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亡之秋

汉中赤阪大营。

督军裴越走进中军营帐，道：“大将军，收到两个消息。”

见他喘气，姜维道：“不急，慢慢说来。”

停顿片刻，裴越道：“凉州羌王姚柯回，愿意出兵万人配合汉军进攻冀县。河西鲜卑人秃发树机能，愿意带两万精锐协助大将军进攻狄道。”

姜维走到地图前一看，道：“姚柯回在东，秃发树机能在西，而汉军在南，三面进攻驻扎在陇西一带的邓艾主力，若事成则陇山以西将一举搞定。”

裴越道：“是的大将军，无论是兵力还是战术，三路进攻邓艾都是非常可行的。”

姜维又看着他，道：“你不是还有一个消息吗？”

裴越道：“差点忘了，成都方面的粮饷已经运往汉中。”

姜维大悦道：“太好了，今年大军的补给有着落了，对了，是哪位将军负责督运。”

裴越道：“尚书向充与步兵校尉习隆。”

姜维点头道：“这二人是可靠的，不久二人将会与诸位相见了。”

李密走来，道：“大将军，今日两件事都值得高兴，但也暗藏玄机。”

姜维盯着他，道：“此话怎讲？”

李密道：“据情报，邓艾加强了羌、胡的管制，魏廷派出护羌校尉监视各部羌、之前曹魏幽州刺史王雄派遣刺客韩龙将鲜卑轲比能刺死后，鲜卑部落离散，实力大减。现在秃发、乞伏二部活跃于西部地区，但因实力有限，对魏廷构不成威胁。我敢断言，羌王姚柯回也好，鲜卑秃发树机能也好，是否真心联络我国还有待进核实。就是真心联合，与汉军三路进兵，也不一定吃得下邓艾。”

姜维听后表情沉重，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所以我一直在思索这些问题，没有上表北伐。”

李密道：“另外向充、习隆率粮草队北上汉中是好事，但是这样造成大将军在国内更势单力薄。宫中黄皓、尚书台诸葛瞻、老将张翼、廖化，光禄大夫谯周等辈，会给你带来更多麻烦。也就只有陛下保你，让你主持汉中军事。”

姜维缓缓坐下，道：“是啊，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同以往。但只要陛下信任我，其他人的进言便不会起任何作用。”

于是姜维、裴越、李密等人继续研究军事，分析今年的御敌政策。

一日，皇帝寝宫。

刘禅召见尚书令樊建和辅国大将军董厥，而秘书令郤正也在。

樊建和董厥站在皇帝身前，刘禅道：“军粮军饷都发往汉中了吧。”

樊建道：“陛下，三日前已经发出。”

刘禅道：“那就好，总算办妥了。”

董厥道：“这次动用了国库与宫库的钱粮，最多就只能支持大将军这一年的需求。若今年依然无任何机会，或许就该考虑让大将军班师回京了。”

刘禅道：“国家现在百姓少而官吏多，还养十万兵，确实开支较大。但这事现在说还尚早，等到年底再说吧。”

董厥道：“遵命！”

刘禅道：“对了，吾听说前几日光禄大夫谯周在东观举行师友会，二位爱卿知道此事吗？”

樊建道：“是的陛下，确有此事。谯大夫召集一些蜀中学子在东观举行蜀人师友会。”

刘禅想了片刻，道：“蜀人师友会？吾辈都是荆州人，谯大夫不通知吾辈也是正常。但是别忘了，无论是荆州人、蜀人还是凉州人，都是汉人，是汉人就要同心协力，不能离心离德。若非如此，等大敌来临之际，一切都完了。”

董厥道：“陛下说得在理。所以之前提拔大量蜀人为县令、郡守，而都护又提拔蜀人为黄门侍郎。”

刘禅起身，道：“要不去东观看看，好久没去了，一起去领略五经的风采。”

樊建道：“陛下，现在就去吗？那边好像没什么准备？”

刘禅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说吾从北宫去南宫都在宫中还准备什么，直接去吧。对了，樊爱卿去请光禄大夫谯先生，让他过来与吾一同研究典籍。”

樊建道：“遵令！”道后樊建便离开了。

刘禅看着董厥道：“那现在就去吧，郤爱卿也一起去。”

郤正道：“遵令！”

董厥道：“陛下，诸葛都护昨日说过，今日午后要到宫中与陛下下棋，你看这事？”

刘禅道：“别下棋了，都护每次下棋都心不在焉，若有所思，且说话也不好听。这样吧，汝去通知都护，让他带上妻子去看望皇后。”

