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凰枝

乔枫没有想到，原来一直住在他隔壁的玉姑娘，竟然也这么厉害。

当然，更加让他惊讶的还是，对方居然会出手救他！

虽然没有参与在路上遇见对方的过程，实际上乔枫早就在天竺姐姐口中听说了，这位玉姑娘，实际上一开始是带着人，去半路截杀她们的。

本该是敌对关系！

尽管后来一路同行相安无事，甚至还住在了同一个院子里头，实际上乔枫一直都没忘记对方的身份。

到底是做了张天师的徒弟，他现在心思不太一样，想得也多。

只是到底还小，心思大多数写在了脸上，被玉槿言给看在眼里。

有些小小的无语。

她跟沐云歌的牵绊挺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

而她也不准备解释。

事实上，玉槿言同样中了软筋散，完全是在强撑。

能使出“迷踪步”的绝技，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余力跟黑衣人打斗。

顺利将乔枫给救出来，顺便还带着受伤的常湘玉移了位置，一听黑衣人看穿了自己的招式，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要带着乔枫一块儿逃：

“快走！”

乔枫步伐迟疑了一下。

尤其望着一院子医馆的人，满眼担忧。

急的玉瑾言伸手就去拉他：“放心，那人的目标是你。

只要你走了，他们都不会有事。”

“是，是吗？”

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是事实。

乔枫已经充分认识到了。

然而现在一院子医馆的人，他们个个中了毒，全都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若是自己一走了之，万一对方恼羞成怒，要对着他们狠下杀手，怎么办？

万一……

这孩子，怎么还婆婆妈妈的。

玉槿言失了耐性，翻着白眼直接拖人。

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几息之间。

等彻底激发完最后一丝力气，她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跟乔枫两个人躲在医馆的手术室里头，静静地侧耳听了半天，确定后头真的没有黑衣人追过来，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禁不住感叹：“幸好你没事。”

不然，常湘玉姑娘那只手，可算是冤枉白断了。

其实按照她的本事，原本是可以一并救下来的。

在德仁堂这些日子住得开心，玉瑾言也将对方当成了朋友。

无奈……

想到这里，她就懊恼得不行。

“不过就是一碗萝卜汤而已，”她怎么就那么嘴馋？

好像那会儿是小追风端了汤来，说天寒地冻，喝这个能驱寒，才劝了她来着。

玉瑾言叹息的同时，乔枫神思也有些游移。

担忧医馆的其他人是否受到他的牵连，想着究竟是什么人，非得要杀了他？

除开在外流浪，遇见沐云歌之前的那些日子不提，自从跟着师父上山学艺之后，他几乎就没见过什么人。

怎么会招惹了这么厉害的杀手？

疑惑之际，也不忘对玉瑾言出手相助表示感谢。

玉瑾言摆摆手，倒是不怎么在意：“我救你，又不是单单只为了你这一个人。

只是看她对你格外看重，你若死了她必然会伤心，才想着要帮一把。反正礼尚往来，她也救过我好几次，这回就当是还了吧。”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听得乔枫也微微失神。

也不知道云歌姐姐，怎么样了。

都已经好几天没来过德仁堂了。

还有他那位应该是亲姐姐的冷永宁，明明该是金尊玉贵的誉王妃，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沐云歌也说对方一直盼着。

怎么……也一直没想着来看他一眼？

莫非真的，身不由己？

还是说，处境也不容乐观呢。

毕竟为了帮沐云歌，当初他也没少想办法打听京城里头的消息。

这会儿乔枫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忧心忡忡。

只是，想到冷永宁，再联想到对方，以及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事实的身份，就像是突然被触动了什么，他心底莫名划过一抹异样感。

有个什么念头似乎一闪而过。

可惜实在是太快了，等他再想要细细去捕捉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彼时，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昏昏沉沉处于半睡眠状态的冷永宁，突然就睁开了眼。

梦中大片大片恐怖血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整个人紧张又恐惧，呼吸急促得都快喘不上来气了。

豁然起身，第一个动作便是用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衣领，拼命张着嘴巴呼吸。

像极了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手，也瘦得指节分明，泛着不健康的白。

与此同时，斜里也伸过来了一只修长的手，端着一杯茶水。

着实被适才梦里头的情形给吓坏了，冷永宁整个人还完全处在懵逼惊恐状态，压根没回过神。

觉着难受，下意识接过水杯一连喝了好几口。

茶水温度适宜，不凉不热，正好。

还是她最喜欢的花茶。

然而气息顺了，理智也重新回归了。冷永宁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抬头，视线所及之处，果然是那张，她再也不想看见的脸！

所有的惊恐被霎时收起，只见床上已经瘦骨嶙峋的人儿冷眼冷脸，出口的话语，更是带着明显的冰碴子。

恨声道：“楚元烨，你究竟又做了什么？”

楚元烨站在床边，面沉如水。

眼底，还有尚且来不及收回去的欣喜。

就在刚刚，永宁抬眸的那一瞬间，一双水汪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极了迷路在林间的小鹿，跟以前，简直一模一样！

让他看着都生出了几分错觉，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一切糟心事情都还没发生的，从前。

可惜，这样的错觉维持的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不过转瞬之间，清澈不见，变成了蚀骨的恨意！

这双眼睛里头，再也看不见永宁对他的任何依赖了。

事实上，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了。

黯然伤神的失落感，让楚元烨突然生出一种，浓浓的失落感来。

只是面对着冷永宁，他到底还是存了几分耐心。

纵然心下已经满腔焦躁，楚元烨依旧还是压制着脾气，温声问了一句道：“是做噩梦了吗？梦见什么了？”

