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里全是你啊

时光见晚，也轮到了大爷大妈在买菜的时间，中午清冷的街道也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唔～林谕～“

刚睡醒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软软的叫了他一声，小脑瓜拱了拱，那座坍塌到仅有只瓦片砖的高墙轰然倒地，扭一扭后就把整个小脑瓜都露在了外面，几缕乌黑的发丝粘粘在红扑扑的小脸上

“嗯～“

松开夹了一个下午的被子，刚伸出小脚想去伸个懒腰，刚一探出被子就低温抨击了回来

好冷好冷。。

露出去的小脑瓜也被低温刺激下逐渐变得清醒，小鼻子嗅了嗅，立马就感觉到了空气中有水汽

下雨了？

他的被窝简直是太舒适了，让人懒懒的一动也不想动

暖烘烘的，微微一鼓，让人讨厌的冷气就蹴溜一下钻了进来，不用等多久就可以放下手，那股讨厌的冷气就像是变魔术一样，会变成喜欢的味道扑上来

“林谕～下雨了。。收衣服没有？“

叫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姜璃也只好花费上全身的力气来睁开眼睛，视线里第一件出现的物品是他早上穿的那件长袖，随意的卷成一团放到自己脸边

远一点是自己睡觉前他坐着的椅子，像是护栏一样挡在了床边，上面摆放着一个黑色的暖水瓶

暖水瓶？

姜璃当然不会有这种东西，以前的她都只是用那个活动送的塑料杯子，夏天冬天都是用那个

你说要是冬天水冷了怎么办？

只有中午趁着他们都睡着的时候就可以偷偷摸摸的出去打水，如果当天运气不太好，他们中午都在闹的话就基本没了机会，只剩下不喝这一个选项

但是来到林谕家里就不一样啦！

以前热的时候有他那个精致透亮的玻璃杯，上面还挂着别人没有的小鲸鱼呢！无聊的时候就拨弄一下，叮叮当当的可好听了！

最近天冷了。。其实他也给了。。不过自己没要。。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椅子上那个

想着想着就开始念叨着他的好来，姜璃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就算了花光了，透支的未来的运气，只要遇到了他。。那都是值得的！

又在被子里呆呆的发了好久的愣，最后在小脸的通红下结束了这场旅途，不过旅途中经历的点点滴滴都让害羞的少女卷着被子不住的在床上打滚

又忸怩了很久才不情不愿的从床上起来，拿过一旁的衣服时才看到桌面上他留下的纸条

我下午有事，晚上回来吃饭，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告诉离开的原因，回应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最后是熟悉的温柔

“唔～“

挠挠有些散乱的头发，忽然才想起来自己睡觉前他好像要和自己说什么来着，应该就是这件事吧。。

他去干什么呢？

无聊的思考起来他的去向，把他留下的衣服穿上，踢着小拖鞋走去阳台把衣服先收了，把属于他的衣服叠好放在柜子里，处理好后才抬头看了眼时间

四点。。煮饭好像有些早。。

臭林谕就知道说晚上回来吃饭！又不说几点回！叫我怎么煮饭嘛！

找了个借口把心中的小幽怨发泄了出来，作为惩罚似的从他的房间里拿走了枕头，迈着有些拖沓的步伐来到桌前继续未完成的作业

提笔落字，x+9y=林谕。。

不行不行！

赶紧用笔把那两个字涂得黑黑的，直到自己仔细端详后都发现不了异样才作罢

你都在想什么姜璃！做作业！做作业！不然他回来就该不开心了！

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安慰着自己，紧了紧怀里的枕头，凝聚起注意力投入在卷子上

悄悄的。。偷偷的。。若隐若现的气味。。小鼻子抽了抽。。

呜～想你了。。

秋雨还在沥沥的下，蒙蒙的水气凝聚在玻璃上阻碍了窗外的视线，公共汽车在老司机的控制下稳稳当当，轮毂辗过马路上的水洼溅起几朵水花

滴～祥和陵园到了！

电子提示了拉回了林谕的思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便下了车

哒！

黑色运动鞋踩在车站的候台上的小水坑上，被卷起几点污水落在了鞋面上，但索性是黑色，到也不会太过显眼

“老板。。旺旺牛奶多少钱？“

“七块“

滴～

黑鞋，黑袜，黑裤，黑衣，头顶上还带着黑色的兜帽来抵挡雨水，没有拿伞，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手上那罐鲜红的旺仔牛奶就是少年身上唯一的一抹艳色，若不是那个幼稚的家伙喜欢喝这个，可能手上会换成一束黑色包裹的白菊吧

