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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能有什么坏心眼

第26章 六绺头发

一样的歌词。

不一样的曲调。

扮成红樱的顾栖迟凭一己之力将这首歌完美呈现,一个调子都没有跑,听起来鬼畜中居然带有一丝丝好听。

趴在屋顶上的迟鉴表情复杂。

屏风另一边的刘巡抚表情也很复杂。

不过复杂的心境不尽相同。

过了好一会儿,刘巡抚终于重新开了口:“红、红樱姑娘这曲子……实是独特啊哈哈。”

顾栖迟优雅地福了福身:“大人喜欢就好。”

“……喜、喜欢哈哈。”

刘巡抚干笑两声后,却依旧没有叫顾栖迟从屏风后面出来。他剧烈地咳嗽一阵后,哑着嗓子继续说道:“你站起来。”

顾栖迟皱着鼻子站了起来。

“会做蹲起吗?”

“???”

许是没有马上听到顾栖迟的回应,刘巡抚招了招手,小厮重新从外面进来,挺直后背,而后蹲下,又站起;蹲下,又站起。

“看明白了吧,就按照他的样子做。”

刘巡抚大手一挥,声音笃定而潇洒:“先做他个一百下。”

“???”

顾栖迟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在逗她呢?

她抬起头,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大人,您确定?”

“确定。”

“做起来吧。”

“……好。”

顾栖迟皱着一张脸,咬着后槽牙……开始做蹲起。

影子在屏风上映得真切,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形打地鼠机。

做蹲起对于顾栖迟而言并不陌生,也并不是很累的事情。之前在阎罗堂训练时,蹲起这种东西怕是连台面都上不去。

不过这并不妨碍顾栖迟的生气。

她黑着一张脸,袖子里的拳头慢慢攥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思考着刘巡抚这番的意图,一边故意做得慢慢悠悠,看起来费力又艰难。

屏风外的刘巡抚却是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不知过了多久,顾栖迟长叹一声,而后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气喘吁吁地开了口:“大、大人,奴家做完了。”

刘巡抚啪啪啪鼓了鼓掌,道:“不错。”

“再做一百个。”

“加油!”

顾栖迟擦汗的动作慢慢僵住。

她垮起一张批脸,露出个阴鸷瘆人的笑来。

我加你妈。

这一晚以顾栖迟做完五百个蹲起结束。

饶是顾栖迟,现在也是双腿酸软,脚步虚浮。

她扶着屏风一瘸一拐地走出屋子,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皱紧了眉。

这一晚,她与刘巡抚一面都没有见过。

全程透着那个巨大的屏风。

太诡异了。

难道那些姑娘去其他家时也是一样吗?

这会而天已经有些亮了,天际泛着暖红的光,偌大刘府也看得越来越清晰。雕花玉砌,长廊高阁;假山巨石,小桥池塘。

很精致,看起来就很有钱,

“姑娘慢些走。”

依旧是那个小厮,配着他们熬了一夜后,拎着个不大不小的袋子,领着顾栖迟沿着原路回到后门。

顾栖迟轻轻颔首。

很快就到了门口,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顾栖迟转身刚想离去,那小厮却突然将她拽住,而后将一直拿着的袋子放进她的手里:“这是大人赏给姑娘的。”

两人距离突然近了不少,各自的衣袖交叠片刻,转瞬分开。

顾栖迟顿了一刻,敛下眼睫,眼底沉了沉。

“姑娘……可要收好了。”

顾栖迟脸色迅速恢复正常,抬起头双眼一亮,面露惊喜:“真的?”

她打开袋子,看见里面躺着好几个亮晶晶的金元宝。

顾栖迟对着木门火速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大人!”

“姑娘慢走。”

小厮腼腆一笑,而后转身离开,轻手轻脚地关好后门。

顾栖迟盯着门边垂下来的晃动的树枝看了半晌,而后缓缓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向霓云楼方向驶去。

清晨的路上安静得很,没有一个行人,甚至鸟鸣声也是遥远又稀落。

正是适合睡觉的气氛,车中顾栖迟的表情却是无比严肃。

不好。

她方才只以为是因为做多了蹲起而导致双腿酸软,可现在不仅是腿,双臂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并且逐步蔓延至全身。

她被人下了药。

可她没有吃或者喝刘府上的任何东西,是如何被下的药?

顾栖迟咬紧舌尖努力挺直,却发现这药效来的突然又猛烈,酥软的感觉从腿部逐渐上升,深度的无力感渐渐席卷全身。

看症状,像是药效加强版的软骨散。

先是身体无力,而后听力视力皆受影响,甚至可能会昏迷。

顾栖迟忍耐地闭了下眼,眼底蔓延寒霜。

她艰难地抬起手掀开帘子,仰头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阵阵酥软感袭来,好似千万只食人蚁的啃噬。

疼痛酥麻,又有些奇特的痒意。

倏然,她听到一阵窸窣的声音。

清亮的眼底泛上水色,视线有些模糊,她望向窗外的树丛,而后嘴巴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

迟鉴趴了一晚上的屋顶,看着顾栖迟做了一晚上的蹲起。他见多识广,却也被刘巡抚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盯了刘府看了一晚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只好跟在顾栖迟马车后面一起回去。

