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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职加戏的我

711 黎明90 混战场-我爱她,因为她像爱……

小芙尔忒, 浮梦园

威廉公爵坐在小别墅的花园桌边,兼具了年轻面貌与老成气度的外表有一种非同寻常的亲和力,深蓝温柔的眼睛充满了故事感, 是种叫人在头一眼就会不由自主放下戒心与惶恐的魅力。

只是他此刻眉宇紧缩, 瞳眸中也蒙上了些许阴霾,似乎遇到了某种叫他极其困扰的事,以至于他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烦躁。

他等了许久,乐园的主人才姗姗来迟。

公爵抬头看过去, 先是忍不住愣神, 然后就讶异起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形仍旧是过去的脸容, 幽绿的双眼亦未更改瞳色, 却换了一头金褐色的长发,高高扎起马尾,穿着一袭紫罗兰色的礼裙。

主脑居然改变了自己的人形!

它一向不喜欢虚拟形象,也很少使用人形模板,上一回, 它会在意自己衣裙的颜色已经很让威廉奇怪了, 而这一回, 它居然还改换了发色,穿上了正式的着装。

银发有什么不好吗?

“月神”戴安娜——月之女神的这套人形模板,也是最被人广为赞誉的形象,好端端为什么变发色?

不过这样的它看上去似乎更多了一些人性,就像是每一个注意形象与礼仪的人一样——但主脑需要在意谁的眼光?

它是不可能有主动改变的内驱力的, 比起人类的形象来说,威廉觉得它对于自己的本质更有一种莫大的骄傲,所以,只有它在意某个人的眼光, 想要获得对方的注目,又或者正在尝试摸索对方的喜好,才会作出这种改变。

而这并不是最让他惊讶的。

因为主脑看上去形容有异……并非惯常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雅度,反而有些颓废,甚至还压抑了一点怒火以及无奈。

这简直颠覆了威廉公爵的认知。

彼此对视一眼,都好像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一种烦躁,忽略了不同的表情,显然都是在为某种事犯愁的样子。

威廉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就像个对面货真价实女士的绅士一样,抚胸欠身,然后伸出手来。

主脑停顿了一下,把手放在对方的手掌上,共同走到花园桌边。

拉开椅子,待它落座之后,威廉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还好吧?”他问道。

“不好。”主脑闭了闭眼,不仅不好,它还想爆粗口。

要不是必须坚持优雅女士的人设跟修养,凭它的海量数据库,它能骂到恒星都熄火为止。

公爵阁下自然就联想到了最近的大事件:“因为总督发病?”

主脑睁开眼,冷冷道:“不,他发疯了。”

多离谱啊!

他居然因为一段视频就发疯!

回想起不久之前金穗花宫的混乱,连主脑都出现了幻肢头痛。

本来总督收敛“彩画师”的残余能量,缓释开大的后遗症,身上那些仿佛瓷器龟裂的痕迹完全消除也就是时间问题;他因为“刺杀事件”搞清算,也都在主脑的预料之中,毕竟动手之前它就套了很多层马甲,甩了很多层黑锅,不至于让清算牵连到反抗军乃至威廉贵族身份麾下的重要人员。

但恰恰就是从绯红星域传过来的那段视频,让他破防了。

画面中阿黛尔伸手控制那辆失控悬浮车不是重点,从她逃离金穗花宫的手段中,他就知道她恢复了一点精神力,虽然“智芯环”还套得牢牢的,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只能说能够接替“暴君”之名的人确实不同凡响——他不气,他甚至还有几分骄傲,就算她老是惹他生气,但他看上的人,本来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只不过后面那个银发身影一出场,他的心情就急转欲下。

短短数秒的镜头,其实看不出多少信息,但就像绯红星域全民兴奋地嚷嚷着“这波绝对稳了!执政官跟蕾拉大人一定同居了”一样,属于两人之间的氛围着实是融洽了一点!

总督完全不顾及自己还在修复后遗症之中,开着“彩画集”一帧一帧看过去。

然后发现,她靠近太阳穴的部位,是不是有些乌青?

隐约的、像是指腹按压的痕迹!

腰间是不是也有点这样的手印?

她腰腹间所有的手术疤痕他都能历数,由于常见的祛疤手段都会对她当时脆弱的躯体造成危害,所以只能保留疤痕,他对此十分熟悉,以至于一点点多余的痕迹在他眼中都刺目得很。

为什么会有这种痕迹?

