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逸事

二十三番兵攻寨

石风正自狐疑，却听那“阴阳钩”傅白说道：“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下一步怎么办？是一起攻进去，还是通知督帅大人，等都到齐了后再动手？”这话问的“青锋剑”施新与“开山斧”谭五都沉默下来。强攻，大家都没有取胜的把握，等着大家都来再动手，即是示弱，被人瞧不起，又有些不甘心这么放弃。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忽听谭五身边的一名校官“哼”了一声，说道：“什么飞龙大侠、凤舞仙子的？装神弄鬼罢了，追了半夜，连鬼影子也不敢露一个！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三位大人要是看得起我宋明，就让我领些兄弟去，一定会把这个寨子铲平了！”

原来这宋明是个久经战场的校官，颇有战功，仗着主管将领的喜爱，平日里在军中趾高气昂，目空一切。这些宫中侍卫来了以后，个个嚣张跋扈，瞧不起人，把他的气焰都压了下去。他心里愤愤的极为生气，却又无处发做。此刻见他们事到临头，畏首畏尾，甚是胆小怕事，不禁升起鄙视之心，便主动请缨出战，其冷嘲热讽之意，任谁也听得出来。

却不料，这些宫中侍卫平日里看惯了你争我夺，心机暗算，早已练得恬不知耻，脸皮比城墙还厚。见有人主动出来打头阵儿，探看虚实，却是正中下怀，求之不得。虽然对他的冷嘲热讽极为不快，却都只是小事一桩了，日后自然会有法子收拾他。

“开山斧”谭五乐的顺水推舟，厚着脸皮拍拍他的肩膀，翘起大拇指说：“好兄弟，有胆色，是个英雄！用多少人你只管开口，我在后面给你压阵。”

宋明恭恭手，不阴不阳地说：“三路人马，只需每路派出三个攻击小队就足够了。压阵吗？倒是不敢有劳大人，待我进去擒了几个毛贼出来，献给三位大人就好了。”说完也不请示三人，径自吩咐另两路人马：“第一小队，第三小队听令，带上所有的狗，摧毁前面的寨子，活捉每一个喘气的。出击！”

这些随同侍卫们前来的官兵，正是以宋明为首，他一声令下，哪敢不听？立时有两个小队齐声应和了，每队立时有三十个身穿铠甲，持长矛、佩腰刀，装备整体的兵士跨出了队伍。

宋明经常领一些兵士出来打猎，洗劫汉人村寨，因此对毁村灭寨颇有经验。他们牵着狗，展开散兵线，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渐渐向村寨围拢过来。

这些番兵也知道这次攻寨不同以往，因此也不敢太过放肆。他们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眼见离寨子还有几十丈的距离了，在火把照耀下，一座座竹屋已经清晰可见。却并没有遭遇到半点危险，就连嗅觉敏锐的狗，也没发出几声警示的叫唤。这种安静出奇的状况，几乎可以说明前面的寨子并没有半点埋伏，凭以往的经验，如果寨子里有埋伏，是不会让他们靠的如此近的。

宋明从心里松下一口气来，暗道：“这些侍卫久居皇宫大内，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见过真正的打仗场面？几个毛贼就大惊小怪的劳师动众，只怕是没有抓贼的本事，惺惺作态的跑出来做做样子，以方便回去交差罢了！再说就算真有贼子，见了这么多兵将，也不会笨到在这里等死，只怕早就跑的没影了。”

心念及此，他大起了胆子，放声吆喝道：“各小队注意，加速前进。”一边走还一边对着寨子喊话：“胆大包天的贼子，有种的给我出来，你宋爷爷抓你们来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忽然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地射出几支利箭来，借着夜色的掩护，分三路直取兵士们牵着的那几条大狗。竹溪寨的猎户都知道这些训练有素的军犬的厉害，它们即是番兵的得力助手，也是番兵的耳目，十分难缠。每次跟番兵打仗，他们总是要先想方设法把敌人的狗杀掉。