董厥道：“臣遵令。”道后董厥也离开了。

于是在郤正、黄皓等人的陪同下，刘禅去往东观。

成都的东观是模仿洛阳东观所建，因国力不足，成都的规模只有洛阳的三分之一。

规模虽然小了，但是典籍并不少，且正门修得很壮观。

听到皇帝来临的消息，王崇、司马胜之、陈寿等人赶紧走到正门迎接。

见众人行礼，刘禅笑道：“哈哈，吾就过来看看，不必紧张，诸卿快请起，请起。”

众人礼毕，让开道路，刘禅缓缓进入。

走到阁楼中，见图籍档案整齐排放，数量惊人，刘禅站在一处，道：“东观有五经、诸子、传记及百家艺术，更有太学学成的诸多学子，看来将来这里将涌现出杰出的史学家。就如班彪、班固、班昭之先辈。”

刘禅走到议事阁，于主位坐下，郤正、黄皓站于两侧，其他人依次站列。

刘禅看着郤正道：“郤爱卿，卿在任秘书令之前也是东观令史，卿离开这里后，现在这里的主官是哪位爱卿呢？”

郤正道：“禀陛下，东观秘书郎王崇接替了臣的职务。”

刘禅道：“王爱卿。”

王崇出列道：“臣广汉王崇拜见陛下。”

刘禅道：“过来吾看看。”

王崇走近，刘禅道：“吾想起来了，卿的大哥王化以前任尚书郎，如今是阆中令。卿的二哥王振、三哥王岱皆为县令。广汉王氏从后汉至今皆为国家臣子，可谓蜀中名门啊！”

王崇道：“臣谢陛下夸赞，广汉王氏四世祖孙皆为国效力，愿为国家尽职，为陛下分忧。”

刘禅看着旁边，道：“卿是司马胜之吧。”

司马胜之出列道：“臣绵竹司马胜之拜见陛下。”

刘禅道：“免礼。以前卿是尚书左选郎，如今为东观秘书郎。听说卿通晓《毛诗》、《三礼》，为人清静淡泊，不喜追求名利，那么东观便是最适合卿的地方。”

司马胜之道：“谢陛下称赞。”

刘禅又看到他旁边的陈寿，有些惊讶道：“卿不是陈寿吗？”

陈寿赶紧出列，道：“臣巴西陈寿拜见陛下。”

刘禅疑惑地看着郤正，道：“陈寿不是在诸葛思远名下做卫将军主簿，怎么来东观了。”

郤正道：“陛下，去年秋冬，诸葛都护进行一系列人事调整，陈寿便从卫将军主簿改任东观秘书郎加观阁令史。”

刘禅明白后，又看着陈寿道：“陈爱卿，怎么感觉汝被诸葛都护贬职了，难道卿有得罪过都护？”

陈寿跪下道：“陛下，臣陈寿不敢得罪都护，是自愿来东观任职的。”

刘禅感慨道：“哎，怎么又跪下了，赶紧起来吧。”

话说到这里，樊建领着谯周来到东观，走进议事阁。

二人礼拜刘禅后，刘禅命其站于身旁。

刘禅看着谯周，又指着陈寿道：“卿看，卿以前向吾提过，都护也赞赏过的这个巴西陈寿，现在却在东观，这让吾如何理解。”

见皇帝这么说，谯周道：“陈承祚是蜀中人才，益州标俊，只是因为不适合做主簿之职，所以调任东观。老臣谯周恳请陛下，重用陈寿，若一直留在这里，实在可惜。”

郤正道：“臣以为，以陈承祚之才，足以出入禁中，为天子近臣。”

见谯周与郤正力荐陈寿，刘禅思索片刻，道：“吾记得黄门侍郎还有空缺，既然二位爱卿都看好陈寿，那就让陈寿改任黄门侍郎，陈爱卿，卿愿意吗？”

陈寿一听，又跪下道：“臣陈寿谨遵圣令，感谢陛下！”

陈寿起身后，刘禅笑了笑，对旁边樊建道：“尚书令啊，现在黄门侍郎蜀人可不少了，有陈寿、寿良、李骧，对吧。”

樊建道：“是的，陛下。”

刘禅道：“黄门侍郎可是苦力活，日日从北宫到尚书台来往处理公务。却充满前途，以前董允与费祎都做过黄门侍郎，表现出色，得到升迁。陈承祚啊，卿很年轻，一定要像先辈学习，这样便大有可为！”