什么情况下才会留下这种痕迹!

中央总督嫉妒到发疯。

那种类似于自己的珍宝被偷走——还是被死对头偷走——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比露珠都脆弱的珍宝,顾忌良多,结果人家不但敢偷,还真敢上手!

“他故意的!他故意的!!”

出离的愤怒,扭曲的怨怼,让他一度失控还失了智。

刚经历过一波“彩画师”的金穗花宫,直接被实质化的能量风暴冲成了废墟,能量四溢,得亏了有高研所之前为防备“暴君”失控所以架设的巨厚禁绝网,将其挡了挡,才不至于轰踏半个多尼恩塔。

但也正是这么一出,主脑猛然意识到,总督的能力是真的能够笼罩到空中浮岛这种物质节点,类推一下,他也能够毁坏芙尔忒!

就像那个时候阿黛尔爆发的精神力直接冲击芙尔忒,强迫它陷入关机一样,总督也能做到!

主脑以前就因为总督有权利毁灭芙尔忒而蛰伏,现在又得多加一条,他无需武器,他自己就能扼杀它的物质载体!

正是因此,主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得天独厚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阿黛尔出奇的强大是克罗恩家族最后的遗脉与白狮军团十亿基因锁共同堆举造就,总督的强大就仅仅是他自身的天赋!

何其可怕的人!

而这意味着什么呢?

它刚趁着总督后遗症难消的当头,蠢蠢欲动地扩散自己的权限范围,现在又必须夹着尾巴潜藏起来——它就知道,它就知道!

中央总督绝对是它的宿敌!

该死的,他怎么不被二次爆发直接冲死呢!

他的识海跟精神内核就那么扛造?!

其实主脑能理解他的愤怒,因为它也很恼。

蕾拉跟绯红执政官有没有一腿,他们是不知道,但是阿黛尔绝不可能与他有情感交集的可能。

她的人生轨迹如此清晰,要扛起蕾拉留下的“遗产”对于她绝对是个巨大的压力,别说白狮与源星的交集本来就少得可怜了,她怎么都不可能有闲暇跟人谈恋爱。

如果说绯红执政官不惜跨域用“贪婪之门”带走她,是因为她的身份与重要性,可带她下榻自己的居所,且无所谓穿着睡袍面对她,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就绝对有异样了。

他的洁癖呢,他跟任何人都保持一定距离的洁癖呢!

怪不得总督觉得他就是在跟自己对着干,就是想抢自己的东西——他肯定是强迫了阿黛尔!

由于主脑的脸色实在难看,威廉公爵也沉默了许久。

最后它终于开了口,平静地、理智地说:“这对你们来说不是坏事。”

“我曾说过的契机已经到了。”

它曾说,有一件事将要绊住总督的双脚,蒙住他的双眼,叫他无瑕再去看顾旁的任何事。

“等他清醒,他的全部重心都会放在星域之战上,这就是你们所等待的契机。”

……

主脑这边还在恼火地收拾总督的烂摊子,不能跨越任何限制,那厢又觉察到了一些叫它都感觉到费解的东西。

整个中央星域都在它监视下,尤其是多尼恩塔星环区域内,这里不但有着存放它物理载体的巨行星芙尔忒,还有它单方面认定的宿敌,它必须方方面面地盯紧他一举一动,天杀的中央总督闹出什么祸害都有可能,没准什么时候就祸害到它头上来了!

而现在那一团小型异态星云让它很费解。

这应当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多尼恩塔近邻的事物。

要知道星体的运行都有规律,除非是它们濒死否则很难出现异动,星环的大小基站更是观测星体动向,击溃外来陨星,怎么会有异态星云凭空出现,还是这种游曳状态?

“星云”正处在宕机中。

本来就陷在种族抗压机制的“涡轮”状态,意识态尚未凝聚,没有理智,混沌的思维只有“阿黛尔”这么一个内驱力,结果毫不犹豫游曳到了目的地,却发现它又找不到目标了。

她消失了!

不,她在极端的时间内就从这里跨越了星域,到达了很遥远的地方。

空间迁跃也不带如此长距离的,而且单纯只是人类之躯传送,而非任何迁跃仪器辅助,这就匪夷所思了。

如果是尚能思考的无命都会迷茫,而不能思考的它就完全陷入混乱。

这叫它内部的磁场发生未知的紊乱,原本介于虚和实之间的状态会掩盖它的存在,但“彩画师”能量暴动的波及范围太大,有一部分甚至触及到它的本体,以至于紊乱的磁场发生泄漏,因此被主脑觉察到了端倪。

主脑很快判断出这大概率是一种生物,这虽然是它认知的盲区,但基于它对于阿黛尔乃至白狮军团特别关注,它意识到这应当就是某种形态的异种!