自从嫁给他之后，其实永宁就很少做噩梦。

偶尔几次，都是由他陪在身边的。

那时，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子，便会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

楚元烨一边说，一边十分熟稔地伸手，还依旧想着像往日那样，自然地将人拥进怀里。

然而还没触及到对方的肩头呢，冷永宁就跟受了惊一样地后退，将自己努力缩成了一团，紧紧地贴着墙角。

防备又警惕。

明明夜明珠的光线温和又舒适，可跟对方对视不过几秒钟，楚元烨最终还是被刺得别开了视线。

唇瓣几经张合，看得出来他很想说点儿什么。

然而最终一脸晦涩，却只蹦出一句最无力的话来。

“永宁别怕，我不会伤你。”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再说这样的话，就显得过分搞笑了。

冷永宁已经被折磨得几经崩溃不假，可到底还是没有真的崩溃。

脑子还有一二思考能力。

一听这话，果然就笑了。

整个人看上去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天真单纯，眉角眼梢全部都是浓浓的讽刺。

尤其是咧嘴望着楚元烨时候的薄凉目光，与他而言，堪比会心一击：“是吗。楚元烨，这话，你说着自己相信吗？”

相信，怎么不信？

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最终的目的都只是想要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永宁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不是她以前唯一的心愿吗？

近来楚元烨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多日不曾回来誉王府，其实在内心深处，他依旧还是将被关起来的永宁，自己的妻，当成心底最光明的那束救赎的光。

想着不论是再艰再难，只要能回来看她一眼，便可甘之如饴。

现在，光不仅不肯再温暖他，反而彻底视他为敌。

这怎么能忍呢？

心底空落落的，寂寥的厉害。

原本楚元烨并没有想着要怎么样的，仅打算下来看上一眼，就好。

可这会儿，他还是改变主意了。

总得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没错！

每日一份的信件，都在清楚地表明着东周使团的来访进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东周皇宫那边得知了什么消息，这些使团走得可真快啊！那么着急，一定有什么急事。

自己的永宁，怎么能被旁人给夺走呢？

阴鸷爬上脸庞，楚元烨五官逐渐扭曲。

下一刻，倾身扑上床，直直将呈防卫姿态的冷永宁拥进了怀里。

出口的话语，却是温柔无比：“永宁，乖，别闹。你就是想得太多了，等我们再生一个孩子，你就会重新信我了。”

孩子，又是孩子……

冷永宁提防了。

可惜那点儿力气，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

在衣裳被撕裂的绝望中，她毫不迟疑，一口咬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咬得狠，一块肉差点咬直接被撕扯下来。

鲜血四溢。

这不是楚元烨身上的第一个齿痕，不仅手臂上有，肩头也有。

都是被冷永宁给咬出来的。

起初他还单纯的只是隐忍，等到了后来，竟从其中，品出了别样的感觉来。

他能感觉到永宁的恨，非常非常恨。

她已经，真的不爱他了。

既然不爱，那就……恨吧。

其实，也挺好的。

至少证明，自己还是在对方心里头的，不是么。

等楚元烨从密室中出来时，整个人看上去又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怡然自得地往手臂上缠绕着纱布，脸上情绪不显。

此情此景，一直在他身边充当着谋士中年男子，看着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还十分熟稔地判断出，自家王爷，这会儿心情很好。

不容易迁怒别人。

正好，也用来汇报一些不怎么太好的消息。

尽管十分踌躇，他还是如实说了：“殿下，金光卫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不足百余人的金光卫，却愣是让他们耗尽了朝中，加上天罗宗所有的势力，都找不出来哪怕是一个！

原本就因为伏霖山罗刹谷的事情结下了梁子，现在楚元戟又醒了。

这金光卫的事情，势必要处置。

果然一听这话，楚元烨才调整好没多长时间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见他又要发火，中年男子瞅准机会，再度急急开口，“不过殿下也不用太过担心，属下已经想到了一个计策。相信若是以当朝八皇子为饵，总归还是能钓到那么一两个。”

起初的确是束手无策，可谁能想到，八皇子楚元胤突然就带人出城了呢？

他们当然知道他是去干嘛的，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这算得上是一个好法子，果然楚元烨沉吟一番，便又将怒气给压了下去。

不过提及楚元戟，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人。

楚元烨淡声吩咐：“让玲珑那边尽心守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提到玉嫔，中年男子面色稍稍一动，染了几分异色。

很快又信誓旦旦道：“殿下放心，她绝对不敢。”

原本的打算中，楚元烨是想着今晚留宿誉王府中。

无奈现在金光卫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他手臂上的齿痕也在隐隐作痛，想了想，最终还是打算回去东宫了。

那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料理呢。

临行之前，又想到了什么，楚元烨凝着眉头吩咐：“去，知会程侧妃一声，让她随着本宫一道进宫。

皇祖母进来心情不虞，她收拾收拾，正好住在慈心宫陪陪她老人家，也算是替本宫尽孝吧。”

冷永宁被囚禁之后，整个誉王府中彻底以程湘水一人独大。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时常以正妃的架子示人，没少进宫在太后面前露脸。

顺带着让太后生生将她给看顺眼了。

可到底人住在誉王府里头，还是有风险在。

楚元烨可太清楚她是什么人了，就怕这个心思歹毒的蠢货万一错了主意，仗着太后撑腰，继而对永宁不利。

眼下自己百忙之中，难免会有一二顾及不到的时候。

还是得将人妥善打发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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