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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作天降,实为竹马

第1章 第一章

二月末,虽已至初春,却好端端得又下了一场雪。

一层薄雪压在抽着嫩芽的枝桠上,软弱无力地在风中摇摆着,最后啪嗒一声砸了下来。

游蔚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在他的身后,两扇巨大的铁门轰然关上,空气似乎都为此一颤,本就闭塞不堪的校园更显拥堵。

游蔚隔着口罩呼吸了一大口,这才缓了过来。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里,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往教学楼走。

全然陌生的校园、素未谋面的同学,游蔚看着周围套在灰色校服里的学生,只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呼出的气凝成白雾,倒像是吐出一道道忧郁的烟圈。

和他擦肩而过的学生们,不光是穿着,连发型都一模一样:女生一水的齐耳短发,而男生则都是精确到毫米的短寸。

这一眼望过去就是十几胞胎,看着还怪惊悚的。

很难想象,在推崇个性化的21世纪,还会有这样死板严苛的地方,实在是教育进步的漏网之鱼。

难道所谓的优等生是靠剥削审美换来的吗?

游蔚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走着走着他就察觉了不对劲:不光是自己在打量四周,周围一圈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在偷看他——这主要归功于游蔚身上的红色羽绒服。

一片掩埋生机的雪白之中,这刺眼的一道红是很显眼。

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游蔚不光没穿校服,被帽子压塌的头发都快遮住了眼睛。

这才开学第一天,除他之外也有几个胆子大的人穿着花里胡哨地溜了进去,可一进教学楼就乖乖把自己裹回灰色里。

只有游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慢悠悠晃进了教学楼。

他嘴上念叨着:“高二(12)班,高二(12)班。”这教学楼构造像蜂巢一样,新来者一钻进来便失了方向;他拐了不知道几个弯,路过的每个班级门牌都相似,但却都不是。

这么一耽误,上课铃就响了。

游蔚实在没辙,只好求助于忙碌其间的勤劳小蜜蜂。

他正朝路过的一位同学招手,背后突然一阵冲击,伴随着身体严重的失衡,他向前踉跄了好几步。

这地本来就滑,游蔚被栏杆狠狠勒了腰,这才没有狼狈地摔到花坛里去

还没缓过神来,一阵浓烈的食物气味就往鼻子里钻。

游蔚顾不得身体疼痛,反手一摸,背后竟然湿了一大片,入鼻是一股包子汤汁混着甜腻豆浆的味儿。

他将沾着脏污的手停在半空,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身后的罪魁祸首,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对方虎背熊腰,连看都不看游蔚一眼,急着上课去了。

游蔚立刻扯住对方的衣角,迫使他停下脚步,顺手又把手里的汤汁就着衣服擦了擦。

这位壮汉斜觑着他,毛毛虫般的眉头一抬,用近乎威胁的语气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游蔚丝毫不怵,个子虽比对方矮半个头,腰板也比对方细,但气势上显然高了一大截。

他漫不经心地用脚尖踢了一下,地上的半个包子滚了过去。

他轻声细语,半点怒气也不显:“同学,你的早饭落下了,快趁热吃。”

这话说的极其挑衅,那壮汉愣了几秒。目光从游蔚青春靓丽的红色羽绒服转移到嚣张飞扬的一头秀发,又挪到黑得显出几分邪气的眼珠子。

原本想要动拳头的冲动也渐渐平复了。

打扮成这样,说话还那么冲,此人不是很有背景就是脑子不好使。

但鉴于沂风一中的高门槛,脑子不好使就等于了很有背景。

想着,壮汉硬挤出一个笑容。

“同学,刚刚实在不好意思啊。”

走廊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嘈杂的读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游蔚的话卡在了嗓子眼,没想到自己眼前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川剧变脸。

壮汉又道:“同学,我还急着上课,下次好好给你赔罪……”言辞恳切,满脸堆笑。

“算了算了,别赔罪了,下次走路长长眼睛。”游蔚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好自认倒霉了。

他叹口了气把外套脱了,里头只穿一件略显单薄的卫衣,冷风来回吹了两遭,手心迅速凉透了。

那壮汉如释重负地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被喊住。

“那个,你等等。”

游蔚后半句“高二(12)班怎么走”还没问出口,这壮汉过于上道地跟着脱了校服外套。

“看我这不懂事的,差点都给忘了。您这衣服弄脏了还怎么穿,先穿我的,这件儿洗好了我再给您送回来。”

游蔚看着递在自己跟前的衣服:?