在如此黑的夜里，番兵虽然有火把照明，猝不及防之下，等到发现射出来的箭时，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所有的狗无一例外，全被这一轮箭射中脑门，倒在地上，哀嚎了几声，相继死去了。

这些番兵久经战阵，逢变不慌，急忙拿出盾牌，就地防御起来，躲避可能射出来的箭矢。宋明也拿出了战阵中校官应有的气势，知道拿着火把，目标太过明显，大声喝骂道：“他奶奶的，贼子放黑箭！把火把全部熄灭，就地隐蔽！”一时间火把熄灭了，四周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安静之中。

寨子里射出那几支箭后，没有继续再射。宋明知道这些山寨里的猎户，除了会射箭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其它的有效攻击手段，因此并没有半点惧怕，等了片刻后，发了一声暗号，一众番兵借着夜色掩护，再度悄悄向前推近过去。

当行进到有效范围后，三路人马熟练的架起盾牌，做好防御。剩余的每两人一组，拿出一个用圆筒发射的标索来。这种标索的一头是带着四个弯钩的标枪头，后面连着长长的绳索。他们分别瞅准眼前最近的一座竹屋墙，手按机簧，把标枪头发射了出去。

只听“嘟”、“嘟”、“嘟”……无数声响起，标枪头齐刷刷地插进了前面竹屋的一面竹墙壁上。番兵十分熟悉竹屋的结构设置，每两人拽一条索绳，发一声喊，一

齐用力，硬生生的把一面竹墙拉到了。

这是番兵洗劫村寨时惯用的伎俩。由于他们的骚扰极为频繁，这里的百姓都没人用石头盖房子。石头房子被破坏后，修复困难，有时候还不等修好，番兵又来了，因此大家都用木头或竹子来盖。番兵瞅出破绽，研制出了这种快速摧毁房屋的方法，只要破开一面墙，屋里面的人就没有了躲避之地。

不料想，就在竹墙塌倒的一刹那，又有无数箭矢从屋顶上射了出来。竹溪寨的猎户很熟悉番兵的这套手段，便在屋顶设置了一个触发机关，竹墙一倒，触动机关，布置在屋顶的箭便纷纷发射了出去。

番兵的防御盾牌只挡在身前，哪里会料到箭从头顶上射来？距离即近，彭大姐与余玄机设计的机关弓箭发射的劲力又强，虽有甲胄护身，却也难以抵挡。一时间只听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已有许多番兵被箭射中了。

自从打劫村寨以来，宋明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袭击。眼看着身边几个活生生的兵士，在哀嚎凄惨声中渐渐死去，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这时候开始后悔起自己的鲁莽行动来，有心退回去，可回头看看远处通明的火把，眼前便浮现出那三个侍卫首领嘲讽的笑脸，他不禁咬咬牙暗道：“此刻退回去，还不被人笑死？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冲了。”

他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一下竹屋，竹屋虽然倒了一面墙，却没有坍塌，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发现半点人踪。他等了一会儿，见再没有箭射出来了，便大声询问另两路人马伤亡情况。三队分别清点了一下人数，竟然死伤了一半人马。他心知此刻自己不能示弱，大声说道：“贼子不敢跟我们正面较量，大家继续前进。”

三队人在盾牌的掩护下，又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后，如法炮制，各自又拉倒了面前竹屋的另一面墙。这一次他们做好了防御准备，却并没有箭射出来。两面墙一倒，竹屋再也支撑不住，“哗嚓”一声垮塌了。

三座竹屋一塌，竹溪寨的房屋圈便显出了三个缺口，三路人马已经能够隔着寨子互相看见对方的火把光亮了。寨子里静悄悄的，即不见人影，也没有半丝声息。越是如此，给人的不安感越是强烈，士兵们被潜藏的危险压的心里气闷难当。

宋明知道，这种情况下等待越久，对自己一方的进攻越是不利，最好能够快速冲锋，速战速决，才能鼓舞士气，打乱敌人的部署。他发了发狠，大喝道：“出击！”在盾牌掩护下，率先向竹溪寨冲去。

