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凰枝

为了方便楚元戟的行动，接下来沐云歌都十分配合，她努力将自己的意识沉入深处，方便对方行动。

哪知一晚上时间过去，楚元戟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一直等到第二天凌晨时分，睡梦中的沐云歌才被耳边一声声的呼唤给喊醒了。

睁眼的一瞬间，冷的打了个寒战，入眼处是已经黯淡的星空。

定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屋顶上。

“楚元戟，你这是想干嘛？”

既然不是她上来的，那就是他上来的。

察觉到她那一下的瑟缩，楚元戟动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虽然他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冷。

然后拨弄着旁边的东西，浅声道：“歌儿，你想看日出吗？”

沐云歌：“？日出？你确定？”

别说她这房顶压根不够高，就这个地理位置，它也不是看日出的好地方啊。

楚元戟压根不以为然，沉笑出声：“当然了，不但要看日出，还要放烟花。说起来，歌儿还没陪我看过日出。”

烟花，倒是一起放过了。

起初沐云歌还道是这人纯纯有病，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玩什么浪漫看日出。

直到她的视线定格在手旁那一枚小小的烟花上头，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

这个所谓的看日出，只怕是另有深意。

可：“等日出了再放烟花，别人能看得到吗？”

将身体的操控权重新交给沐云歌，力竭的楚元戟继续缩回意识深处，故意跟她卖关子：“旁人看不看得到有什么关系？

我们能看到，便是了。”

这话说得贱兮兮，带着点儿痞气，明显是故意为之。

沐云歌没被他诱导，几乎一瞬间就注意到了楚元戟的实际情况。

似乎，不太好。

从那晚击杀段崇溯回来，可能是过度消耗的缘故，楚元戟的意识就开始变得很脆弱。

之前代她掌控身体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甚至在楚元傲凑上来献殷勤的不忘记及时出场使坏。

但是现在……

难怪那日楚元傲都开口求娶了，楚元戟这边竟然还无声无息。

沐云歌忍不住猜测，若是楚元戟一直持续这么脆弱下去，是不是有一日醒来，自己便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楚元戟是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是……

两人一体，几乎她心头刚有恐慌升起来，楚元戟便感觉到了。

“别多想。”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及时阻止了沐云歌不好的情绪，他又刻意笑道：“放心，需要看到的人，自然能够看到。”

被中途打断，这回沐云歌呆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答烟花的事情。

恰好这是初阳冲破云层，露出了微微的光亮。

起初那点儿光亮十分不刺眼，甚至还带着清冷。

看远处那一轮日盘很快再有变化，楚元戟赶紧瞅准时机提醒：“就现在！”

火折子原本就在她的手里头，沐云歌闻言，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点火。

小巧又精致的烟花引线刺啦着火花，很快带着烟花冲上天。

然而却没有像普通烟花那样腾空炸开。

还以为自己这是没点好，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沐云歌心下猛地一紧。

恰逢此时初阳彻现，一抹金光从天地之间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也有细碎的金光自头顶落了下来。

沐云歌察觉有异，仰头望去，这才发现刚才的那烟花，竟已经无声无息地炸开了。恰好跟太阳那一抹初辉交织在一起，美得惊心动魄，又不着痕迹。

而她自己，则像是置身在这片灿烂的金光里头，一时忘记了今夕何夕。

直到下方传来了天竺的惊呼：“天，小姐，你这是要飞升去做神仙了吗？”

沐云歌登时被惊醒，啼笑皆非。

暗戳戳地问道：“你这烟花是怎么做出来的？就这么放，未免有些可惜了。”

这么金光灿烂的，若是放在晚上，还不定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呢。

岂料意识深处某人沉沉的笑，嗓音旖旎：“不可惜。”

沐云歌是被玉树带着下了房顶的。

刚一站稳，就见自家丫头天竺在偷偷抹眼泪。

看得她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啊？”