居然是异种——还是一个直接潜入多尼恩塔核心地带的异种!

惊跳已经不足以囊括它的心情,它在第一时间拉响警报,通知枢密处、国防大臣乃至军属防卫部队。

不指望失智中的总督能发挥什么作用,主脑完全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调动了一切力量,这种类似于自留地被侵犯的激愤、甚至更甚于受总督的威胁,至少后者是它早就已经接受的事实。

当然,原其中也不乏它也只是找个出气筒发泄下压抑的怒火。

由于主脑对这玩意儿很陌生,就算确定这是种生命体构成,也没法用“生物”去解释它,只能将之视为一种奇怪的异星体。

它当然以捕捉与控制为试探的先决目的,在无法判断对方危险性的前提下,首要目的就是确保它无法搞事——这方面中央星域的科技还是值得称道的,像是“智芯环”这种黑科技的来源不好透露,但处理星体方面还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舰队火速升空,基站连通禁绝网络,高研所释放了堪比恒星爆发的端粒子束缚罩。

别说无命被这一下子打懵了,整个多尼恩塔星环都鸦雀无声。

星际战争?

还是家门口??

无命很迷茫,本来就够混乱了,现在不仅内部逻辑一塌糊涂,更离谱的就是不停死循环的时候,它的内驱力还是只有“阿黛尔”这一个存在,完全无法对当前的处境作出任何应对。

主脑这边一看有效,不管它为什么没有反击,加足了马力决定一口气将它拿下。

无命求生的本能让它立刻又开始了游曳,无法作出应对那逃还不行么。

重新回归介于虚实之间的状态后,它很难被锁定,也很难被束缚,即使感知它逃窜的方向,也完全不能拦阻——这大概就是它神不知鬼不觉闯入多尼恩塔的主因!

主脑更加气恼了,它完全没有放弃的想法,一路追去。

结果发现这团异体星云居然朝着边界跑去了?!

而且这个方向恰是绯红星域?!

主脑庞大的算力支撑它作出各种设想,然后很快各种设想汇集到一路……这玩意儿,既然是异种,就是从两境防线溜进来的,先奔着多尼恩塔来,现在又朝着绯红星域去,所以不会是冲着阿黛尔去的吧!

它都郁闷了,她怎么老是吸引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东西!

然后它又平静地承认,它自己也属于其中之一。

主脑一直向界线追去,这是一片横亘了十四个大星系的裂谷,当初在同一段时期有将近三到五个恒星死亡,由于距离近,相互间发生连锁作用,以至于扭曲了时空,造成大规模星蚀现象,让这一地带变成生命禁区,且径直划分开中央星域跟绯红星域。

主脑已经没有继续追索的载体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星云径直撞入死亡裂谷。

这东西似乎完全不惧怕星蚀与空间乱流?

主脑正琢磨着这玩意儿是否会对接下去的局势造成什么影响,忽然震惊,眼前这一幕即便是主脑都在那一瞬间出现了很多冗余难辨的废弃数据。

异体星云撞上了什么东西?!

对方是个很庞大的——相当庞大——犹如幽灵般潜藏在宇宙中的东西!

星云一头撞上去,或者说它的存在形式实在是有特殊性,以至于对方的隐形技术都无法规避这种撞击,而它内部的磁场又不稳定,于是撞击之后,双双的隐形状态都被破了!

那瞬间星云由虚转实,内部璀璨明耀之色流转,并未叫主脑震撼,它晕眩的是——“暴虐者”!

那是深蓝星域的王牌星舰“暴虐者”!

一艘霸主级的星舰悄无声息地潜藏在中央星域与绯红星域的界线上,它竟然能够穿越死亡裂谷,且能安然无恙地停驻于此!

主脑陷入疯狂的测算,而此时此刻,猝不及防遭遇攻击的“暴虐者”已经反应过来,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即刻向星云倾泻而去。

在死亡裂谷,它还真不怕这动静被发现啊!