“不用。”他摆手。

“要的要的。”

“真不用!”

游蔚没有装客气,对方那衣服的汗臭味比这食物还难忍受。

推来搡去几个回合,游蔚被逼得真要发火了,突然听闻一道声音打破僵局。

——“走廊不许斗殴。”

总不能在说我们吧?

游蔚环顾四周,还真只剩下我们俩了。

那壮汉也愣住,定睛往前一看,连忙抓起掉在地上的衣服就跑,跑前还挺讲义气地提醒。

“纪检部的!”

游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没有急着跑。

他还要问路呢。

游蔚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高个子男生朝着这边走来,宽肩窄腰,长腿阔步。逆光看不清五官,但看得出头很小。头发也剪得很短,这发型在多数人身上,要么显得匪气十足,要么活像□□多年。来人却依旧是一股子纯净的书生气,儒雅温和。

他一步步走近,游蔚心跳得越厉害。

不光是因为人类对于美貌浑然天成的好感,更是更是因为对方给他的感觉特别特别熟悉。

游蔚搜刮着这份熟悉感,他们肯定见过。

游蔚重度脸盲,只要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在他眼里就都一个样,没几个月根本记不清。但长相这么出众的就另当别论了:大脑有额外的储存空间腾给他们。

“发生了什么?”

这个帅哥开口语气平淡,像是落在掌心立刻会化掉的雪花。

游蔚正犹豫着要不要套个近乎,脸比大脑反应更快,已经自行露出了个灿烂笑容。

但他忘记自己带了口罩,人家根本看不见。

果不其然对方毫无反应,他比游蔚高了半个头,垂着眼睛神色淡漠地上下打量着游蔚。

游蔚尴尬地收住笑容。

“没事,刚刚闹着玩的。”

那帅哥的视线比寒风还冷,游蔚情不自禁又哆嗦了几下。

“没穿校服,头发也不合格,现在七点十二分,早读迟到。”那帅哥问,“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他不带感情地审判着。

游蔚不以为意地回答:“刚转来不懂规矩——哈秋!”

打完喷嚏他接着道:“高二(12)班游蔚。”

闻言,面前这人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转学生?”语气有点疑惑。

众所周知,沂风只有中途退学的,少有半路转进来的。

游蔚点点头:“12班怎么走,能帮我指个路吗?”

那帅哥却答非所问:“怎么不穿外套。”

游蔚把手里的外套抖开,给对方看那滩污渍:“被人倒了一身早饭,有点膈应。”

帅哥看了看他,沉吟片刻也把衣服拉链拉了下来。

“你干什么?”游蔚半是困惑,半是受宠若惊,“不用不用!”

都说沂风一中关着一群没有感情的书呆子,现在看来纯属谣言,光是来自陌生同学的关心就已经让游蔚很是难以承受了。

那帅哥已经将衣服完全脱下了,不由分说地上前一大步,披在了游蔚身上。

带着体温的校服将游蔚紧紧包裹,他被冻僵的大脑又活络了:衣服并没有汗臭味,甚至连袖口都是干干净净的,要努力去嗅,这才能闻到淡淡的油墨味。

游蔚没有半分反感。

但游蔚却觉得仿佛被烫到了,连忙要脱下,却被对方的双手牢牢按住。

“我教室还有一件,你先穿着吧。”

游蔚终于忍不住发问:“你认识我吗?”