结果下一秒，沐云歌就被抱了个满怀，天竺拉着她的袖子再也忍不住，直接改成了嚎啕大哭起来：

“小姐，小姐，你如果真的要回去仙境，能不能带上奴婢一起啊？奴婢实在是舍不得你……呜呜呜呜……”

沐云歌：“想多了想多了，你家小姐我怎么可能……”

天竺：“不，小姐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厉害，怎么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

没等她说完，就被玉树一把捂住了嘴巴。

她可没像天竺一样失态，只冷着眼警告：“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语气严厉，一下子就让天竺冷静了下来。

再想到刚才自己差点真的说出自家小姐的秘密……小姐说了，她那些东西太过惊世骇俗，还不能一下子全都泄露出来。

完了完了，嘴瓢了。

天竺改成了自己捂嘴，拼命点头：“奴婢知道错了，再不会乱说……”

玉树抽回手，不忘在对方身上蹭蹭被沾到的眼泪鼻涕：“你啊，好好反省去吧。”

留下两个丫头在那斗嘴，沐云歌独自回了屋子。

从确认烟花真的放成功那一刻起，沐云歌就在静静地等着了。

明白小动作不可能会拦得住堂堂储君册封大典，所以楚元戟这回动手，必定会是大手笔。

等的楚元戟都要忍不住笑她：“从准备到行动，好歹也得有段时间。

哪会那么快？”

虽然其实有些事，是一早便准备好的。

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信了他的话，沐云歌反倒是更加焦虑了。

一天一天的时间眨眼便过，眼见着事情都临到眼前了，她哪还能沉得住气，等得了一段时间？

回头一旦楚元烨成了储君，再顺顺利利登基，永宁便是这西晋名正言顺的皇后。

届时，即便是东周真的有什么动作，也没有将人要回去的道理。

以古鉴今，史书中血迹斑斑的事实，都表明，倘若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有的是人跳出来让永宁顾全大局。

就算她父皇母后不同意，也会有东周朝臣死谏，逼迫他们同意！

正因为想得太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沐云歌只能是越来越焦虑。

这种焦虑，一直到了册封大典的前一个晚上。

这晚，楚元烨甚至人都不在誉王府，而是提前住进了东宫。

沐云歌等的心力交瘁，最终实在扛不住，不小心睡了过去。睡着睡着，正在梦见着了满眼绝望的永宁呢，突然之间一片地动山摇。

这动静来得突兀，动静又大，几乎整个京城上上下下的人都被惊醒了大半。

沐府整个府邸也在瞬间乱成一团，只听外头惊叫连连。

甚至还有丫鬟受惊过度，在那乱喊乱叫：“天神发怒了，天神发怒了！”

可惜没喊两声，就被人给捂着嘴巴拖了下去。

等沐云歌裹着衣裳，在玉树跟天竺的护送下出了院子，首先便看到了惊慌失措的下人们在乱跑。

沐府管家有心呵斥，无奈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有些行为都不受控制。

努力半天无果，怕他发狠伤人，沐云歌只能让玉树也去帮忙了。

而另外一边，住得偏远的向珍雁也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她甚至连衣裳都没穿好，只用一件披风裹住自己，一双眼睛着急地四下张望。

看见沐云歌完好无损，才堪堪松了口气：“云歌你没事吧？怎么了这是？”

旁边扶着她的人，是沐子胥。

看不出来他们是谁先去找的谁。

不过也不重要，刚才也是一下子被吓蒙了，沐云歌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仔细一回味，刚才那阵动静，貌似还挺熟悉？像极了她记忆当中悠久到，快要被遗忘的——地震！

西晋地理位置占据的极好，地壳稳定，成百上千年以来竟没发生过一次地震。

故而才会引起这么大的恐慌。

为了平定大家的情绪，沐云歌想了个合适的说辞，才安抚他们道：“很有可能是地龙翻身，说不准待会儿还会有余震，大家都小心一些吧。”

