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果园1988

幸亏是夏天，菜凉得慢，等女人们坐到桌上，最早的菜还有余温。

“快坐下吃饭吧，都忙了这么久。”

三张八仙桌成品字形摆开，袁如凤坐在最中间一张的主位上。

她一边和孩子们聊着天，一边左右看看，越看心里越欢喜。

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再次以坐的姿态来到外面。

然而，比起身体恢复，更让她开心的是孩子们又聚在了一起。

之前躺在炕上，虽然不能经常见到孩子，但他们关系热情不热情，其实还是知道的，能估摸出来。

家家日子都过得不宽敞。

她就像一个中担压在大家身上，时间久了总有人承受不住重量，又不能直接将他抛开，可不就压力越来越大吗？

“五啊，娘这次能坐起来，你可是费了老大劲了。”

袁如凤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李牧羊付出的最多。

这已经是不知道是第几次跟李牧羊说这样的话了。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确实这是事实，但是一直这么说还是让其他人有点不舒服。

果然坐在旁边桌子上的大嫂不高兴了。

“娘，你这么说是不是你们家其他儿子、儿媳妇、女儿都没有辛苦啦。那你看香芬为了照顾你，还从兰城专门赶回来，一照顾就是半个月。也没见你说几句啊。”

李香芬本来笑着听母亲说话呢，突然发现被大嫂谈到了自己，连连摇头，摆手说：“没关系的，大嫂，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做女儿的不照顾自己的娘，那谁照顾呢？”

“哦，那这個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些在家又没出大钱又没出大力的，儿子儿媳妇都是不孝顺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

袁如凤有点尴尬。

自从他躺在炕上以后，和自己的这个大儿媳妇其实接触蛮少。除了经常送点东西啊什么的，每个月来看看，再也不怎么见面。

而米兰兰说话又比较冲，是一点情面不给人留。

所以她们关系就不那么亲。

李牧天因为他是大儿子，挨着着母亲坐，听到媳妇在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他心里不高兴，就嘟囔了句：

“说这干啥，娘今天出院回来是个好日子，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了。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哪有你多我少的？谁照顾还不是一样的吗？”

“那是你觉得一样，就怕娘不这么想啊，我们又没有老五有本事，既能出钱又能出力的。”

赵雅莉在桌下轻轻拉拉大嫂。

“大嫂，别说了。”

“我就看不惯这些。这个家要是真正想过好的话，就不要一直这个样子。

儿女们的孝顺，那是要看心，不是看每个人到底做了多少，能拿出多少东西。

大家日子过得不一样，人和人的能力不一样。要是以谁给的多来评判孝孝顺心，那是不是人没本事，就是不孝顺了？”

“还说？！”

李牧天又生气又无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今天大家都在这里，我就把这个话撂明了。

反正你娘出院以后，大家该干嘛就还是干嘛，该给的孝敬钱，我们家一分钱也不会少，有事情该分摊的我们来分摊就是了。

但以后说话也不要这样，要是真觉得你们家老五最好的话，那你干脆不要我们这些儿子儿媳妇女儿算了。”

李牧羊无奈苦笑。

这种场合下母亲说这样的话，确实是把他架在架子上烤。

这一次母亲生病其实家里每个人都已经竭尽所能的去做了。

包括大嫂。

她也是在医院照顾了很久，并不是啥事都没做，而家里也是出了钱。

她家本来就条件不是很好，孩子们多，负担重，已经力所能及的做了孝顺的事。

二哥家也是一样，二哥本来那么抠搜，这次在二嫂的劝解下，也是付出了很多。

小风不用说了。

就说老六吧，他就算借钱，也没有把自己那一份钱少下来。

女儿们……大姐照顾那么久，二姐也是，圆圆每天下班了还要过来看，就只有琴琴照顾的少一点，因为她的家里还要照看孩子们。

相对来说，自己反去一直医院对时间比较少。

即使这次让母亲住院是他发动的，他出的钱最多，可是用心程度他也并不见得比别人强。

米兰兰发牢骚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说话。

这个家里面谁不知道米兰兰的脾气大。

只有二嫂赵雅丽可以劝一劝，其他人要是敢去招惹她的话，说不定会立刻被反喷过来。

所以包括李牧地、李牧云、李牧风几个兄弟都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屁话都不敢说一个。