刚被打懵过一次的无命,又逢着这种灭顶之灾,就算这会儿没脑子,求生本能也为它作出了选择。

它在瞬间冲破炮火拦截,径直冲入“暴怒者”内部,这艘霸主级星舰的防护设备竟完全无法拦阻它,任由它无视任何物质与能量阻隔,就那么挤入了星舰内部。

紧接着星舰就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就像是引擎驱动发生了什么变故一样,随后整艘舰的武器槽全然放开,这个满身狰狞的恐怖之物霎时就启动,仿佛是要将所有的能量武器全部消耗干净那般。

可怖的光如同恒星爆发,主脑都不得不放弃当下的载体,向后跳跃,才避免被波及。

它密切观测着,然后眼睁睁看着没有任何目标徒劳炸完一波的星舰,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而且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动静。

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此诡异的场面之下,就连主脑都不能判断,究竟危险的是谁。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

阿黛尔当然不知道另一边星域的某位总督被一个视频刺激到发疯,也不知道追着她跑到人类世界的无命一个不慎被主脑抓住马脚,然后循此观测到了潜藏在死亡裂谷之上的“暴虐者”,或将为不久之后的星际大战带来未知的变故。

她在忙着跟执政官较劲。

之前的居所因为被视频暴露,所以换了个地方——虽然还是在源星上,但执政官的房产显然遍地开花。

这回边航是不敢上门了,据说他现在到哪都被无数眼睛盯着,就指望从他身上窥探一二。

连同僚们看向他的眼睛都是绿的,虽然他们对于执政官跟阿黛尔有一腿这点是不信的,但全天网的大聪明说得也太像是真的了!

再加上执政官的举动确实违反常态,短短两天内破的例都让人怀疑他的真实性,这就给将信将疑起来。

不会是一见钟情?

当年罗塔星的时候她尚年幼,又处在蕾拉身死的惊天剧变下,才没发生什么,这会儿她都长成了,出落有惊人的魅力,执政官他……也说不准啊!

脑洞开得巨大的同僚们让边航完全没了想法,他处在那种独醒的状态没多久,就恨不得掀桌了。

还不如醉死呢!

他更愁了!

别人异想天开着执政官能不能跟白狮之主联姻,这样的话白狮军团跟两境战场就彻底不用担心了,他想的是这俩个最后动了真火,你死我活怎么办!

互相捏着对方最致命的把柄,这是一个不慎都得惊天动地的灾厄。

他觉得这是即便两人搞到一起都没法解决的矛盾!

阿黛尔一开始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还希冀着再搭一次顺风车进识海看看,但是左等右等执政官没反应,她的体质还有些虚弱,也着实撑不住继续熬,才闭了闭眼睛就睡了过去。

如她所料的那样,她在睡梦状态很难不进入“猩红之种”的记忆。

这一回倒是没有像上次的火海那么惊爆的剧情,而是……花?

执政官对于原始种植载显然有特殊偏好,她目前见过的两处房产,都是超高层、且带了非变异植载的空中花园。

而这些画面,是因为执政官通过“猩红之种”走过,所以在“定位”之上也印刻了记忆。

阿黛尔看到银发执政官在山顶一面湖泊上钓鱼,山下高大的山毛榉原始森林底下有一望无际的蓝玲花;看到如暮云红霞般灼灼燃烧的红花楹,他遥遥地坐在高处的观景台上喝茶;看到某一个窗台上一颗娇惯的铃兰,他慢条斯理地伸手修剪它冻伤的叶子……

这样的执政官,显然与惯常记忆中的形象毫不相同。

阿黛尔没有太高的道德标准,但是作为窥探他人**之人,即使不受她控制,都叫她感到十分别扭。

但很快,这些画面都模糊了。

她的意识不由自主地开始沉陷。

……

执政官皱着眉踩在这个白色的空间。

阿黛尔识海是完全不能触碰的禁忌,有一次逃命的经验已经够他受的了,所以他果断转变策略,从大脑本身着手。

能力者识海的存在让大多数记忆都能分门别类存放,但人脑的原始构造就意味着、有一些过分深刻与重要的长时记忆也会留存在大脑皮层——他本来以为他要一部分一部分地寻找并且阅览,只是没想到一脚便踏进了这里。

这是某个独立的意识空间?

一切都是空茫的,没有轮廓,没有边际,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他失却了能力——他在这里完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短暂的意外没有叫他惊慌,反而连眉宇间的褶皱都慢慢褪去,这种奇怪的场景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慢慢地朝前走着,没过多久就看到这个空间的主人。

一个孩子?