他过往是悲哀的，以往的经历不太清楚，但。。初一时。。他妈妈特意买的糖果送给全班同学请求他们多照顾自己儿子的时候。。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是成年人与少男少女们的交易？

还是为人父母无可奈何的悲哀？

对也不对吧。。

漫步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脑子里涌现出更多的回忆，他的畏缩，他喝牛奶时的开心，他笨拙和自己打羽毛球时的喜悦

还有。。每每在噩梦中。。江边的小平台上。。家中的摇椅里。。

他的请求，他的盼望，他的绝望

“刘同。。我来看你了“

生于二零零一年，故于二零一五年，享年十四岁

林谕蹲在一块墓碑前，用手仔细的抹去上面积累的灰尘，感受着碑文上的凹痕，就像是破碎的心一样痛苦

“你在下面怎么样？“

叭！

食指一曲用指甲勾住拉环，微微一使劲，在清脆的金属声中拉环被打开，拿起旺仔牛奶先喝了一口

“我先喝了。。到时候再留一半给你吧。。你应该不介意吧？“

孤独的在自说自话，秋风忽然猛烈了起来，吹得身上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兜帽的带子飞舞起来轻拍着愁苦的脸

“不介意就好“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回应，拿起牛奶再喝了一口，感受着嘴里那令人讨厌的甜腻从喉咙滑下

蹲得有点累了，放下手抹去石质底座上的薄薄细水，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墓碑旁，丝毫不介意的靠在他身上

“借给我靠靠吧。。你也就这个时候才硬气起来。。要是你当初硬气一点也不会。。“

话音一顿，拿起牛奶再喝了一口，让甜腻把心中的苦涩压了下去

“怪我。。怪我当初不在。。那场该死的比赛！“

仰起头看着天，眼眶红红的，冷的或温的水夹杂在一起缓缓的在脸上流下，沉默片刻后把话题拉回到自己身上

“我最近挺好的。。你也不用担心。。“

晃了晃手上为数不多的牛奶，把罐子放在了他面前，把拉下来的拉环也留给了他，毕竟两人间约定的是谁后喝完谁丢垃圾来着

“九月。。八月末吧。。我碰到了一个人。。也不能这么说。。是她闯进了我家里。。像一个土匪一样。。没有道理的。。就强硬的进入了我的生活

还是我爸把她带来的。。那时候我也不知道犯什么病居然把她留下来了。。引狼入室。。你说搞笑不搞笑？“

尬笑一阵后才后知后觉的结束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习惯性的拿起牛奶，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放下

“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你。。深受创伤。。浑身散发着死寂。。明明是一些很正常的小事都要畏手畏脚！

走个破路！被空调水都滴到头上了也不知道躲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明明都没什么事就知道说对不起！“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关于那个土匪的事，又花费了好些时间来平复激动起伏的胸腔

安静片刻后语气变得轻松不少，伸手拍拍他，继续道

“不过她现在比你要好多啦。。会笑。。会打闹。。呵。。摆弄着一些稚嫩的手段还欺负我起来了。。你说她幼稚不幼稚？“

墓碑当然不会回应，凛冽的风也停了，沉寂起来的四周让再聪明的林谕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呵。。你跟她一样。。都不喜欢说话。。都让我猜是吧？“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野草，野花，大树，甚至用来当作礼物的精美花丛都在静默，只有偶尔的鸟雀撩动着枝头才带来一丝响动

似乎是孤独，又似乎是失落，林谕直接靠着墓碑瘫倒了下来，手上摆弄着在他面前抢回来的拉环

“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又开了一个话题，语气中少了些调侃，多了些迷茫

“我发现我喜欢上那个家伙了。。我该怎么办？“

。。。

“要是她也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

“是。。她这两个字是没说出口！我林谕以前是信奉说出口的才是确定的事！但。。但。。“

忽然萎靡了起来

“我不知道。。要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该怎么办？

我还没有准备好。。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没有去解决。。我不想历史再重演。。

我不想你的事再发生在她身上。。我不希望我同一个错误犯下两次。。

她以前经历得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她以后。。“

沉默了，这个复杂的问题对方好似又无法解决，话题又再次被终结了

吱吱！

在一旁躲藏得很好的老鼠已经觊觎着气味香甜的牛奶许久，谨慎的观察到面前的这个巨人像是一副睡着的模样，猛然的从角落窜出来，一下子就碰到了牛奶

“唉！“

反应慢半拍的林谕还是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到牛奶洒满了一地

“又是你！“

就在林谕手忙脚乱处理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一个中年女人气势冲冲的来到跟前，挥舞起手上用来遮雨的雨伞打过来

