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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戒

69 Chapter69 共同渡过

车里膝上的人, 听到这样没品的话,一时开怀地笑了。

于是,真的听话地去驱逐不识趣的人。江岑不肯松车门, 曲开颜干脆身子够过去,打掉了臭江岑的手。

砰地,阖上了车门。

四目相对里, 大小姐一贯骄纵的口吻,“周乘既,你好久没和我那个了……”

“嗯, 曲小姐是想打分手炮吗?”

什么炮, 她什么时候想的,不是, 她什么时候说的?

外头, 江岑灰溜溜回去了。

周乘既也扒拉挂件般地,把曲开颜扔开了。他推门下车,换到他的驾驶座上来, 后座上纤瘦的人也直接爬到她的副驾位置上。

看预备开车的人冷而不发的样子,曲开颜不怕死地问他, “我刚说什么了?说我要和你分手?”

周乘既车子点火,拨档起步。

“周乘既, 我在跟你讲话。”

“我也在不想和你说话。”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更不喜欢遇事逃避甚至龟缩的人。”

“嗯, 我知道你在说我。可是,周乘既, 我再三心二意再逃避龟缩,我都没有用在你身上。相反,我很怕对不起你, 很怕几年以后,甚至用不了几年,到时候人家都替你不值得,看吧,他找了那样一个大小姐脾气的女人,沾了一身骂名,得到什么了!”

驱车的人,突然一个深踩陡刹。害得曲开颜惯性往前冲了一大截,再弹回椅背上。

“所以,你的分手感慨,是再清醒不过的念头了,是不是?”

“……”

“曲开颜,回答我。”

“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值得更好的这种托词,十年前我就觉得是个笑话了。”

曲开颜拧眉,“什么叫十年前,我在和你说话,你扯十年前干嘛,周乘既!”

“因为我发现你们女人的话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也许。”

“……”副驾上的曲开颜这回真的炸毛了,“我和谁,你们女人啊!周乘既,你去死!”

“你值得更好的,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和我一起会后悔的,不告诉你也是怕影响你工作。”最后一句有点奇怪,曲开颜即便喝了酒,好像也听出来了,这句是埋怨他母亲隐瞒生病开刀的事。

“周乘既,你这是承认对你初恋还有怨念了?”

“我承认个屁!曲开颜,我只承认你和她们一样的笨。”

“……”气到失语的人要伸手来打他。

周乘既驱车还在行驶档上,他只右手来格她的无理取闹,最后严阵口吻,“分手就给我找个不新鲜的词。不喜欢了,烦了,无聊了,都可以,别给我弄这种圣母的一套,听懂了没!”

曲开颜这种急脾气金鱼脑袋,被有人一时狗脑子上身的激到了,“好呀。我现在就是不喜欢了,烦了,无聊了,你满意了吧!”

“我不满意!”

不满意你也给我受着!曲开颜气得跌回椅背上,她决定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了。

更反骨地气他,“我就要借房子给江岑。我要借给他住一辈子,谁管得着我。我是狗,才发癫地还要跟你商量,搞笑!”

回去的一路,两个人冷战般地沉默。

曲开颜早把剩一只的高跟鞋剔掉了,又坐没坐相,她把脚搁在挡风玻璃前的中控台上,车子主人见状像是看不惯的样子,要她把脚拿下来。

“不。”

周乘既就一手把方向盘,一手来拖她。偏要她坐好,“你是起码的安全常识都不顾了是不是。我说不准你这样就是不准!”

“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

“你说我是谁!!曲开颜!!”

声音比她高一度,叫板的人一愣。曲开颜心想,喊屁啊,哦,原来情绪稳定的人也会胡搅蛮缠啊!鄙视你。

直到回到她住处,曲开颜一路再无话,撤回她的脚,安分坐好。

这些日子,周乘既每回都躲懒,车子回来就径直停在庭院前门口。今晚也不例外,他泊车的工夫,曲开颜光着脚就下车了。

周乘既还气她,也不管她这样的行径。

谁知道,曲开颜一推开栅栏门,就被鹅卵石上一束绿玫瑰差点绊倒了。

庭院里是感应照明,有人回来的动静,一时庭院亮起了一片灯带。

借着光明,曲开颜抱起那束玫瑰,正是小乔玫瑰。

她还以为是某人搞得意外浪漫的,结果花束上插着的却不是花卡,而是一张面额不多也不少的油卡。

与油卡一起粘连着的是个便签。

来自陈心扉:

没别的意思,是因为你妈也是我妈,姜女士要我来跟周先生道谢一下他上次看在你面子上的友情援助。

姜女士交代为了边界感,感谢你男朋友不如感谢你。

花和油卡都是我自己的钱买的。

就这样~

周乘既进来的时候,曲开颜正好粗略读完这个便签。大小姐傲娇地切一声,把便签揉在手心里,小屁孩哪来你自己的钱。

哦,拍网剧了。

于是,周乘既走近了,只看到曲开颜抱着一束眼熟的绿玫瑰,很受用的样子。

偏偏就是小乔玫瑰。

“谁送的?”

大小姐傲娇白一眼,你管谁送的。张嘴就来,“江岑。”

这一刻,她当真,光脚不怕穿鞋的。

一进门,曲开颜就扔开花,上楼去卸妆洗漱了。冷战要有冷战的样子。

结果,她冲凉洗漱后再下楼来,那束小乔玫瑰被某人无情扔坐在垃圾桶上。

曲开颜见状,冲锋般地到在厅里沙发上坐着的周乘既面前。他这种大忙人,八百年都没时间门看电视的,你和他聊个宫斗剧,连盼盼她那个酱油厂的老总爹都看过、都能跟她们聊得起来,孟爸很能一针见血,这里头最坏的还是这个老皇帝啊。没他这个老东西,也没这么多事啊。

盼盼:孟总,你要不要想好再说。人家皇帝比你年轻多了好嘛。

周乘既就没看过。曲开颜每回都很羡慕这种没看过的脑子和眼睛。

大小姐的脑回路又扯远了。

眼下,她指着那束花,“你给我捡起来。”

看宫斗剧的人不予理会,正在沉浸式地努力记人物名字。

曲开颜气到没辙,把垃圾桶踢到他跟前,再命令一句,“捡起来!”

周乘既的目光依旧追着电视屏幕,片刻,曲开颜以为他要阴阳怪气或者无关紧要地来几句的,只听到他再镇静不过的声音:

“曲开颜,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闹着玩是吧?贺文易那种关键时刻咬人的狗屁话,你不把他扔了还抱着闻是吧?”

“还是觉得我为了你离开启跃,多委屈我自己?”

“不,即便我是为了所谓的爱情,也是奔着1+1大于2的前提。你如果把我想得多么的崇高伟光正,大可不必。因为我太知道人是会死的,爱情哪怕婚姻家庭也是一个道理。”

“但是我们只要死不掉就得活着。我能做出一个既定决定,必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反之,我如果贸然矮于我现在的状态,那么不必你说,我自己都没有信心经营下去。我的尊严骄傲也不允许。”

“所以听明白了吗?我选择离开启跃,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们。哪怕我这些年经营的舒适区得重新洗牌再来,我也是有足够的底气和勇气去面对的。开颜,我才三十岁,我并不是六十岁遇到你。”

“仲嘉让那头几处研究院,我答应他,Y城那头和上海这头就能帮他把担子分出来。当然利益标配着相应的能者多劳。以及,我要和他仲某人磨合上个几年。”

“但这一切,基于我爱你,你支持我的基础上,我觉得没什么不能克服的。而不是,你眼里心里受挫了几个不如意的人与事,就灰心逃避起来。哪怕那个叫你受挫的人是你的父亲。我也会平等地怨怼他们。”

“他们的懊糟事,凭什么要我跟着受牵连。曲开颜,我从决定和你来往那一刻起,就没一分一秒地动摇,我说过的,能劝退我的,只有你。”

“而你,今晚,轻易而举地伤到了我。”

周乘既说这番话,依旧是面冷心冷的。

却浇得曲开颜浑身滚烫。

她弯腰把那束无辜的小乔玫瑰捧了起来,然后,想找心扉那个便签条的。不知道被她刚才扔哪里去了。

曲开颜喝了酒,她的脑子这一刻也没多清醒。只一心记挂着,把证据找出来,跟他解释一下,不是江岑送的。

落在周乘既眼里,就是他掏心掏肺给她说了这么多。她还记着她那个gay蜜的花。

沙发上的人一时怒火带醋火,彻底着了。

他忽地半转身,把沙发后头的人,一把扽过来。

花是他送过的,他不准任何人跟着学人精!