这样就显得母亲……更尴尬了。

“娘，你这次这次住院，大家伙儿其实都很辛苦的，反而是我因为家里忙，所以照顾您的时间比较短，所以千万不要这么说。

又笑着对米兰兰说：“大嫂，娘就是说一说，她又不是真的这样想，你别多心，我知道你可辛苦了。”

“牧羊说的对，大嫂，快别说了。”

赵雅莉又拉拉米兰兰的胳膊。

伸手不打笑脸人，米兰兰看李牧羊一直笑呵呵的，没有再说啥。

经过这样一折腾，气氛明显有点沉闷。

李牧羊决定将自己准备提前建房子的事说出来，冲淡郁郁之气。

“趁大伙吃饭，我有个事情要跟你们说，你们一边吃一边听着就行。”

“啥事啊，老五？”

李牧天问道。

袁如凤刚才被大儿媳妇抢白一番，如今都不敢主动说话了。

李牧羊笑笑，却将目光落到李牧地身上。

“看我做甚？”

李牧地不解地问。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相亲，人家我对象那边不是说要在年底之前建好房子吗？没有院子的话，人家是不会嫁过来的。

刚好呢，最近我挖虫草，又去山里面挖草药赚了一点钱，勉强可以把院子和房子建的差不多了。

所以我不想等到年底了，想着说过几个月的话，地一旦冻起来，就没办法搞了。所以想赶紧建起来。”

“建院子啊，这是好事啊！”

“对呀，早该建了，一直住着这三间房，没个院子挡在外面看着也不舒服，村里面也没几家是这个样子。”

“对呀对呀，嗯，人家姑娘说的对，她来过日子，就这么三间旧房子，肯定是不同意的，要是我嫁女儿，我也不会这样。”

大家三言两语开始聊起来。

大人们明显对建房子的事情非常关心。而另外一桌小孩子和米大马则是筷子飞起来在吃菜。

稍微大一点像李永忠几个开始还矜持一点，可很快就发现要是这样下去，根本就吃不到什么东西，于是筷子也变快了很多。

“老五，你说你院子是准备多大的？八分地还是一亩的？”

李牧地是泥瓦匠，在外面也会经常帮别人修院子，所以对这种事情比较了解，算是专业的。

其他人呢，像李木牧天，虽然说不是泥瓦匠，但自己修过院子，也有所了解。

但是李牧天一般不怎么说话。

他更多的是等大家都决定好后，跟着做就行，完全没有一个当大哥的应该拿主意的觉悟和习惯。

“肯定是要一亩啊，能大一点当然大一点好了。反正面前这片地做庄基地刚好，要是八分地的话，留出来那一点也没法种其他，也是浪费是不是？”

“一亩地的话，那就要去找李建设他们托托关系了。我听说。现在基本上都是八分地，甚至有些地方都是四分地了，一亩的院子村上一般不会给批。”

李牧羊笑笑。

“这方面我会想办法，我和李建设因承包桃园的事情还是有点关系。如果实在不行，那就给他送点东西呗。总之院子肯定是越大越好，院子大了才能建更多的房子。”

“那行吧，你这样说也没有错。

这庄基地照我看的话，后面肯定是越批越严了。说不定再过个几年就只能批四分地，四分地够干嘛，还没有莪一半的院子大，根本里面就建不了多几间房。”李牧地点点头。

“就是说。”李牧天附和道。

“五哥，要修建一套院子的话，要不少钱吧？”