三路人马越过倒塌的竹屋，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挡，会聚在竹溪寨中间的大路上。宋明也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知道进寨后的巷战，就不会再有大的伤亡了，心里稍稍松懈下来，暗道：“看来对方是一群不懂打仗的乌合之众，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向另两路人打了个手势，下令道：“第一队去左边，第二队去右边，我去前面那间大竹屋。挨家挨户逐个搜索，一个也不能落下，遇到反抗，死活不论，全部拿下。注意小心防范。”两路人马沉声答应了，立时行动起来，逐屋进行搜查。宋明查看了一下地势，率领自己手下的人，直接冲入了秋夜居。

这帮番兵一进村，“青锋剑”施新、“开山斧”谭五与“阴阳钩”傅白等人便已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远远的却仍能听到“噼噼啪啪”的打门破屋的声音。

有人主动帮他们探路，三人的心情都十分舒畅，悠然自得的慢慢等待着结果。过了一会儿，那些声息渐渐停止了下来，竹溪寨不知不觉的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一众番兵等久了，都不由疑惑起来：“那些兵士呢，怎么没动静了？就算遇到不测，也会发出一些惊叫或者呻吟的响声吧？什么声息也没有，他们都到哪里去了？总不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吧？难道见鬼了不成？”

所有番兵面面相窥，都猜不出那帮人进寨后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们忽然觉得那静静的、黑黝黝的小村寨充满了非常诡异可怕的气息，一种恐惧感渐渐从心底里蔓延开来。

又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动静，一位跟在“青锋剑”施新身边的校官忍不住了，对着施新一抱拳，道：“都尉大人，宋校官他们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要不要我带些人去接应他们一下？”

“青锋剑”施新本来就不在乎那些番兵的死活，况且那个宋明也令人十分生厌，便不急不躁的沉吟着说：“能出什么事？或许他们正在仔细搜索呢！如果遭遇危险，他们肯定会出声打招呼的！我们现在还不明白情况，我看最好不宜轻举妄动。”

那校官张张嘴，心里叹了一声，不好再说什么。又过了盏茶功夫，仍然安静的吓人，那校官忍不住又抱拳道：“都尉大人，他们进去这么长时间了，要是顺利的话，也该出来了。是不是被人缠住了？我看还是应该进去接应一下妥当些。”

施新故作沉吟了片刻，说：“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音讯，我们更不能冒然行事了，总不能让兄弟们跟着去白白牺牲吧？”言下之意甚是明白，宋明那帮人

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那个校官与宋明平日相交甚厚，听了此言打了一个哆嗦，声音颤抖地说：“难道……难道……他们……会有什么……什么不测？都尉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施新眼珠一转，说：“如果需要接应，他们早就通知我们了！要不你喊两声，看看有没有回应？”

宋明等人凭空消失，这校官也知道定然遇到了不可预知的危险。若真让他带人前去接应，他心里也是忐忑不安，颇为惊恐，并没有半点把人救回来的把握。此刻听到这个好主意，十分高兴，忙扯开了嗓子，高声吆喝道：“宋大人，你们找到贼子了没有？宋大人……”

连叫了几声，哪里有半点回应？那校官心里更慌，哆哆嗦嗦地说：“都……都尉大人……他……他们没有回声……只怕……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我们该……该怎么办？”

施新脸色阴晴不定，转头看了看谭五与傅白，火把照耀下，两人也都沉着脸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他正自感到为难，忽听一个阴恻恻的狂笑声传来：“嘎嘎嘎……看来贼子一定在这寨子里无疑了！老三、老五、老六，好好看住了，这次可千万不能再让他们跑了。嘎嘎嘎……”

这声音就像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般，阴沉沉的，极细极尖极冷极刺耳，听得人心底里生起一阵阵寒气。音调虽然并不高亢，却像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的一样，让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显然这是用一种极为深厚的内力发出来的，带着一种震慑的意味。

石风听得明白，说话的正是东面竹林边那十几个黑影中为首的一人。这声音刺的他浑身难受，差点忍不住要伸手捂自己的耳朵。可是他怕万一有动作，被这帮人觉察，只得张大了嘴巴做抵抗状，没敢做出丝毫动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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