以及,“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这很难吗?”

曲开颜呸他,我没有吗,我一直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所以才会犯糊涂,才会患得患失。亏你也是高材生,一个晚上都没明白女人的口是心非。

她不知道她洗漱的时候,周乘既干嘛去了。只是这一刻,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看他拿嘴去撕那个锯齿,看他压制住她,然后口无遮拦地力证他刚才的话,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周乘既一扫那些温柔缱绻的前戏,直截了当得很。

因为曲开颜比他想得还热烈,像一汪沉塘的明月,打捞起来,湿冷寂静,携着溶溶的清辉。

这样混乱的连接着,烈烈又同频的气息里,他问她,“分手吗?”

被占据被填满的人,被烫烙般地失魂落魄,摇摇头,她从来不是这么想的。

“那为什么要说?”

“因为我好爱你。”明明连江岑那个笨蛋都看出来了。

力道把湿冷的月捣碎。

他再说一遍他的小心眼,他的占有欲,“我不喜欢他喊你开颜,不喜欢你和他那么好。”

曲开颜气若游丝地吟吟笑起来,“花是心扉送的,她来感谢你的。”

周乘既懒于周旋无关紧要的人,只专心致志同她,“还乱说吗?”

大小姐总是不被轻易驯服。她纠正他一点,“他们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欺身的人,撑着手,端详她染着情/欲的目光,直达眉梢眼底。

“周乘既,我那天那样去找我妈,除了面对自己面对他们。也有为了你,你即便离开启跃,我也不会当真由着你和陈适逢交恶的。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我能为你做的已经很少很少了,这点太太外交,是我唯一私心的留白。”

她可能不贤惠,不温柔,不体贴入微,甚至做不出一顿像样的饭。

可是,她明明爱他的心情一点都不输那些恋念他的女人。

周乘既突然攫取的戾气,纠正她的话,不,那些所谓的恋念远远比不上大小姐的情意。

因为她愿意让步割舍的,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甚至超过了她自己。

他有什么理由不爱这样口是心非的大小姐呢。

“舒服吗?”

大小姐拿湿汗的手打孟浪人的脸。

旷了一阵的人,好像好不容易等她恢复了,等她有精神来和他吵嘴了,一切都生机盎然般地有趣……

哪怕明天睁眼就是未知的生老病死。他们在一起就够了。

开颜,在一起面对、解决,这比什么都重要。

“好不好?”

被颠簸被裹挟的人,唯有频频点头的命运。

大小姐在床上从来不信“我爱你”这三个字。

但却对有人这样的羁绊相守,这样不容辩驳地面对生老病死论,深信且不疑。

明明是她喝了酒,疯癫的却不是她。

周乘既在如酥如麻的骤烈感官到临之前,别着她下巴,暂且离了她,他暂时不想结束,明天他还得出差去。

此行要盘桓几天。一些最烦闷的前期技术调研、支援。

他也不高兴带她去。她好好在家歇着就好了。

即便他事业重心有一部分会迁徙回Y城,他也不会叫她独自、盲目地应付家里那头。自立门户这句话从来不是嘴上说说,周乘既作为旁观者更要吸取一些事实经验教训,哪怕是这些锅碗瓢盆的日子经,他们也得共同面对、共同渡过。

“好不好?”

某人一个晚上问了恨不得十万个好不好,曲开颜迷糊鬼,应接不暇,干脆蒙混过关地点头。

于是,他捞住她腿弯,目光流连且渐渐趋近。她一时汀泞的热意,像碰到蒸汽本能地缩起来。

曲开颜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好不好是什么意思。

她来不及喊骂什么。

月亮被一口吃掉了……

明天也未必有太阳。因为,周乘既说:“江南真的多雨。要淹掉了,最好这样。”

那么,明天就不必准时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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