嘴里送去。

在他悠然咀嚼着炒米之际,端坐一旁的丹羽和利家还在禀告着孙三郎一族从守山城撤离之事。

“这么说他们没怎么吵闹就撤出守山城了?如此看来叔父在管教部下方面还是很有一手。”

“是。”丹羽恭声回应道,“在撤出守山城之前,孙三郎大人在品书轩秘密会见了扮作云游僧的清洲城使者,我们也按您的吩咐佯装作毫无察觉。”

“这样很好。”

感到喉咙有些干的信长,又将嘴唇凑近茶碗,惬意地喝了一大口茶。

“敞开城门迎接叔父的彦五郎,想必会将他们一族安置在南曲轮里,接下来恐怕就要怂恿叔父一起联手向我发动进攻了。”

“向叔父抛出橄榄枝的他,现在该是满怀期待地迎接着叔父一族的到来。我已经想象得到彦五郎那家伙的表情了。”

分明谈论着被联手围剿的这个沉重话题,信长却焕发着一股与这话题极不相符的轻松感。

留意到他这与众不同的举动和表情,浓姬扫了他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掩袖而笑。

“阿浓,你笑什么?”

“好可怕啊。”浓姬吃吃笑道,“三方之间都在悄然布下计谋、都想算计对方,恐怕彦五郎做梦也没想到,在背后操纵这场棋局的会是大人你吧。”

她边亏着信长,边抬起茶壶为信长的碗里添上新的茶水,眼波流动地迎向信长的视线。

“能在这种连环计中计里掌控整个大势的大人,真不愧是尾张第一恶男啊!没达到你这种邪恶程度的人,还真无法布下这盘大棋。”

“还不是娶了你这种女人,我才被激发出这一面来的。”信长伶俐反驳,“如果我不邪恶一点,怎么配得上你这个美浓第一恶女?”

夫妻俩旁若无人地相互斗嘴,完全将跪坐一旁的丹羽和利家当成空气。

两人眼里只装着对方的微妙氛围,让丹羽和利家看得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故作从容地继续端坐在原位。

“喂,阿浓。”信长端详着浓姬美丽的脸庞,继续打趣道:“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叔父搬进清洲城后,那座城池里面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吗?”

此时信长的表情,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一般,带着一种久违多时的顽劣与淘气。

“当然想啊。”浓姬甜美地笑了起来,“大人布下的这盘大棋会迎来什么样的一个结果?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揭开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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