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本佳人

“已经春天了，昭南将军……玉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上官问夏趴在栏杆上，看着外头的白玉兰花苞。

“玉儿若是知道你这样想她，她一定很感动！”尚寻香撇过头看了上官问夏一眼，揶揄的笑道。

“你讨厌！”上官问夏噘着嘴，作势打了尚寻香一下，“她都走了快一年了！”

“正是呢。”尚寻香笑着，“六殿下都要成亲了，自然该赶回来喝杯喜酒的！”

上官问夏憋着自，“我瞧，是边关的风景太好，她都舍不得回来了。你瞧，之前她一走，就是好几年，哪有半点回来的意思？”

尚寻香看了上官问夏一眼，叹了口气，“这事，你许是没听说过。”

“什么？”上官问夏诧异的转过了头。

“当初，玉儿就是被金国给关起来了的。”尚寻香叹了口气，“我也是，后来祖父告诉我的。当年，玉儿与沈先生在金国的处境很不好，她五感尽失，沈先生又受了重伤，再加上他们身份的暴露，一时间成了所有人眼中的……”

尚寻香不然继续说，“后来，便是沈先生去世，墨玉只剩下视力尚未恢复，却也还是被困在金国一年多。”

上官问夏张了张嘴，“怎么会呢？当初，她不是还给我们送……”

尚寻香看了她一眼，“若不是她借着送东西回来，只怕此时，早就变成一抔黄土了。金国人，若是没有忌惮，怎会放过当初造成他们巨大损失的人？”

上官问夏愣了愣，“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尚寻香垂下眼，“怎么说，她也平安回来了。或许，当时她给我吗寄东西的时候，也是因为有我们在，才从另一面保住了她的性命。公主，她不是贪玩，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无法脱身回来。”

上官问夏整个心都要揪起来了，“她怎么……怎么连一封信也不带回来？便是，便是有个一言半语……”

上官问夏在尚寻香的视线之中败下阵来，她喃喃自语着：“是啊，若是有个一言半语，她怎会不与我们说……只怕，写了信，也早就被金国人给扣下了。”

“边关的仗也打的差不多了，陛下不是派了和谈的使者去了吗？”尚寻香递了一杯茶给上官问夏，“在边关小谈，再来长安签订和谈书，到那时，必定有封赏。玉儿和昭南将军，必定要回来的！”

上官问夏托着下巴，“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咱们就又热闹了！”

尚寻香低下头，继续绣花，“幼蕊又病了。”

上官问夏顿了顿，皱起了眉头，“她哪天不病！上次是因为那些有的没的的传言，什么四殿下与昭南郡主如何如何，都是那些说书人排的乱子！”

尚寻香抬头看了上官问夏一眼，“那次的传闻，想必又是洛大人办的好事。”

上官问夏一圈捶在了栏杆上，“每次都是他。也不知道四哥看上他什么了，总和他走在一起。还不防着他背后捅刀！”

尚寻香笑了起来，“你没发现吗？咱们这些与玉儿走得近的人，总能染上她拿些说话的怪毛病！”

上官问夏愣了愣，随即便和尚寻香笑成了一团。

一个宫人匆匆跑了进来，“公主，公主……”

上官问夏的笑容收敛了些，转头看了过去，“慌慌张张的，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那宫人脚步顿了，站在廊下，喘着粗气，“陛下……陛下令龙鳞卫将洛大人给带去了太极殿。”

“什么？”尚寻香惊讶的站了起来，“是为什么？可有传召其他大臣？”

上官问夏愣了愣，也站了起来，“快说！”

宫人看了一眼两人，呼吸稍稍缓了一些，“陛下并未传召其他官员，但是四殿下那边，似乎也有些动静……”

上官问夏与尚寻香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现了一丝担忧。

上官问夏提气裙角，“我……我去太极殿瞧……”

“公主且慢。”越原出现在了洗梧宫门外，大步朝她们走来，“我家姑娘吩咐了，若是陛下对洛大人动了气，公主最好称病不出，静待她回来即可。”

上官问夏的脚步顿了顿，“玉儿？她回来了？”

尚寻香看了越原一眼，走到了上官问夏的身边，“玉儿还在外头？”

“姑娘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请公主与尚小姐静候。”越原躬身答道。

上官问夏松了口气，“她知道这里的情况就好，该不会……”上官问夏狐疑的看向越原，“这都是玉儿安排的吧？”

尚寻香看着越原，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也出卖了她的想法，墨玉绝对有这个能力！

越原笑而不语，并没有回答她们的疑惑，行了礼又走了。

上官问夏转头与尚寻香对视着，两人都无奈的耸了耸肩。

……

“贵妃，你可见过？”皇帝站在洛和安的身前，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洛和安，神色冰冷。

“回陛下，臣方才入宫时，遇到过贵妃娘娘。”洛和安蜷起受了伤的手指，那是被皇帝踩的。

“是吗？”皇帝扯了扯嘴角，“你出宫时，就没有见到过她？”

洛和安咬着牙，“陛下，微臣是……啊——”

皇帝再一次踩上了洛和安的手指，足底碾着，“洛和安，别以为，朕会一直纵容你。今日，若是贵妃没有回来，朕咬了你的命！”

“陛下……臣没有……”洛和安想要起身，又被皇帝踩在了背上，跪了回去。

“朕不听这些，想要将她带出去的，只有你了……”皇帝踩着洛和安的手，蹲了下来，将浑身的力都加在了洛和安的手背上，他眯起眼，“洛和安，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贵妃，你送去了哪里？”

