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上女

我只好侧过脸，竖起耳朵仔细去听，靠着这脚步的远近来判断我出手的时间。

就在我屏住呼吸，准备全力以赴的时候，眼前传来一点微弱的光。

我下意识往前看，又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呼唤，“禾禾？”

我僵愣在原地，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姥爷。

我不敢回应，生怕这是什么祟客闹出来的幻觉。

微弱的黄光在眼前越来越亮，亮得我看清了喊我之人的长相。

他穿着藏蓝色的唐装，国字脸上有一抹化不开的悲伤，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但眼袋却大得吓人。

他看起来衰老了许多。

我如水泥塑身，愣在原地看着他，满脑子都是如雷劈般的惊讶。

为什么是他？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可能找到这儿？

他走到我近前，把手伸了过来看起来像是想抱抱我，可我本能往后一退，看着他打了个寒颤。

他身子一僵，平展的浓眉瞬间拧成了疙瘩，他诧异地看了看我，又把电灯举了起来，往我脸前照了照。

“怎么了，禾禾，看见我不高兴吗？”

我该高兴吗？

这个位置除了我，就不可能有活着的第二个人知道。

他是怎么来的？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地颤抖，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禾禾，你怎么了？”他的语气变得慌张，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本能的打掉了他的手。

身后的宋久被我吓了一跳，走上前来，冲他弯了弯腰，恭敬的喊了一声，“清白先生好。”

她把我拉到身后，替我挡住了眼前的人，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流露了太多的担心和疑惑。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我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我现在怎么办？凶手真的是姥爷吗？

可之前他明明跟我一起去的火葬场，他当时砸了我也无力阻止啊。

难道他再等什么？

我抬起头，迎着姥爷的视线看了回去。

我想从他的脸上，眼睛里看出点蛛丝马迹。

可姥爷的脸在我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他把灯举过了我的头顶，光打在我的脸上，刺得我眼睛发疼，可我不敢眨眼，怕错过他的任何举动。

只见他伸出手，拇指在其他手指上来回推演。

再抬眼，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禾禾，凡事小心，不轻信他人是对的，但是怎么能连自己的亲人都不信呢。”

他语气温柔，眉头深锁，脸色却难看得要命，煞白煞白地尽显病态。

我听了这话心头一颤，瞳孔不自觉地微缩。

只见他摇了摇头，又说道，“苏禾，你真的连姥爷也不信了吗？”

他叹了口气，举着灯往里走，宋久用手指捅了捅我的腰，我才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很快我就看到了之前山洞上的圆孔，月光顺着圆孔探了进来，打进来一道光柱。

顿时前面传来一声犬吠，我只觉轰的一声，如遭雷劈。

无数的愧疚与自责如洪水一般席卷了我。

是老黑领路……所以姥爷才知道的。

我刚刚都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姥爷开口了，他看着宋久问道，“宋久，我问你个问题。”

“您说。”宋久连忙回道。

“如果是你，你的老婆没了，你的女儿没了，你的女婿没了，这个世上你唯一的亲人就剩下个孙女了。这个孙女还因为某些原因不见了，这个孙女你找还是不找？”

宋久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找。”

“那好，我再问你，你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她的消息，以为可以见面了，结果她却让人告诉你，不用担心，现在不方便见面。那这个孙女，你就不找了吗？”

宋久愣了一下，说道，“苏禾，她怕您有危险。”

“那我就不害怕她有危险吗？我几次推算，她都在危险之中，虽然卦象显示她会化险为夷，但是我身为亲人就能安得下这个心吗？”

我上前一步，想去拉拉姥爷的衣角，像小时候冲姥姥撒娇一样，希望他能原谅我。

他没看我，甚至还侧了一下身。

“宋久，我问你，以我的功力，难道我算不出要去哪里找苏禾吗？”

姥爷忽然把头转向我，眼睛暴起的两团火，几乎要将我烧穿，可他却又面色痛苦，不停地压抑自己的愤怒。

“苏禾，难道老黑不在，你就不相信姥爷了吗？报仇可以，但是你不能因为报仇，而草木皆兵。”

他在忍耐，他甚至都不舍得骂我，只是轻声斥责。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语气又变得轻柔起来，“禾禾，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他的温柔语气像是根根飞箭，让我万箭穿心。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突显颓态，转瞬之间像是老了十几岁，我这才发现他脸上的皱纹，比上次见面要多了许多。

“对不起！”

我跪坐在地，失声嚎啕。

他蹲下身来，大手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

“起来吧，先把你要办的事办了，再跟我回家。”

我呜咽地应了一声，抹了把泪，站起身子，拉着宋久往里走去。

姥爷就在我们身后高高地举着灯，老黑看见我，冲我摇了摇尾巴。

我把眼前的箱子打开，宋久的眼睛几乎要掉在了里面的金条上。

她的嘴巴下意识地张大。我第一次看见了“见钱眼开”这个词。

“你姥姥竟然攒了这么多大黄鱼？”

姥爷在我身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么看来你还真像你姥姥，一老一小都没把我当亲人。”

听了这话，我喉头窜动，如针刺一般发疼发痒。

宋久掐了下我的手，小声说道，“还在气头上，你一会儿好好哄哄就好了。”

我点点头，希望如此，这件事属实是我错得离谱。

等我确认完骨灰，就立马向他道歉。

我双手撑在箱子边，往右边使劲一推，低头往下一看，黑呼呼一片。

我的心瞬间就凉了，连忙推开手电往洞里照了一照，又不死心地伸手往里摸了摸。

湿润的泥土粘在手上，潮湿的味道喷在鼻子里，这一切的感觉都让我头皮发麻，心慌意乱。

“怎么了，禾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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