极度的瘦削。

她抱着膝盖坐在那里,赤着身体,骷髅般没有血肉,稀稀拉拉的金色短发,脸颊都是凹陷下去的,只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初生的幼兽一样,懵懵懂懂。

她有多大?

三岁?还是四岁?

他有一种莫名的荒谬感,潜意识告诉他那就是阿黛尔,但他又难以想象,她为什么会以这样的面貌出现。

执政官靠近她,在她旁边蹲下来,她没有动静。

盯着她看了好久,对方依然一动不动。

他尝试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反应。

“你在做什么?”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她终于动弹了一下。

她慢慢转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蓝眼睛流转过一些灵动的光。

嗓音又轻又细,好像刚生出来的草茎,柔嫩得轻轻吹一口就会折断。

“我在等姐姐来接我。”

“姐姐?”

她说道:“她就快来了呀。”

执政官陷入更无法捉摸的荒谬之中。

这是真实的记忆吗?

还是某种异态的幻象空间?

然后他发现完全无法跟她交流,她只会反反复复重复“姐姐就快来了”。

他只能暂时丢下她,去其他地方看看。

很快他又回来了,他已经确认,这个空间除了她什么都没有。

他又看了她许久,忽然撕下自己的外套将她裹起来,直接背到身上。

她并没有挣扎,只是用懵懂的眼睛这么看着他。

“怎么才能出去?”他问道。

“我不知道哦,”细细的声音还是重复着,“姐姐会来的。”

他背着个小孩,却像是背着个猫崽子,毫无分量,走一截他就得回头看上一眼,确信她还活着!

她呼吸的声音都轻得几乎不闻,像是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执政官完全没有了脾气,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前进。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个鬼地方让他彻底丧失时间概念,但身后那小鬼气息越来越微弱倒是真的。

他已经把她从背后放下来,抱在了怀里。

她不会真死吧?

微妙的挫败没有让他丧失信心,他意识到,如果她真的死去,会不会这个空间就会不攻自破?

但这是记忆,记忆的主人怎么可能死在过去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尝试与她说话。

奄奄一息的蓝眼睛已经闭上了,似乎睁着眼都给她带来很大的负荷。

她梦呓般呢喃地说:“我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知道‘姐姐’会来?”

“因为……她就是来了啊。”

执政官逐渐搞懂了因果关系!

这是段过去的记忆,但又不是纯粹就局限在当下这个节点,至少真实这个时间的她是绝对不知道“姐姐”会来的——是后来蕾拉真的来了,接她走了——所以影响到了这个记忆节点。

让这个孩子铭刻住了“姐姐会来”的事实。

于是他说道:“对,她会来的。”

似乎被认同让她很开心,小孩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这在近似骷髅的脸上并不好看,甚至有几分诡异,但执政官依然感觉到了她的满足。

然后他走着走着,忽然一脚陷落。

白色空间不见了,他毫无预料地栽进了一个漆黑狭窄的地方。

这是极其阴暗压抑的所在,没有光,氧气稀薄,腐朽的气味与死亡如影随形。

只刹那,执政官的洁癖就在疯狂发作,他烦躁地恨不得将周身的一切都毁去,这叫他觉察到,他的能力忽然间回来了。

然后他看到了她。

那是一个濒临报废的生命舱。

浑浊溶液中蜷缩的孩童像具小小的骷髅一样细骨伶仃,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地底。

很深很深的地底。

她真实的记忆,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可怖。

她一直都被埋在地下,生命舱上黯淡的启动日期显示,这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

原来她不是三四岁,而是六岁了。

她就在里面从胚胎开始培育、生长,严重发育不良,深埋地底,不见天日。

执政官能感觉到微弱的精神力波动——她竟然是觉醒状态?

所以她是有意识的吗?

她知道自己度过的岁月如此绝望吗?

他有那么瞬间,想要打破生命舱将她带出来,但是又惶恐这或许会加速她的死亡,然后他记起来,自己是个旁观者,他只是在阅览一段过去的记忆。

“你的姐姐呢?”执政官轻声地说。

生命舱中濒死的雏鸟当然不会回答。

沉重的无声的黑暗吞噬着地底的一切生机。

生命舱的微光像是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他就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很快,眼前忽然一晕,被强行推出了这段记忆。

他睁开眼,床上已醒的女人正对他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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