李牧风在外面话挺多的，但是每次和哥哥们商讨事情，总是保持着适当的沉默，主要是听大家说话。

如果说确实想说啥了，才会插几句。

这主要是受李家的家风影响。

当时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很看中这种家风，然后母亲年轻的时候呢，也是这么教育孩子，让这种习惯已经融入了大家的骨子里。

也因此，李家的兄弟们即使的前世关系不怎么好了，从来小的不会当面顶撞大的。

“嗯，是要不少钱吧，我大致算了一下，应该要5000元左右，但具体还不知道。

嗯，可能要二哥帮我好好算一算。二哥，你可得有经验，对不对？”

“算到也是能算，就看你是准备搞个什么样的规模。建房子就和买衣服一样，你有多少钱，你就做多少的东西，上不封顶。

下面的话，你就随便搞个土坯房，它也是可以。”

“这倒也是。”李牧天说。

“五哥，你现在攒了多少钱啊？”李牧云夹了一筷子凉拌萝卜填进嘴里，他平时做厨子肉也吃多了，反而觉得这个家里地里拔的萝卜加上青辣子，凉拌起来味道还挺不错的。

“大概还有四五千吧。”

“啊！！四五千，这么多？”

别说李牧云，这儿所有的大人们都惊讶的看着李牧羊，眼神中都是难以置信。

他们大约知道李牧羊最近确实赚了一些钱，可实在没想到他能攒到这么多钱。

四五千啊是什么概念？

李牧地立刻想到，如果他有这么多钱的话，他的小摩托肯定开回来了。

而李牧云则是想，这钱拿出一小部分给他，他也可以还清所有的赌债，好好过日子了。

大嫂米兰兰也满脸震惊。

倒是二嫂赵雅莉反而比较淡定，只是笑呵呵地点点头。

为李牧羊感到高兴。

“五啊，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四五千元呢。你不是刚为娘花……”

“我刚才说了，我们不是挖虫草吗？然后入子午岭跟着朋友挖了一趟草药，也卖了些钱，这不就攒起来了吗？”

李牧羊听母亲马上又提到他为她花钱的事，急忙打断了她。

母亲就是不记病，明明刚才因为那事，好不容易把气氛缓和过来，又差点扯到上面去。

“真的吗？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出来呀。娘可跟你说了，我们要本本分分的做人。没有钱我们就住这些房子，眼前这房子也可以住，娶媳妇的事我们再慢慢想办法。斜路上的钱，我们可一分都不能拿。”

“娘，不会的，你儿子不是那种人。”

李牧羊对母亲笑笑，接着对李牧地说。“二哥，我想了想，这一次我们家建院子的事就全权委托给你了，算下材料，帮我找人，然后看一共需要多少钱。”

“要我来做？”李牧地一愣。

“对呀，这不就相当于承包给你了吗？嗯，该赚的钱你就把他留下来就可以，我包给别人不也是要给别人钱嘛，是不是这个道理？

院子的话我就全部准备用红砖铺，房子也全部用砖，这次我不要土坯。顶上的话不要用小碗，全部用大红瓦。注意顶上面要把这个防水做好，不能漏雨。”

“那里面呢？房子要多少？”

“嗯，房子的话。可能多一点吧，面向东西南全部建成房子，能建多少建多少，只把面向北的留空出来就可以。”

“这么多房子吗？盖这么多嘛呢，花销还真不少，你确定全部要用红砖？”

“对，全部用红砖和红瓦，既然建房子，我就想把它建好一些，不说全村最好吧？至少也要数一数二。”

李牧羊肯定的点点头。

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前辈子妻子嫁给他的时候，他们家就一个破窑洞，窗子还是报纸糊的，冬日里四处漏风，冻的人瑟瑟发抖。

这一世，他一定要把房子建漂亮。

给足妻子面子，把她风风光光迎进门，让她们娘家没话说，也让自己村里的人都不会轻视她，她未来才更好和邻居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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