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明

随着清军的逐渐退去，在喜峰口内坚守的杨嘉谟老泪纵横，满身伤痕的他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麾下的兵马也是十不存一。

伤的伤，死的死，曾经纵横三边的陕西边军，现在已经不复当年的威名。

但是他们活下来了，杨嘉谟在夜里想过很多次，这或许就是老天爷对于这一支百战的陕军最后的慈悲。

狗日的建奴倒是来的轻松，走得也轻松，他们营地里所留下的大部分辎重都是当初在己巳之变中所抢夺而来。

而且现在留下的也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营帐和炮子，其他值钱的东西都被搬得干干净净，宛若闹了蝗灾一般。

蝗灾过后，当地也就不剩什么东西了。

陕军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而久违的赵文的出现更是让杨嘉谟有些唏嘘。

“赵文若是也像本总兵一样贸然出击，皇太极必然奔袭遵化，切断大军后路，断我们的粮道，等粮食耗尽，大军必然崩溃。”

杨嘉谟每次一想到这一点，他就会浑身都冒起冷汗，数万人的生死差点因为他的贪欲而葬身喜峰口！

“杨总兵，看到你没事可就真是太好了！”

赵文紧紧握住了杨嘉谟沧桑的双手，希望这能够带给他一丝慰藉。

“赵总兵，我对不起这几万陕军的将士，也对不起你的骑军营啊！”

杨嘉谟老泪纵横，戎马半生，栽在了叩边的蛮族手里，任谁都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赵文没有办法，这个年岁可以做自己爷爷的杨嘉谟在这里哭的像个小娘们一样。

有些无奈，但是看到喜峰口内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城外正在挖掘的大坑，那正是为了掩埋这些殉国的将士而挖。

喜峰口内的血腥味和铁腥味都颇让人作呕，哪怕见过很多壮烈的场面的赵文也不免会皱着眉头。

随处可见的人体部位散落在街道上，陕军剩下的兵士都捡起这些破碎的人体，将他们放到装载尸体的板车上。

有人能够认出来自己所拿到的那一截手臂，那是他一同被拉壮丁的同村好友，他们向来交好。

但是现在，他只剩下了一条手。

除了舔一舔干涸的嘴唇，默默抹掉眼泪，这个兵士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残缺的部分被扔进大坑之中。

等到入夜，又不禁会回想起曾经和好友的点点滴滴。

难以入眠，哪怕入眠了，也尽是好友的面庞，似乎在拷问着，什么不来救我？

这样的心理问题在陕军剩下的兵士之中大量存在着。

饱受折磨的兵卒没有办法正常回归原来的生活当中，只能被迫在陕军继续留下，最后被汰裁到各个卫所当中，过着以酗酒为生的日子。

“杨总兵，我看您麾下兵马状况都不好啊，现在就回到陕西，恐怕兵士不好适应，不如就在遵化修整，休养几日，您和我一齐往兵部上道折子。”

“就说要在遵化修整，无力再战，况且西路连克两城，遵化和喜峰口全被拿下，军功是够的，想必皇上也能理解。”

赵文好声劝慰着，虽然崇祯帝对前线的将领充满了不信任，无法容忍会打败仗的将领，但是有着赵文和兵部的合力相保。

想必杨嘉谟的下场不会太惨。

兵部只是个添头，主要还得是赵文的折子有含金量。

皇帝宠臣的折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杨总兵，收拾好喜峰口的兵马，就回去遵化吧。”

“这几日都好好休息，北洋接下来应该会支援东路孙帅那边，永平的城墙久攻不克，那边的士气都有些低落。”

“孙帅的书信我看了，他的意思是把我这里的火炮同东路的集中在一起，一起攻克永平。”

“至于西路两城的城防，就要暂且交给关宁军，也就是袁总兵那边，他现在正在布置城防，我也要在喜峰口修整三日，然后要马上赶往东路。”

赵文简单说了一下孙承宗的接下来的安排，杨嘉谟没有问陕军要做什么，既然赵文愿意帮扶陕军兄弟一把，那么杨嘉谟也没有必要没事找事。

他面色严肃，拱手鞠躬，用很干涩的声音向赵文道谢：

“那我就暂且谢过赵总兵的好意了，日后有用得上我杨嘉谟的地方，赵总兵只管开口就是，我绝不推脱！”

这好几日的恶战把杨嘉谟的嗓子也给喊坏了，只能少说话。

赵文也是表示完全的理解。

“好了，杨总兵，这回是打了大胜仗，奴酋皇太极被打跑，建奴被杀得尸横遍野，皇上肯定要褒奖你还来不及呢！”

赵文说说笑笑地，挥手让人端上来酒肉。

“今晚咱们都好好庆祝庆祝，喝顿庆功酒，等着班师领赏！”

赵文的话在周围的陕军军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尤其是当城外的北洋军不断运进城中不少的酒肉都分发给了陕军的每一个士卒。

“每人酒三两，肉三斤，粥米不限，能吃多少我们就熬多少！”

这样的物资奖励对于陕军来说也真是颇为丰厚，至少很大挽救了陕军濒临崩溃的士气。

而安顿好了陕军之后，赵文要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没有脸主动来见赵文，因为在喜峰口战役中，他让北洋骑军营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个人正是于得水。

看到赵文前来，他多少是有些坐立不安。

“赵总兵......我......”

于得水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有吐出来一个狗屁。

“行啊，现在于参将的谱子摆大了，还得我亲自来看你来了。”

“哎呦喂，我哪敢啊！赵总兵，我于得水的今天，那不都是赵总兵您抬举的我吗？”

赵文对着于得水打趣道，但是于得水却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于得水坐立难安的样子，赵文也收起来自己敲打的念头。

“今天来找你，你肯定也知道是为什么事，骑军营的伤亡情况怎么样了。”

赵文马上变换了态度，拿起于得水营帐中的一杯茶水开始喝了起来，准备听着他的爱将于得水要如何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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