沐云歌的原意，本是想要表达，实际上地龙翻身这事儿，在后世某些地区也算是常见。

跟什么天罚可扯不上关系。

岂料向珍雁听不懂，只怔怔地看着她：“地龙翻身？”

相较于向珍雁这个深宅夫人，显然儿子沐子胥更见多识广一些。

听到这话，再联想到书中所说的内容，他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地龙翻身，俯尸千里，历来便有天谴一说。

现在好端端的，怎么会……”

话到一半，他骤然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沐云歌一眼。

沐云歌：“……”

好吧，忍住无奈。

刻意没去看那些，因为自家哥哥简单一句话，而变得更加恐慌的下人们，她嘴角掩藏了一抹浅笑，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这动静来得这么大，时机又这么巧，十有八九是跟楚元戟有关。

另外一旁的沐睿没发现他们兄妹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只听到儿子说的话，神情也一下子就变得不好起来。

不过他到底年岁大，经历的事情也多，不论心底怎么想，面上还是稳得住。

冷声道：“莫要胡说！是不是地龙翻身还不一定，且等一切有了定论，再议。”

话虽如此，还是吩咐他们别再回房。

指派了几个伶俐点儿的下人去拖了几床被褥出来，一家人干脆在府中找了个空旷点儿的地方，凑活了一晚上。

幸好，事情并不像是沐云歌说的那样，还有余震。

经过那一次巨大的震动之后，便再没任何动静传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太阳还没露面儿呢，管家就来报，说是已经有人候着要见沐睿了。

昨晚的动静大，连沐府都感觉得这么清晰，别的地方只怕是更加明显。

眼下怕是整个京城，都得大乱。

沐睿毕竟是一朝宰相，不论昨天晚上是不是地龙翻身，真相是什么，都得拿出作派，雷厉风行地去处理。

正好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沐睿干脆带着沐子胥一起，让他多学多看。

沐子胥临走之前，还特意看了眼自家妹妹。

眼底满满都是担忧。

沐云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递给他一记安心的眼神。

楚元戟说了，没事。

就凭这两个字，沐云歌便确定，昨晚的动静果然是他的人弄出来的。

可这么大动静，一个处理不好，极容易引来麻烦引火烧身。

左思右想之后，她便打发了玉树出去，听听外头的动静。

玉树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直接就给沐云歌带来了十分准确的消息。

“小姐猜奴婢碰着谁了？是莫言。”

“他让奴婢传信给您，说罗刹谷已经填平，所有证据全部掩埋，万无一失。”

沐云歌：“罗刹谷？”

恍惚间，她蓦然想起来，那里可还葬着个很重要的人呢。

若是楚元烨和太后知道这个消息，不得直接疯掉了？

不过她这边拿的是一手内幕消息，自然快上很多。

楚元烨那边，还处在抓狂的边缘。

昨夜事发之时，钦天监的一众官员们便已经到岗了。

趁着还是晚上赶紧勘测星象，天一亮，便齐刷刷地跪在了章建宫前。

“荧惑守心，恢入紫薇！谁来给本王解释解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道行自然是还在“病着”的，出了事，自然得有楚元烨这个准太子顶上。

事实上，在看到钦天监奏折的那一瞬，他真的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昨夜那么大动静，根本瞒不住。他当时虽然身在皇宫，人也是懵。

当即便分散人手去调查，急于第一时间搞清楚状况，以安人心！

可是一天，就只差一天的时间！

临门一脚，功亏一篑的太子储君之位。

礼部早就送过来的太子服制就搁在他眼前，却暂时穿不上去。

楚元烨心头别提有多窝火了。

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想也不想就认定了此事定然有人搞鬼。

结果钦天监这群饭桶，非但不想着替他排忧解难，反而还要趁机落井下石？

恢入紫薇，谁是那个秽？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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