没道理有这么好的人吧。

那男生不答反问:“你呢?”

“认识……吗?记不起来了。”游蔚坦诚答道。

那男生突然笑了:“我叫徐骤,徐徐图之的徐、急风骤雨的骤。”

这个笑容像是红梅初绽,虽然并不热情,但却已经驱散了不少冬末的寒意。

———

徐、骤。

游蔚轻轻写下这两个字。

他苦思冥想仍旧毫无印象,摇摇头又将字划掉。又是借外套又是帮找路的,现在这样的好心人可不多,改天请他吃个饭好了。

游蔚往椅背一靠,百无聊赖地打量起教室的环境来。

方才他进教室时,班主任随意将他发配在了紧挨垃圾桶的“风水宝地”,俗称的差生专用区。

好在刚倒过垃圾,暂时还没什么异味。

班里大多数人都在扯着嗓子背书,喧闹得像是误入了什么屠宰场,一声盖过一声。

……不愧是传说中的学习地狱。

游蔚随手一翻,课本扉页上仍写着“高二(1)班游蔚”。

游蔚在“1”后面又加了个数字变成了“12”,就此与扬天中学的游蔚、与过去的生活彻底告别。

唉,他深深叹气。

一向没心没肺的游蔚突然多愁善感起来:自己如果没转学的话,现在应该……应该在睡觉。

谁能相信这学校的作息比扬天中学提前了整整一个小时!

游蔚那点怀念还没更深入地蔓延,就立刻落下帷幕。

他脑袋一歪,直接在这鼎沸人声里睡着了,他昨晚几乎没合眼。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晃得他脑袋发晕,过去和现在交织着,像是一阵浪,把他卷入未知的命运里。

他被浪拍打在地,却毫无反抗之力。

突然间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耳边是细碎的私语声。

游蔚皱着眉头缓缓睁眼,梦境和现实仍在纠缠,好半天才分出个你我来。

那些嘈杂的声音逐渐清晰,画面也慢慢聚焦——一个小老头正张牙舞爪地挥动着一把大三角尺,尖锐的木板角晃动在游蔚眼前。

游蔚想也没想一把伸手抓住了,这玩意儿扎到眼睛可就不妙了。

那老头气呼呼地想要抽回“武器”,但没抽动。

数学老师威严扫地,气急败坏地吼道:“要造反了?尊师重道这四个字忘光了是吧!”

他说着又狠狠使力,握惯粉笔的胳膊也颇有几分力气。

游蔚反应过来连忙松手。

他这手松得突然,数学老师没收住力气,后退一大步,直接坐到了一个满脸痘的男同学腿上。

笑声、惊呼声夹杂着,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游蔚也没想到会这样,彻底清醒过来后,倒是被痘痘同学欲哭无泪的表情给逗乐了。

“不好意思啊。”

那老师看见游蔚的笑容更是气得够呛,已经骂骂咧咧地罢课了:“这课是没法上了,我教书四十余年,第一次遇到这么顽劣的学生,上我的课还敢睡觉!还敢打老师!”

游蔚:?不会在说我吧?

周围人幸灾乐祸的神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没错,就是你。

数学老师气得夺门而出,两个同学紧随其后出去劝阻,大约是班干部之类的。

前桌转过脸:“帅哥,你要倒霉了。”

游蔚倒是淡定得很:“习惯了。”

前桌又道:“刘老是退休返聘的老教师了,脾气很暴躁,事儿特多,也特别特别……小心眼,全校就没有一个敢和他对着干的,你是第一个。”

游蔚:“……谢谢?”他不慌不乱,甚至感觉有点荣幸。

他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又趴下睡了。

前桌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什么来头?”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甚至还能再睡一觉?

在各种不切实际的猜测围绕游蔚展开的时候,当事人的心理其实特别简单。

他在想,听起来自己会成为沂风第一个刚转学就被退学的学生,那干脆养养精神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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