“你还好意思来看他！你这个害人精！你赶紧滚啊！

要不是你，当初他也不会走！“

“阿姨。。我。。“

林谕刚想开口讲道理就被身后小跑赶来的中年男人高声打断了

“老婆！老婆！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啊！过去！“

李英一听到这话整个人显得更加激动，手上一用力就把雨伞扔去林谕的方向，跟本听不入身后的劝导声，快步逼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雨伞穷追不舍

秋蒙蒙的雨水落在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来之前精心化过的妆在雨水下渐渐褪色，表情看起来更加狰狞

“谁要跟他过去！我一辈子都记得！

就是你！林谕！就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林谕自然不可能回手，一边躲闪着一边抬起手来抵挡着雨伞的攻势，后退的脚步被突起的石板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摔进了浑浊的泥水坑中

“老婆老婆。。“

刘和终于赶来了，赶紧伸手奋力的拉住自己的老婆远离，一边撇过头用眼神示意着林谕赶紧走

更多想说的话都被这个眼神给堵住，落寞的回过头收拾好石板上的残局，第一次违背了两人约定带走了剩下的“垃圾“，最后向刘和夫妇投去愧疚的目光便转身离去

看到林谕想要走，被拦住动不了手的李英看起来有些精神崩溃，继续破口大骂

“害人精！你要是做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以前要做这么好！

要是没有那个决心做到底的话！

当初。。。啊啊！～～你为什么又要开始啊～你干脆不要开始啊！“

离去的脚步为最后几句的哭声所停留，罐子中仅剩的奶色甜腻牛奶顺着发白的指缝流出，一滴滴的掉落在地面，让本就浑浊的积水更加肮脏

李英的话更是刺痛了林谕的心，巨大的愧疚感抨击着逐渐冰冷的胸膛，嘴唇都被牙齿咬出鲜血

已经没了回头望的勇气，犹豫片刻后闭上眼睛转过身，朝着两夫妻深深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什么都没有解释就转身离去

“啊！～～儿子啊！啊啊啊！！！“

身后悲怮的声音越来越远，那一句句饱含痛苦的叫喊就深深的印在了心中，让本就破碎的心更加破败

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后刘和的身影不出意外的出现，看见林谕在门口等着自己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孩子。。对不起啊。。你知道的。。你阿姨她。。要不你擦擦“

说罢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小纸巾递给林谕，林谕没有伸手去接，因为他的手已经满了，两只手都拿着那个红色的饮料罐子

“我知道的“

淡淡的回应着，一开口就是深深的愧疚感扑面而来

“我不怪阿姨。。她说得也没错。。是我没做好。。“

“孩子。。唉！“

刘和也只好把纸巾收回，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衣服，最后落在他手上那个红色的饮料罐子上

“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他喜欢喝这个。。要是他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会感到开心吧。。“

“嗯“

双手捧起罐子，微微抬起的角度露出满是悲伤的脸

“当时一罐我们都是对半喝的。。他真的很喜欢喝。。有时候忍不住的话上课也会偷偷的喝。。为此我们还被老师抓过好几次。。“

听着林谕诉说着两人之间的回忆，刘和脸色复杂，张了张嘴后还是选择说出

“孩子。。那件事不怪你。。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保护。。那件事只是一个意外“

林谕没有回答，只是又重新埋下的头彰显着他依旧愧疚的态度，刘和没有多少时间了，只好加快语速交代

“你知道的。。阿姨她。。是有多担心他在学校的情况。。担心会不会吃不饱。。会不会不知道喝水。。会不会。。被人欺负

你做得很好了。。但就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阿姨她对你的期望实在是太高了。。她觉得只要有你在。。他上学就不会有问题“

