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

下榻的酒店恰好是瑞银几年前收购的一家全球连锁品牌酒店，虽然也是五星级，但基于县城的消费水平，套房内无论面积装修，还是设施都跟一线城市无法比拟。

王默平时虽然极讲究，出门在外也是能随遇而安的，他开始只让人订了间普通大床房，何嘉绮跟过来才临时升级到套房。

两人都有轻微洁癖，没准备睡袍只好用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浴袍替代，纯棉质地的毛巾浴袍，谈不上多亲肤，穿着倒是舒适。

何嘉绮先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杂志，王默放在边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抬头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郑舒虞。

她翻书的手指顿了顿，这个人她不认识，但这个名字她听傅潼提起过。

王默洗完澡出来，何嘉绮已经上床了，她见他掀开被子坐到床边，犹豫片刻还是提醒：“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

王默正用毛巾擦头发，随口问：”谁打的？“

何嘉绮怔了怔，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他起身到客厅拿手机，看一眼记录又抬头看她，见她迅速低头佯装看书，唇边不自觉荡起一抹淡笑。

他挑挑眉，正要回房间，手机又有电话进来。

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滑动接听。

“喂，妈。”

是傅潼？何嘉绮心里一松，转而更加紧张。傅潼发现他来找她了？所以查他岗催他回去？

她心绪纷乱，竖起耳朵仔细偷听他讲电话。

“恩，我知道了。”

“我会准时，您放心。”

“好。”

“您早点休息。”

王默就很快结束通话，何嘉绮虽然猜不出他要做什么，也断定不关她的事，心情轻松不少。

王默掀开被子上床，挨到她身边将她楼到怀里。

“在看什么？”他吻了吻她侧脸，手自然覆上她翻动杂志的手，触感有一点凉，他皱眉，“怎么凉成这样？室内温度太低了？”

他说着要去调高暖气，她拦住他：“我不冷，你帮我握一握就好了。”

他听她的，将她搂得紧了些，双手握住她的两只手。他的手长得很漂亮，指节修长，指骨分明，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手掌在男人里算不上宽厚，但对比她的足够有力量。

他的掌心干燥温暖，那点暖意顺着她手背一点点传到她心里。她不自觉张开手指，与他十指交扣。

“暖和了？”他逮着她抬头看他的机会，在她唇上啄了下。

“嗯。”何嘉绮也亲他一下，“真想一直这样被你抱着。”

“只让抱着我可不干。”他笑得一脸正经，说话却暧昧，“我需要其他奖励。”

她当然不会傻到问他什么奖励，只当没听到低头偷笑。

他低头吻她，将她半压在床头，好一会儿才松开。

“早点睡。”他指尖轻柔描画她眉眼，刮刮鼻子，又捏捏下巴，目光深邃灼热，“我明早得走得早，你自己多睡一会儿。”

“几点走？”

“五点前。”

“这么早。”

“明天郑家人要到傅家做客，我需要去接待。”

何嘉绮脸色变了变，她很想问郑舒虞，又觉得没有意义，乐观点想反正她注定是要离开的，他若是能遇到一个不错的人，也挺好的。

她笑了笑：“嗯，我睡醒了自己回去，你不用担心我。”

王默没动，看着她眼睛问：“不想问我点什么？”

“问你……什么？”

“郑舒虞。”他手指点着她心口位置，“憋着不难受？”

“……”何嘉绮嘴唇动了动，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在沙发看书，不是故意的。”

这个傻丫头，王默叹口气，盯着她看一会儿，见她避开他目光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失望之余，语气不自觉重了：“何嘉绮，我以为我上次跟你坦白后，你会相信我。”

何嘉绮被他这句“控诉”扎得心慌意乱，连忙解释：“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想你为难。”

她双手抱住他脖子，目光笔直坚定：“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说需要时间，我想你要做什么一定有你的原因，我相信你能处理好才不问。”

她一句话打消了他所有不快，他低头亲了下她，耐心跟她解释：“傅家和郑家想要联姻，我表哥已婚，表弟年纪不合适，他们就把希望转到我身上，我妈跟郑太太从前就交好，也比较钟意郑舒虞。我们分手那段时间，郑舒虞回国，两家人吃过两次饭，但我从没跟她私下单独见面过，明天也是傅家和郑家的交情，我跟她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郑舒虞喜欢你？”

王默感觉自己解释得挺好的，虽然稍微有点避重就轻，但他跟郑舒虞本来就清清白白，也不存在不坦白，熟料何嘉绮还是一句抓住重点。

他不置可否的看她一眼，表情带点少年人的傲娇：“我又不喜欢她。”