他正揉着眉心打了个哈欠,却突然听见前方传来轻微的声音。身后的零星几只鸟雀似是受了惊,扑棱着翅膀在枝头间跳跃。

动作戛然而止,迟鉴面色一沉,身形一闪,迅速向前方飞掠而去。鬼魅一般的身影轻盈地在林中穿梭,徒留几道残影。

迟鉴很快就到了马车旁边。

马车似乎刚刚停下,缰绳依旧晃动,而车前的马夫已经昏迷。他迅速转过头,发现车窗的帘子被人掀起一个角,里面垂下来了一只纤瘦的手。

他一把掀起帘子,发现马车里的顾栖迟衣衫凌乱,眼尾泛着红色。手上被绑上了麻绳,仰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条在浅滩上搁浅的死鱼。

他皱起眉刚想说话,马车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一个人影飞快地从车厢后面跃出去,迅速消失在树林深处。

迟鉴提步就想要上去追,可瞥向身后的顾栖迟后整个人却是一顿,而后烦躁地捏住拳头。

“大人我去!”

倏然传来一道声音,而后一道影子迅速从不远处的树上跳下来,朝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那声音传过来后变得缥缈又模糊,迟鉴却是轻轻舒了一口气。

幸好。

是夏近。

他之前怕有什么变数,便提前让夏近在每次失踪的位置附近候着,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

寒潭一样的眸子闪过一道利光,半晌,他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车厢里的顾栖迟。

顾栖迟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云,一朵油炸过后被无数人踩过的云。药效螺旋般的增强,她仿佛正沉向更深的湖底。她竭力仰起头,汇合残余的所有力气,努力睁大眼睛。

接着她就看到窗户外面冷着脸的迟鉴,两人来了个无比尴尬的四目相对。

没有什么见到救命恩人的满目欢喜,只有仿佛见了鬼一样的惊恐表情。

顾栖迟像被施了定身咒,脑中飘过一片卧槽。

名声尽毁。

我命休矣。

迟鉴看她一眼就迅速移开视线,利落地掀起车帘,弓身进入马车给顾栖迟解下绳子。

地上的人一副躺平任嘲的样子,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迟鉴瞥向她乱糟糟毛茸茸的头发,低声道:“软骨散?”

地上那坨玩意拱了拱脑袋。

像一只垂死挣扎的毛毛虫。

真是作孽。

迟鉴低低叹了口气。

顾栖迟其实一直在尝试起身。

只不过表面上实在是看不出来。

这会儿她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身体瘫软,面色极红,呼吸声克制而沉重。半晌,她认命地咬了咬唇,下定决心的开了口。

可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微哑上调的声线带着不容忽视的软,轻柔得好似恋人床榻间的低语,缠绵悱恻地在车厢里盘旋。

顾栖迟:“!!!”

这软骨散不仅软骨软身,居然还软声?!

她完了。

忽然变大的风吹开了半掀的帘子,微凉的晨风涌入,屋中的空气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暗香。

迟鉴眼中迅速划过诧异,而后被惊恐取缔,他逃一般把帘子卷起来,迅速后退下了马车。

“……”

顾栖迟心如死灰,咬着牙暗自使劲,终于挣扎地在地上过了一圈儿。无奈身体像是脱离了容器的一滩水,她一动,便无法控制的歪向车厢外,并有向下掉的趋势。

她默默做好了和大地母亲拥抱的准备,却不想,身体在半空生生顿住。温暖结实的手臂带着沁人心脾的冷香,坚定稳固的圈在腰上,把她往上托了托,扔回了车上。

顾栖迟的脸重重撞在了木板上。

心死了。

迟鉴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他冷着脸把半空中的顾栖迟捞了起来,却因手上的触感有了片刻的怔松。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触感,炙热而柔软,像是陷在朵软绵绵的云里。细软的头发不经意划过手背,带来微微的痒意。

他低头看向她,后者瘫在深黑色的木板上努力把自己翻了个面,而后拼命地仰着头,荔枝般水润的黑眸紧紧盯着他,眼尾好似涂了胭脂,红的像熟透的樱桃。

他眸色暗淡了几分,喉结克制地滚动。莫名的热意在此处盘旋蒸腾,隐隐盖过了春夜的寒息。

迟鉴攥紧腰间冰冷的环佩,指间的寒意带回纷飞的思绪,回归平素的清醒。

真是反常。

他身上平添了几分戾气,烦躁转身,想要去把东厂的人叫过来处理。

刚迈出一步,面前却横出莲藕似粉白的手臂,白嫩的手指轻柔地扯住自己的袍角,却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顾栖迟在幻海里浮沉,那衣袍好似海上唯一的浮木,她拼命抓住,才有力气呼吸。她狠命的咬了下舌尖,尝到浓郁的血腥。

“带我……走……”

平日里冰冰冷冷的人反常地像是只被抛弃的小兽,发出轻软破碎的呜咽。

衣袍上本就似有似无的拉扯感逐渐减弱,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抽身而去。可脚底似乎被紧紧粘在地上,前面的路,却是一步也迈不出了。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眼底的寒冰化作山顶的白雪,松松软软。

顾栖迟正和自己的骨头暗自较劲,忽然,熟悉的冷香在身上拂过,月华般温凉短暂地将自己包裹。

耳边传来“撕拉”一声,然后她就被迟鉴徒手扯下来的车帘卷成一支直挺挺的圆筒,像只安安稳稳躺着的,白胖胖的蚕。

紧接着她被折成两半,空瘪瘪的胃被坚硬的骨头顶住。

她被硬生生地对半儿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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