“但出事了。。“

林谕冷冰冰的开口把责任重新揽回到自己身上，刘和为少年的倔强摇摇头，继续用客观的角度分析着

“但你那天是不在学校的。。这件事不能。。“

“如果我没有去参加那个破比赛。。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唉！“

刘和实在是说不动这个倔强的小男孩，转言道

“无论你怎么想。。叔叔阿姨都不会去怪你。。“

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就算是在社会上已经闯荡过十几年的“成年人“也用了一会来做心理准备

“但。。算事叔叔个人的请求吧。。可能有些过分。。但看在你阿姨的份上。。以后别来了。。“

哒！哒！哒！

我是谁？

喔。。我是林谕。。一个害人精。。一个杀人犯。。一个没有毅力的罪人。。

湿透的鞋子踩在上楼的阶梯上，黑黑的鞋子在本就湿润的面上流下更为深刻的印章

我怎么回来的？

林谕已经有些记不清，好像是循着本能找到了回家的路线，像是醉酒的人一样，一路上都晃晃荡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人说醉酒可以忘记今日的痛苦事，但不过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罢了

或花坛，或路边，或许再也睁不开眼了。。

别来了。。

这句话就像是梦魇一样一直在脑中盘旋

咔哒！

喔。。对上了。。回家了。。

不知为何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推开门走了进去

“林谕！“

一声焦急的叫喊把那颗沉寂的心唤醒了，就像是不见五指的深渊打进了一束光，让汹涌如潮水的痛苦微微消散了一丝

谁？老妈？

浑浑噩噩的目光聚焦起来才看见一个少女，头上绑着马尾，身上穿着围裙，满脸着急着洗着手，随意的在裤子上一抹就匆匆忙忙的拿起一块布浸湿就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去了？

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湿润的泥水本不明显，但稍稍风干后的就会露出泥土的黄色，大片小片的粘在黑色的背景上，甚至连脸上都沾上了不少

“你湿透了！冷不冷啊！我。。我。。“

心急如焚的姜璃急急忙忙的脱下身上这件大不少的衣服就要往林谕身上披去

“不用。。“

林谕一抬手就拒绝了姜璃的好意，顺手把衣服重新给她披上，清醒不少的目光看向身后的食材，微微一笑

“别弄脏你了。。我洗个澡就好。。“

“可。。可是。。“

“没事的。。别担心。。我去拿衣服洗澡了“

习惯性抬起的手又放下，“自然“的拍了拍她衣服上沾上的几抹尘土，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去

姜璃在小厨房里愣了好一下，刚想追出去问个清楚的时候炉灶上就传来了滋滋响，咬咬牙，片刻的权衡之后还是选择相信他，转身去处理汤煲溢出来的水

离开厨房的林谕也没走远，不知不觉的走了回来靠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姜璃，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被灶火烫得有些发红的小脸，几缕因汗液粘粘一起的发丝粘在额头上

她真的很好。。是林谕见过最好的女孩子。。温柔。。俏皮。。爱笑。。任劳任怨。。纯真。。

她的优点还有好多好多。。多得都数不过来。。仿佛老天就垂怜了她一人

若不是以前的那个破事。。她应该走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高度上吧。。怎么会沦落到留宿在自己家做着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每个心情的激荡的夜晚，心中总免不了感慨一番自己的幸运，她的到来好似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盛开的一朵玫瑰

她是如此的艳丽动人，就算以前有着厚厚的沙尘覆盖在她的花瓣上，也未能腐蚀她的美丽

只要一点清水的冲洗，她就能重新绽放，在这片只剩贫瘠的土地上绽放，对着全世界绽放，她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并非烟尘人间

我。。只是那微不足道的清水。。只需要好好的呵护着她

最后。。把她栽种到属于她的。。美丽的世界。。这就够了

至于我这摊淤泥。。

低头看了看身上泥泞，又看看属于她的靓丽，释然的一笑

就让他烂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吧。。

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去，悄无声息，就像没有来过一样，就像他所想的那样

正在忙碌的姜璃忽然感到一阵心悸，急忙转过身看向身后，门口空空荡荡，没有想象中的身影

怎么回事？

颤抖着收回目光，抬起小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想要重新回味一次刚才的那种感觉

那种。。撕裂。。骤停。。猛然一坠落

不！都不对！

像是。。像是。。向着太阳的向日葵在某一刻失去了她的阳光，失去了根系下正在汲取的养分，切断了提供水分的雨水，整个世界正在一点点枯萎着

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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