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还没掉马

这场大雪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没有在地上积累就融化在了先前的雨水中。

一行人并没有离开山洞，阿皎找了一些还没湿的干草铺在山洞，又在上面铺上毯子,随后用干柴生了火，门口有马车堵着,风进不来,但又能透气，不至于整个山洞憋闷。

吃了点东西，阿皎就将继国家兄弟还有穿着他衣服的梅一起塞进了被褥之中,而他则坐在火堆旁边给太郎处理后背的伤口。

靠着火堆倒是不太冷，衣服脱下来后,阿皎才发现太郎后背的伤很长也很深，对方明显是想要他的命。

除了这道新的刀伤，阿皎还在他身上看到了不少成年旧伤，这些无一不在告诉阿皎,这个少年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才长大到如今。

太郎跪坐在火堆旁,感觉身后的人在给自己上药，动作很轻很轻，让习惯了各种疼痛的他有些不自在,而且背对着一个有能力杀他的人，也让他浑身都紧绷着。

等到药上好了,穿上阿皎递过来的心衣服,他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那件脏兮兮又单薄的条纹和服已经不能用了，可是穿着阿皎的衣服他心里却有些自卑。

他知道自己很丑,即使穿着华贵的衣服,也不会让他高贵起来,而眼前的人却和他完全不一样。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听到阿皎的声音,太郎下意识抬头。

阿皎仔细打量着他的脸，重点在各种污垢和斑点上，这样的不带任何嫌恶的目光却让太郎更加想要躲避。

在花街，美貌是一切评定的标准，而太郎从小就因为自身丑陋被嫌弃。

他很介意自己的容貌。

阿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查看完了之后就立刻移开了目光，伸出手对着火堆，让自己的双手暖和起来。

“你中毒了，不过应该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应该是还在母亲的腹中就中了毒。”看样子这个少年在母亲腹中的时候过得就很不好啊。

他会是现在的模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胎里带来的。

包括干枯的四肢，瘦骨嶙峋的腰腹，都是因为这个。

这些全部都是胎里带来的后遗症。

“其实，你和你妹妹长得挺像的。”

五官确实很像，这一点阿皎并没有欺骗他，但是他母亲怀他的时候，应该没有养好，或者做了一些孕妇不能做的事情。

“你跟着我们的这段时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调理一下吧。”

要不然的话，他应该会死得很早。

他现在看着活蹦乱跳的，都是在透支生命。

“我没有钱，我只会打架，但我打架很厉害，我可以帮你杀人。”

“没事，要用的东西不值多少钱。”

此时天已经黑了，阿皎也将箱子打开了，六郎可以直接出来溜达，不过因为下午风筝的事情，他并没有出来，即使门开了他也窝在柔软舒服的箱子里继续折腾他的魔方，一边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一边不停地翻白眼，一边还在不停地流口水。

没办法，外面太郎身上的血味太香了，如果不是阿皎在，他可能已经扑了上去，此时只能折腾魔方转移注意。

人类的生命比永生的鬼要短暂太多，继国缘一一看就是个短寿的，等他死了，看到时候还有谁能压着他！

现在不过是慑于继国缘一的实力而已，他是不会妥协的！

一边恨恨地折腾魔方，六郎一边在心里骂道。

就是让他吃个人而已。

就好像人类从鸡窝里挑走了一只鸡吃，吃完了以后主人肯定会在意家里少了一只鸡，但也不用追杀吃鸡的人，并且不许对方以后吃□□？

不觉得很过分吗？

实在不行的话，就不能当他们被龙卷风刮走了吗？

反正每年死于海啸，死于地震，死于龙卷风，死于各种意外的人也不少吧？还有被野兽吃掉的，就不能当被他吃掉的人也一样吗？

忍了忍，在这样香甜的味道里，六郎还是没忍住对阿皎吵吵了起来，将自己刚才那段心声说了出来。

阿皎：“……”

太郎：“……”

这是什么见鬼的言论。

刚处理好伤口的太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有说话。

阿皎深吸一口气，觉得无惨的血液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太大了。

然后他拔出了日轮刀，摆在六郎面前，弯起眼睛笑了笑，“六郎，要不这样，我杀了你，你就当自己其实是寿终正寝吧？好不好？反正都差不多啊。”

六郎：“……”

颤抖了下身体不吱声了。

“再跟莫名其妙的人学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打你屁股，当着所有人的面打！”

这对自诩大人的六郎来说，绝对是致命打击，于是小孩彻底蔫了。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是啊，他们也想活着。”手伸进箱子里，揉了揉里面那颗白色的小脑袋，“别担心，我会给你找到解决办法的。”

他之前的想法，得付诸行动了。

在这个时代，收集情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原本信息流动就慢，阿皎手中还没有人手，这也是他要去产屋敷家那边的最大原因。

产屋敷家有足够的情报。

而且，如果能够将呼吸法早二十年传给鬼杀队的剑士，那么也会少牺牲一些人——反正阿皎始终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

那边的两个小孩和小姑娘已经睡着了，阿皎说话的时候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并没有吵醒他们。

他将六郎的身份告诉了太郎。

如果太郎介意，又经过深思熟虑，那么阿皎会给他一些药，让他带着妹妹离开。

然而太郎听到阿皎说六郎是鬼，只是惊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对他来说，是人是鬼都无所谓。

人类也不曾给他们善意，那么鬼又怎么了？

第二天一早，六郎鄙夷地将自己的箱子抱上马车，又将玩具箱子也放上去，然后自己钻进箱子里关上门。

在火堆旁边守了一夜的阿皎和太郎同时病了，身为鬼的六郎完全没有反应，什么毛病都没有，而另外两人却同时开始发热了起来。

太郎是因为后背伤口，阿皎则是因为前一天消耗太大了。

好哥哥继国岩胜和好妹妹梅简直操碎了心。

本来作为唯一的大人，阿皎还想继续驾车的，发热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这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来说，发热足够死人了。

所以他被赶进了马车里面。

太郎是除阿皎之外年纪最大的，但是他同样在发热。

接下来就是梅。

她不会驾车。

再接下来，是六郎，继国缘一以及继国岩胜兄弟。

阿皎看着队伍的配置，难得沉默了。

【……我是不是捡了太多小孩回来了？】

【……哼！】

然而这里周围没有人，天气又冷得很，肯定不能留在这个山洞的，还是得离开，讨论了一圈，最终所有人都进了马车，外面只摆着装着六郎的箱子，而六郎舒舒服服地坐在柔软的箱子里，一边控制马车的方向。

——反正这匹马现在也挺灵性的，不用怎么控制。

而且六郎虽然只有六岁，但是他变成鬼的时候接收了很多有用没用的信息，尽管阿皎觉得大部分都没有用，比

如说那奇奇怪怪的吃人仿佛龙卷风的观念，以及男人和女人二三事什么的，不过还是有一部分有点用处的。

至少他懂的确实比真五岁小孩要多。

得亏今天是阴天。

一边玩魔方一边注意方向的六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随后翻了个白眼。

啧。

一个一个的，还得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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