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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悬烟江

第40章 一封药方

书吏看看自己手中的那张只有犯案动机的记录,又看看胡知州。

“先让他画押。”胡知州道。

于是,书吏便端着这份记录与朱砂泥来到伍文成面前。

伍文成这倒不含糊,抬手痛快地沾上朱砂泥,在记录上按下自己的指印。

待书吏折回,胡知州胡知州撂下惊堂木,站起身,“伍文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官知道你此时一心赴死,想必也不怕严刑拷问。本官看在你出身可怜,给你几个时辰去掂量,若明日开堂,你还是这般不肯尽数坦白,休怪本官无情,要你当着你儿子的面受刑!”

言罢,胡知州甩袖,大步离去。

张州珉招呼衙差将伍文成押入大牢。

宋平夫妇与张焕则当即释放。

时辰不早,罗星河还没有回来,姜落落便在役房外的廊亭等着。

先等来姜平从七里铺空手而归。

“没人再去七里铺作怪,看来这一切都是伍文成做的。”

姜平从段义口中听说了伍文成当堂认罪的事。

“若另外的人聪明,识破陷阱,没有入局也是可能。”姜落落也不想还有意外,“但愿此案简单,是我想多了。看明日案犯能否完全招供吧。”

“落落姑娘,要不我先送你回家歇息?”姜平道。

这都是姜姓人家,算起来他们两家也是隔了几门的远房亲戚。

再说,若罗捕头回来知道他们让姜落落在役房外吹凉风,还不把他们给吃了?

姜落落算算时辰,“不用了,时候不早,我就在衙门等到天亮吧。爹娘已睡下,回去也是打扰他们。”

至于这时候再回她娘口中那荒郊野地的凶肆……那更算了吧。

“姜落落。”

张州珉突然打着灯笼走来

“张主簿。”

姜平段义以为找他们有事。

张州珉径直来到姜落落面前,“你随我来。”

姜落落跟在张州珉身后。

“凶肆的人,想来是不惧怕其他。既然不打算回去,今晚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张州珉把姜落落带到后厅,便负手离去。

这是给她安排了个落脚地儿?还是在考验她?

姜落落看着张州珉提着灯笼头也不回的远去,又看看身后黑漆漆的厅院,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折身步入院中。

循着记忆,姜落落很快从邓知县住过的屋子里找到挂在门侧的风灯。

点着风灯,又趁机在这屋子里环视一番。

之前搜查时翻乱的东西已经被人简单归整。

本打算去侧厢房休息的姜落落改变主意,决定在这间屋子里再仔细瞧瞧。

书桌上,邓知县留下的每一张写有字迹的纸。

木柜中,邓知县留下的每一件衣衫,每一双鞋子。

还有没被处理掉的被褥、枕头,以及能够被拆掉的床榻围板。

……

此时正值四月十八夜,若邓知县没有遇害,正合了他的逢八之约。

除四月十五那日的例外,只有逢八,邓知县才会去租马远行。

……

“上杭清心观,邓毅亲启?”

功夫不负有心人,姜落落从围板与墙壁的夹隙深处发现了一封信。

这信看起来比较新,信首称呼“邓毅兄”,信尾署名“建阳盛咏”,日期四月初二。

信的内容是个治疗脾胃虚寒的方子,需要不少丁香花为引,详细写明如何磨制丁香花粉勾兑药丸。

也就是说,邓毅采买丁香,当真是为了身患脾胃虚寒之症的县学教谕夫人,已故老知县严墨的小女儿严二娘。

姜落落当即将这一发现告知张州珉。

事关邓知县,张州珉不敢怠慢,赶忙向暂住东花厅的胡知州禀报。

胡知州决定连夜派人去清心观查问此信来历。

很快就收到消息,原来这封信是住在清心观的一名书生家的亲戚帮忙传递的。

这书生的亲戚上月底刚好要去建阳办事,邓知县得知后便托他帮忙给建阳盛咏捎去一封信。只给了个大致地址,那人寻了半日才找到这个盛咏。

盛咏看过信后便当即回复,那人返回上杭后将回信送到了清心观书生手中,书生又转交给了邓知县。

据说,是邓知县要求留清心观地址,不愿以衙门官位与旧友来往。

于是,胡知州又立马派人依照那书生亲戚给出的地址,赶往建阳寻找这个名叫盛咏之人,希望从邓毅的这个“旧友”口中对他多几分了解。

这么一折腾,便到了天亮。

胡知州打算击鼓升堂,不想这时县衙门外的鸣冤鼓先被人敲响。

胡知州以为这上杭县又发生什么案子,不免有些头疼。

结果见击鼓之人是伍文轩,又不禁皱起了眉头,“伍文轩,你这是要替伍文成鸣冤不成?”

“大人!”

伍文轩一见胡知州,急道,“我家侄儿被人掳走了!请大人帮忙查寻!”

“什么?伍宝儿被掳走了?”

后脚跟进县衙的罗星河吃了一惊。

胡知州自然也很意外。

昨夜他还说要拿伍宝儿要挟伍文成招供。

“你侄儿当真被人掳走?”

“大人,此事千真万确!”伍文轩拱手俯身,不住地喘着重气,“昨夜,好友长安听闻消息,陪晚生赶回才溪家中,谢过帮忙照看宝儿的邻家嫂子,一同照看宝儿。不想有蒙面人闯入家中,斥责大哥谋害邓知县,当着晚生的面掳走了宝儿!”

跟随伍文轩身旁的曹长安也拱手颤声道,“大人,晚生作证,此事为亲眼所见!当时我们屋中并未熄灯,看得更是一清二楚!”

“你俩就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人掳走了?”罗星河难以置信。

伍文轩看向罗星河,无奈摇头,哭丧着脸,又蕴着怒意,“是我一介书生,不中用!那歹人抢宝儿时,还故意在我等面前徘徊,惊吓宝儿,实在可恨!”

“大人。”曹长安再次拱手,小心言语,“歹人口口声声说为已故邓知县而来,不知何意。宝儿被掳,也许文成大哥自认行凶另有苦衷?还请大人明鉴,切不可让人白白顶替真正歹人受惩。晚生实在不解,若真是文成大哥行凶,他怎会劫问晚生?即使不便直接询问文轩,也容易从我们口中套出话来,何必行打劫那般粗糙之事?”

“兄长之案可稍后再议,还请大人尽快派人寻找宝儿!”伍文轩恳请,“宝儿不同普通孩儿,本性有失,若再受惊吓,恐……恐有不测!”

“对,先救孩子要紧!此事耽搁不得啊!”曹长安也十分紧张。

胡知州道,“伍宝儿被掳,你二人都是亲眼所见,即便歹人蒙面,但又说他在你们面前有所停留,想必已借火烛看清其大致身形模样,一一说来。”

“此人……个子比晚生高出半头。”伍文轩边想边比划,“身形健硕,中等胖瘦……遮掩鼻口,只能看到眉眼,又有头发遮挡,瞧不大清。此人恼怒大哥杀了邓知县,声音浑厚而粗重,不知是否做了伪装。”

“那便可能是与邓毅亲近之人,且又得以及时收到衙门消息?”胡知州环视堂下众人,“你可曾发觉此人有何特殊之处?”

胡知州又提醒,“比如你在那日据细微形态识出知县邓毅。此歹人在你面前停留时间不短,你可仔细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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