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略过

两人回至观中，钱力将剩余的银两都交于柳清妍。柳清妍叮嘱他道：“小力，你以后无事便可来此，姐姐教你识写字。”钱力无奈，点头应诺。李子棋见钱力应的勉强，却误作钱力是不爱读书，倒不由想到自己孩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慨。但她此时，又焉能不知读书对一男孩子的意义，只能硬着心肠让他去学。

天黑之后，钱力照例去到松云道长屋内。钱力先向师父禀报了柳清妍让他识写字之事，松云听了不住抚须点头，言道：“难得她替你想得周全。天下之事无外乎一理字，练武、读书、修道都是为求之一理，无甚么高低先后之分。

为师年青时为求一功名，也是十年寒窗苦读。现在想来，却是舍本逐末，你莫要重蹈复辙。”钱力静静听着，松云接着道：“想当年，那黄巢与我同时名落孙山。他怨世道不公，转而恨世，如今带着一帮人与朝庭厮杀了几年。依贫道看来，他还是为着一己功心，却害得无辜之人死伤无数。真为可叹！你万不可为那虚名蒙了眼。”

钱力点头应道：“徒儿谨遵师父教悔。”松云言道：“你尚年幼，这些道理先记着，以后慢慢悟，你先回屋歇息去吧！”钱力应诺，自回厢房去了。

次日未及天明，却下得一场豪雨。钱力起身后，只得去了观里的廊檐下练习。晨饭之后，雨势弱了却不见停歇，钱力见无事便去到柳李二人房中。

柳清妍似已料着，早已将一桌收拾好，文房四宝都摆上了。待得钱力坐好，笑着对他言道：“今晨雨大，你定是无事可做了，姐姐先替你准备好了。今日便开始识字，先学着《千字文》，待得学完，你便识得千字，就有一基础了。”

钱力无奈地答道：“有劳姐姐了，我定当好好学。”柳清妍便摊开书，先诵读了一段，又给他讲解了一番。钱力前世好歹也念了十五年书，古文造诣也有，这种初学起蒙教材自不在话下。

他心想我可不能表现得太好了，否则就会被当成了怪物。只好装作懵懂无知的少年，柳清妍念一句，他跟一句。用了二个时辰，就学了十句话，四十个字。这让柳清妍大为惊喜，恨不得亲他一口。

旁边的李子棋也叹服不已，她幼时学，一天能弄懂三句话都属不易。钱力心想，你就一次全部讲下来，我也都能懂，就怕吓着你们。

柳清妍与李子棋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奇，李子棋脑子转得快，对柳清妍说道：“柳姐姐，你教他书写，会写才有用了。”柳清妍反应过来，取出纸，站在旁用毛笔沾墨写了个“天”字，又向钱力示范握笔之势。

果不出所望，钱力照样也写出个“天”字，只是比起柳清妍之字难看许多。柳清妍见了连道两声“难得”，右手不住地爱抚钱力的脑袋，让钱力心跳陡快。李子棋也“啧啧”声不断，只是不好再添只手来抚钱力的脑袋了。钱力心想，我这就被当作神童了。

又用了二个时辰，钱力将所学四十个字，都学写了一遍，后面写的字也渐渐有了样势，看着舒服了。这一番写来，柳清妍实是忍不住欣喜，双手捧着钱力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更让钱力心脏招架不住，赶忙借口内急，闪了出去。柳清妍对李子棋兴奋地道：“你可真有眼光，认的如此聪慧的弟弟。他学得几年，将来去应试，定能名列三甲。”李子棋则神情古怪，只笑了笑。

钱力出了屋，亦不好意思再回去，见雨停了，便负了把扫帚，下山去扫地了。下过雨后的台阶有些湿滑，钱力踩着跌落的树叶逐级向山脚行去，不时还要抹一抹滴落在脸上的水珠。临近半山亭，却见一人盘腿坐在石凳上。

钱力进了亭，才认出是咋日那位老者，正闭目静坐，便向前施礼，老者恍若入定，却没理他。钱力只好出了亭，仍旧下山。待他从山下清扫上来，那老者却仍旧坐在亭中，眼晴已睁开。钱力见他眼角竟有泪痕，让钱力怔在原地。

老者仍像在苦苦思索，忽而抬头望向头顶，用手臂拭了一把双眼。那神态酷似一位受了委屈的孩童，让钱力见了又暗自好笑。老者注意到了钱力，自己的窘态被人瞧着，倒让他有几分羞意，转瞬又恢复了正常。他咳了几声，向钱力招了招手。钱力赶紧放了扫帚，走进亭内，向老者施了个礼。老者从腰际摸出一黝黑葫芦递与钱力，又从怀中掏出几个铜钱交与钱力，言道：“劳驾，替我去山下买些酒来。”钱力依次接过，瞧着这老头可怜，便笑语道：”老人家，您在此等着，我去买来。”转身去了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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