“臣并未曾……啊——”洛和安咬着牙，想要解释，却被皇帝直接踩断了手指骨。

皇帝起身，退后了一步，看着洛和安变形的手指。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洛和安的时候，他也是穿了一身白衣，这双漂亮的手弹着高山流水，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倒是与现在的狼狈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皇帝想起当初在兴庆殿跪了好几个时辰的墨玉，便是起身时如何艰难，始终挺直了背脊。而洛和安一进太极殿，便跪了下来。

“若是没有沈自初，你如今只怕连你师妹也及不上。”皇帝看着洛和安，擦了擦手，将脏了的帕子丢在了地上。

洛和安看着落在脸旁的帕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臣肯定，那是墨玉的人所安排的。”洛和安抬起头，“越王与越王妃，乃是她墨玉的生父生母，您不觉得，墨连城、墨玉，这两个名字，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吗？”

皇帝愣了愣，随即便笑了起来，他看着洛和安，“你不是将墨衣卫之中的精锐都挑走了吗？怎么还不知道？”

洛和安诧异的抬起头。

“墨连城，本名并非墨连城，他名为墨案。当初，入正南道时，他师尊为他改的名字。墨案，听着太书生气。”皇帝冷下脸，“还是，你想说，那两个孩子。当初的胆子大到，直接用了本名。妹妹用了朕赐的封号，哥哥便随了妹妹的姓？嗯？”

洛和安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应话。

“越原。”皇帝转过身，回到了龙椅前。

越原推门进来，低着头，“……陛下。”

“继续，不要停，直到他说出贵妃踪迹为止……”皇帝抬了抬手，转身走了。

越原等皇帝离开之后，才笑着直起身，转头看向洛和安，“我们姑娘在你身上吃得苦，我们替她找回来！”

“我知道是你们做的！”洛和安咬着牙，断了的手指无法再缩回。

越原看了一眼洛和安那断了的手，啧啧道：“真是可惜了，我们姑娘说，你弹的一手好琴。可惜，这样一来，只怕洛大人，这辈子也别想弹高山流水了！”

“越原！”洛和安压低了声音怒吼着。

“与我们姑娘为难之时，你就该知晓后果了。”越原抬手，从身后的墨衣卫手中接过了沾了辣椒水的铁鞭，“洛大人，对不住了，在下会小心着些，不要了你的命的！”

……

皇帝闭着眼睛，坐在回雁阁。回雁阁上下，早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就连皇后那里，也加了不少墨衣卫看守着。

夏库不安的看着皇帝，他坐在铺了虎皮的贵妃椅上，这是越王妃最爱坐的地方，充斥着越王妃的气息，却也让皇帝的神色愈加的难看。

“陛下，苏相在宫外求见。”夏库犹豫许久，还是上前来。

皇帝没有睁眼，只是问了一句，“贵妃回来了吗？”

夏库没有说话。

皇帝摆了摆手，“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夏库只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又上前继续说道：“陛下，太极殿那边，刑讯还在继续，洛大人他还未……”

“你是朕的人，还是他洛和安的人？”

皇帝只消这一句话，便让夏库再次闭上了嘴退了下去。

皇帝睁开眼，摸着身下的虎皮，“青荷，你究竟去了哪里……”

皇帝在回雁阁坐到了天黑，苏相也在宫外站到了天黑。天黑之后，已经有不少人都听说了，皇帝命昭南郡主的护卫，在太极殿对洛和安进行刑讯。

虽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或者是，明面上的理由，只是洛和安贪污江南道赈灾银粮。可皇帝动那么大的怒火，还又直接将洛和安交到了昭南郡主的人手里，这可不是小事。

昭南郡主虽然有了军功，但毕竟是一个女子，若是登堂入室，谁也不会好看。所有人都默认，不能让洛和安出事，但是也不能得罪昭南郡主。

于是，不少官员都在宫门外候着。递进去的信都只是求皇帝不要动用私刑，便是要审问，也该交由大理寺来才对。

上官时回来的时候，宫门外已经站满了大臣了。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瑟缩的坐在角落的越王妃，“回去该如何说，你清楚吧？”

“我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有你这样一个痴情的对象！”越王妃冷笑一声，看着上官时。

“我与她如何，不劳你操心。随你如何对父皇说，只要说错一句话，她的人自会教训你。我不过是教教你如何说话罢了。”

越王妃冷笑一声。

“你来长安，自有你的理由。我不问，但你说话做事前，最好想一想你的这个理由。若是轻易放弃了，不是白做了牺牲？”上官时转过头，敲了敲车壁，“从正门进，不用避开那些大臣。”

“是……”

越王妃看了上官时一眼，她知道上官时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上官时竟然不去追寻这真相。而墨玉，竟然也没有拦着上官时见到她。

若是上官时知道墨玉的身份，只怕他……

越王妃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让墨玉的身份被任何人知晓，她必须护住她的儿子了。

墨衣卫，带着她去见过越王，在上官时见越王之前。他们已成了那小女子的瓮中之鳖，若是反抗，只怕连身后名都得不到，更是连唯一的儿子，都有可能没了。

越王是为了大业，而越王妃，则是为了儿子。他们十分有默契的，不再提之前之事。她答应了上官时的要求，什么也不说，将一切都嫁祸到洛和安的身上。默默咽下心中的苦楚，只求越王能早一日……去死。

只要连城回来时，见不到越王的行刑，便不会露出马脚。只要他避开了行刑，她相信，那个小妖精，能把握住局势，将一切引回正途。

越王妃捂着眼睛，笑了起来，“她……她竟能相处如此的计谋，用了这样龌龊的法子，逼我们认同她……”

上官时转头看了越王妃一眼，“噤声，就要过宫门了，外头都是大臣。”

越王妃闭上了嘴，苦涩的眼泪滑入嘴角，将其尽数吞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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