何嘉绮被他略炸毛的样子逗笑，赶紧顺着他捋：“是是是，王总只喜欢我。”

他见她被自己哄好了，也放下心来，想到什么问：“梦梦是你的小名？”

“也不算小名。“何嘉绮想了想说，“我原来的名字叫何梦，所以家人都叫我梦梦。”

“肖然也是你家人？”

“……”好端端的怎么扯到肖然？她翻他白眼，无奈解释，“肖然的爸爸原来也在支行上班，他家就在我舅舅家隔壁，直到后来肖叔叔从支行调取云城分行任副行长，他们才搬走。我们一起长大的，当时院里差不多大的小孩都这么叫我。”

“知道你们青梅竹马，有必要次次跟我强调一起长大？”

虽然他话里话外都酸极了，但语气表情没有一丝不痛快，她知道他故意，笑着骂他：“小气鬼。”

“不止小气，我还嫉妒，所以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他“警告”完她，突然问：“你跟你舅舅长得挺像的，你长得像你妈妈？”

只要前缀加上她的，何嘉绮对“妈妈”两个字就有种本能的抗拒，她不想在王默面前表现自己的抵触，只好囫囵着说：“不知道，她过世早，我忘了她长什么样，舅舅没说过我像她。”

“你多大的时候她过世的？”

“九岁的时候。”

“你爸爸呢？”

“……也是那一年。”

王默见她脸色不怎么好，说话欲言又止，猜测幼年失怙于她依旧是件沉重的事，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何嘉绮却顺着说：“你长得也不太像王太太，像你爸爸？”

“嗯，傅女士当年可是容城出名的大美人，我浪费了基因，对不起她。”

他有模有样的叹息，何嘉绮笑：“也没有浪费吧。”

“意思在你眼里我长得还挺帅？”

“……”

“是不是啊？”

他追着她在她脸上乱亲，非要她承认，她只好点头。

他又追着问她哪里好看，她只好从第一面开始讲。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长相气质跟一般人不一样，帅是挺帅的，不过不是罗钊那种顶级的建模脸长相。”

“哟，罗钊在你眼里等级这么高，还建模脸？你说说他怎么个顶级法？”

还真是小气又善妒，何嘉绮乜他一眼：“这是天生的，你得承认差距。”

“……”他给她一个老子就不想承认的表情。

她妥协：“可我只喜欢你呀。”

他也只好妥协：“继续说。”

“说罗钊，还是你？”

“……”

他表情相当不善，何嘉绮不敢造次了，认认真真继续。

“你长得好看，脸部线条流畅却没有很硬朗，带几分阴柔，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忧郁，没有那种青年人英俊勃发的锋芒感。你眼睛特别好看，瑞风眼，大双眼皮，看上去温和从容，实则倨傲又玩世不恭，即使清清淡淡一瞥，也容易给人一种眉目含情的错觉。我当时就想，难怪你花边儿那么多，您这样的身份长相不游戏一下人生多对不起自己？”

王默知道她最后一句百分百扯淡，不计较只抓重点：“你从第一眼就喜欢我了？”

何嘉绮摇头：“才没有，麦白当时在我旁边，他还提醒我一定离你远点，不然死得难看。”

“……”王默吸口气，第一次觉得名声东西真不能随便糟蹋，“还好你没信他胡说。”

“我觉得他说的相当有道理，要不是你后来老是来找我，我才不会……”何嘉绮说的起劲，王默一个眼神过来，她声儿就小了。

王默想起自己最初对她的混蛋想法此刻倒有点庆幸，如果不然她此刻怎么能被他抱在怀里呢？心意一动，身体就有了反应，顺势将她压倒亲上去。

这个吻缠缠绵绵，激烈迷乱，www.youxs.org。何嘉绮还期待着下一步，王默却蓦地松开她，他撑在她上面看她好一会儿，克制而坚定的退开，仰躺在她身侧。

他气息不稳，深呼吸好几次才又伸手过来揽住她。

何嘉绮翻身趴到他胸口，有点不解：“你怎么了？”

“没事。”

他声音低哑，额头有薄汗，她以为他不舒服，抬手摸他额头：“刚才在河边冻着了？”

他捉住她的手，望着她晶亮澄澈的眼睛，有点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跟她讨论。

“挺幼稚的。”

他在这句开场白后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真的不想说，见何嘉绮狐疑的纠着眉毛，才继续：“我刚才想到一件事，你之前每次去外地拍戏，我都有去剧组看你，你记得吗？”

“记得。”

他的确每次都会去看她，无论两人相隔多远，无论他多忙，最夸张一次他晚上接近凌晨才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又有航班直飞外地出差。