陈寿又礼拜刘禅，表示感谢。

等话说得差不多，在东观也游览尽兴，刘禅便笑呵呵地离开了。

到了晚上，陈寿家。

因陈寿相邀，郤正前来一起吃饭。

两人对饮后，郤正道：“我知道你请我吃饭的原因。因为我在东观向陛下力荐你，不过，你也应该请你的谯先生一起来吃饭。”

陈寿道：“首先感谢郤先生对我的支持，我敬你一樽。”陈寿饮后，道：“谯先生太忙了，樊尚书令让他去整顿太学，所以他最近皆没时间。”

郤正道：“原来如此，听说太学的学生很浮躁，很多蜀中家族与名将后辈很难管制，好像历朝历代皆有这种情况。”

陈寿道：“还是不说这些了。今晚我请你来，还有一些疑惑。”

郤正道：“请明示。”

陈寿道：“当了几个月的东观郎，马上就要转任黄门侍郎。刚才你也听到，陛下让我向董允与费祎学习，这可为难我了。”

郤正笑了笑，道：“这是陛下对你的鼓励，所以你要好好表现。”

陈寿道：“我听说董允与费祎是很不给宦官黄皓脸面的，难道我也可以？”

郤正无奈又笑道：“你不是很有头脑的吗，以前还叫我处理好与黄皓的关系，怎么这么快自己就忘了。”

陈寿想了想，道：“对的，要懂得为人处世。”

郤正道：“这就对了。”

两人吃了几口后，郤正道：“还有，你以前与都护闹僵了，我估计你会由樊尚书令负责，樊尚书令性格文雅，你一定要与他搞好关系，这样你在宫中便能站稳脚跟。不然灾祸降临时，没人保得了你。”

陈寿道：“这么严重吗？那郤先生与谯先生都不行吗？”

郤正道：“当然不行，我与你谯先生都是没有权利的人，你若表现得好，说几句好话还行。你若表现不好，那真就无能为力了。”

陈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来吧先生，继续吃菜。”

于是二人继续就餐。

两日后，陈寿穿着黄门侍郎的官服，前往尚书台。

陈寿走在路上，他旁边是寿良和李骧。

寿良和李骧，是陈寿的同窗好友，便相约一同去尚书台。

此时寿良居中，陈寿、李骧站于两侧。

寿良看着李骧道：“感觉今日不同以往了。”

李骧道：“有同窗加入其中，自然感觉非凡。”

陈寿道：“二位好友，我今日初任职，还望多多帮助。”

寿良道：“应该的，都是一起长大的，理应互相帮助。”

李骧道：“都是蜀人，都不容易。要知道这尚书台可是荆州人的地盘，一定要谨慎处事，注意小节，不可任性而为。”

陈寿道：“多谢二位好友的提醒。”

当三人到了尚书台，便与费承、陈裕一同面见诸葛瞻和樊建。

见陈寿来了，诸葛瞻表情极不自然，或许他并没有与陈寿和好的打算，可陈寿却是皇帝任命的，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看着樊建，道：“尚书令，如今五位黄门侍郎，要不我负责三人，你负责二人。”

樊建笑道：“可行，都护可先选。”

诸葛瞻看了一遍，指着费承、陈裕和李骧，道：“这三人吧。”

樊建道：“那行，我负责寿侍郎与陈侍郎。”

于是诸葛瞻开始安排费承、陈裕和李骧三人今日之公务。

樊建将陈寿和寿良带到自己办公处，樊建道：“承祚啊，你的履历我有所了解。你确实是蜀中俊才，今日你初次任职，还望你谦逊努力，让我看到你的表现。”

陈寿道：“承祚遵命。”

樊建道：“我会经常派你入北宫，向陛下传达机要、文书，所以你的任务很特殊，地位很重要，不可出错，明白吗？”

陈寿道：“承祚明白。”

樊建道：“你入宫后，会经常遇见黄常侍，他是宫中老人，地位很高，你不可得罪于他。”

陈寿一想，道：“可是黄皓？”

樊建纠正道：“不可直呼其名，要叫黄常侍。”

陈寿道：“遵命。”

樊建道：“记着，你只做你的公务，不要去管其他事。这宫中的情况很复杂，就算你是我的属下，你若出错，我也不一定帮得了你。”

陈寿道：“承祚谨记尚书令之言。”

在一番交代之后，陈寿开始了自己黄门侍郎的任职。

第一日，他便接到公务，与寿良一同入北宫，来到皇帝刘禅办公的内殿外，又见到了黄皓。

陈寿在景耀五年（公元262年）由东观秘书郎改任黄门侍郎，由此开始了新的人生，那么今后又将发生哪些事，请看下一章：三角迷局何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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