当时经历的时候是惊喜交加，如今回忆起来全是甜蜜，何嘉绮心里暖暖的，由衷说：“当时我身边的人都说你对我好。”

“身边的人都说好，就你觉得不好？”

“我哪有？”

“你是没说我对你不好。”王默乜她一眼，故意顿了顿，说，“你只是说我飞去找你只是为了跟你做，我跟你在一起脑子里除了那档子事就没别的。”

“……”

何嘉绮尴尬到耳根发红，这话的确是她说的，不过她当时的心境她此刻已经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被他缠得太狠，她对他们的感情产生了怀疑，委委屈屈就跟他闹了。

“我当时，当时……”她咬牙，突然决定破罐子破摔，“是因为你当时每次来看我都缠着我好多次，我才那么想的。”

“我们分隔两地，十天半个月不见，我见到你不碰你，你不会怀疑我？”

“除了我在外地，平时我不拍戏的时候，我们天天见面，也没见你多克制。”

“我正值盛年血气方刚的年纪，你在我身边，我都不碰，你不觉得我有问题？”

“……”

两人很少讨论这种话题，每次何嘉绮除了脸比他红，从来说不过他，她只能认输：“不就闹了那一次，你就记住了？真小气。”

“闹是只闹了一次，想过很多次。”

“……”的确是。

“我记得有次你在厦门，我坐了四小时飞机过去看你，你明知道我只有一晚上时间，你说剧组有个演员生日去露个面就回来，结果晾着我到半夜，回来还跟我装醉倒头就睡，你当时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我刚才就想，我今天要是把你怎么了，你以后想起来估计又成我的罪证了，还能记得我是冒着被傅女士痛骂的危险千里迢迢跑来看你的？”

何嘉绮想难怪他刚才会说幼稚，她也觉得他今天好幼稚，就为了堵她的嘴，跟她辩驳，刚才硬生生忍下来了？

她想取笑他，张了张嘴，忽然又很感动——他的幼稚实际是为了解她心结吧？原来她曾经说过的好多话，无论是认真不认真，高兴或悲伤，他都有记在心里的。

她深深看他一眼，撑起身子仰头，双唇贴上他的。她很用心的吻他，用他教她的技巧，不为撩拨取悦，只为倾诉情感。

“王默。”

“嗯？”

“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了，一丁点儿都不会，你相信我。”

“嗯，以后我一定不给你怀疑的机会。”

两个人对视着，眼睛里都涌动着坚定炙热的光彩。王默帮她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抚着她脸问：“初五晚上我来接你回去？”

“初五晚上？”

“大约会有点晚，我得晚饭后才有时间。”

“那干脆初六吧，我不想你太累。”

“初六我要回老宅看我爷爷奶奶，我想带你一起。”

“带我一起？”何嘉绮迟疑，有点心虚，“这样好吗？他们……会不会不欢迎我？”

“我会提前跟他们说，他们可能不会太热情，但肯定不会为难你。”

“要是他们不理我呢？”

“不会的，至少我奶奶之前就知道你，还有跟我说想见你。”

“她是因为孩子的事才知道我的吧？”何嘉绮脸色发白，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王默握紧她的手，既是陈述事实，也是鼓励，“我知道这有点委屈你，但我们既然决定走下去，过年不去拜访两位老人家说不过去。”

“我懂得，我不是觉得委屈，就是……”她不敢说是怕傅潼知道。

他却是像是有感应的：“我妈初七才回嘉城。”他说罢叹口气，“是不该今天告诉你，初六早上再说，你只能赶鸭子上架，担心害怕也只有一小会儿。”

虽然很浮夸，他万分痛悔的模样依旧取悦了她，激将之下也让她多了些勇气。

“还是今天说好，初六早上说你会吓死我。”

“那你答应了？”

“嗯，你跟我说说你爷爷奶奶的喜好。”

“明天再说，好晚了，先睡觉。”

“直接睡?”

“不然呢？”他笑容暧昧，“你想怎么样？”

她暧昧又奸诈：“我觉得今天适合做点什么？”

王默挑挑眉，还来不及说什么，何嘉绮已经翻身坐到他身上，拉起被子蒙住他的头……

这一晚，他们闹到很晚才睡，两个人在床上滚作一团，却没有做任何少儿不宜的事情，就只是笑着闹着，天南地北的胡说八道，一样将彼此折腾到精疲力尽。

何嘉绮是有故意撩拨他的，但王默坚决不接招，开始是强忍，后来是真被闹没了兴致。他说他要她一辈子都记得今晚，www.youxs.org，也一样可以很快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大约有一半的心思只是为了应景，却是一语成箴，多年后他们在各自某个特殊的时刻回忆往昔，www.youx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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