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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坏的春天

第35章

也许辛乔在玄关处站得太久了,叫周琨钰都瞧出了她的异常,周琨钰要往她这边走过来了。

可她忽然地开始换鞋,动作甚至有一些仓促,周琨钰便停下步调,站在原处望着她。

她才不要注定会失去的安慰。

从很久以前她便坚定这一点了。

比如她妈跟别人走之前,企图摸一下她的脸说“我会想你的”,她毫不犹豫的躲开了。

真正会想念的人,又怎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相信那句虚假的安慰,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可悲而已。

所以。

她换了拖鞋,一步步走向周琨钰。

不要给我注定会失去的安慰。

让我们简单一点,单纯一点,不要拥抱,不要接吻,不要表现出任何一点对我的在意。

周琨钰的唇角动了动,这时,忽然一阵手机铃音从周琨钰包里传来。

周琨钰收回望向辛乔的视线,走过去接起:“喂。”

又望了一眼辛乔。

辛乔站在原处,垂眸,望着精致木地板间毫无瑕疵的拼缝。

那一刻她便在心里想:周琨钰要走了。

其实离开的人都有征兆的。

比如当年她妈离开以前,就有那么几次,用这样的眼神看向她,欲言又止的。

辛乔的心里有点烦。

有什么好欲言又止的。要真是不想走的话,就不会走了。

周琨钰讲了几句,收起手机:“今晚聚会我本来说好不去,但大哥他……”

辛乔的嘴角勾了勾。

周琨钰没继续往下说了。

辛乔唇瓣翕了下:“我说过了吧?不要表现出你好像对我在意的样子。”

“所以,也不要跟我解释什么。”

她抬眸望向周琨钰:“我们之间,是需要解释的关系么?”

周琨钰的眼神望过来,很轻也很柔,像一阵春天里的风,抚弄过辛乔根根分明的睫毛。

辛乔又一次挪开眼神,心想:装什么温柔。

明明周琨钰,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人。

周琨钰空咽了下喉咙:“好,不解释。”

辛乔点点头。

她也是真的不想听周琨钰解释。那些豪门世家的礼尚往来,纵横捭阖,她是一点也不想听。

周琨钰拎起自己的包:“那我先走。你……”

她跟辛乔说:“你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毕竟从辛乔家过来这公寓,距离还挺远的。

这算关心么?辛乔嘴角漫出一丝嘲讽。周琨钰不说了,拎包走向玄关。

******

一直到坐上自己的保时捷,周琨钰还在想:为什么自己非走不可。

方才周济言给她打电话,是告诉她,几个世交家的女儿突然决定去今晚的聚会,如若她忙完的话,能否去帮着应酬下。

从小在周家那样的家庭长大,察言观色的能力是一绝??[,很知道什么要求是不容回绝的,又有什么要求尚有回旋的余地。

如果她没听周济言的话去聚会,周承轩会对她不满,但也不至于大发雷霆。

周琨钰发现自己必须要走,是因为她不敢留在那里。

她发现辛乔今晚的情绪不太对劲。

好似孤零零的人,总会害怕一切欢乐的节日。

更不对劲的是她自己。

当辛乔用那种眼神看向她时,她发现自己想抱一抱辛乔。

这很不对劲。

她对辛乔,可以挑逗,亲昵,妩媚,可以让皮肤的纹理摩擦相接,可以攀援着汗浸浸的手臂一同沉沦,但,不可以是温情的拥抱。

就像辛乔欲把吻留给一段更纯粹的感情一样,周琨钰后来跟辛乔相处,给自己划下的底线是不要再拥抱。

周琨钰从小很不理解,为什么她妈从不抱她。

沈韵芝像一切周琨钰熟识的贵妇人一样,穿绸缎套装或旗袍,戴翡翠发簪与和田玉手镯,偶尔周琨钰靠她近一点,会被她轻轻推开,柔润的指尖轻扫一扫裙摆被周琨钰靠出的褶。

周琨钰一直觉得她和沈韵芝的关系有点怪。

直到有天,周琨钰看见帮佣阿姨的女儿从老家来邶城,两人约在周宅见面,阿姨一下子抱住那与周琨钰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周琨钰突然就明白了,她和沈韵芝的关系怪在哪。

因为沈韵芝从不抱她。

那时她刚上小学,还没熟练掌握后来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于是她找到沈韵芝问:“为什么从来不抱我?”

沈韵芝刚下一节古琴课,望着她好像她问了一个蠢问题。

“你需要我抱你么?”沈韵芝问。

周琨钰蜷了下垂于裤缝边的指尖。

“你不需要。”沈韵芝摇摇头:“其实人不需要拥有太多感情,那只会让你变得软弱。”

那一幕在周琨钰心中留下的印象很深。

如果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从此在她潜意识里,“拥抱”和“感情”是划等号的。

没人知道她在医院花园拥住辛乔的那天,内心是怎样的震动,因为那个动作对她的象征意味,比对一般人强上许多。可那时她尚能为自己找一个正当理由,她拥抱辛乔,就像辛木出院时她拥抱辛木一样,带着一种对生命的悲悯。

那现在呢?

想拥抱辛乔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辛乔望向她的那个眼神么?

所以周琨钰头也不回的走了。

冲动没有关系,她又不是真的机器人。只要压下冲动,她便还是那个理性自持的周琨钰。

******

周琨钰离开后,辛乔踱到她方才站过的窗边,嗅觉太敏锐,好似还能捕捉到周琨钰身上的一点淡香。

豪宅就是豪宅,观景窗如此阔绰,前景是小区里繁茂的绿化,再往远处眺,便

是这城市的车水马龙。

其中一条僻静的小路,便是周琨钰从地库开车回周宅的必经之路。

辛乔在窗边静静站着。

饶是她视力再好,若说站在这里能看到周琨钰的车,那绝不可能。

她只是静静站着,眼睛追随着一辆辆白色的车影,距离拉远了就显得那样小,像一个个苍白的火柴盒。

辛乔的手指打直,在掌心里轻轻的敲。

脑子里回想着她妈离开的一幕。

那年她十五岁,她妈是趁辛雷出任务的那天走的,伸手过来想摸一下她的脸,被她躲了,她妈嘴里嘟哝一句“我会想你的”,她没应,她妈便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辛乔面无表情的吸吸鼻子,听到小小的辛木在屋里哭。

她本想去照看辛木,不知怎地忽然转身,跑到窗边。

旧筒子楼太矮了,而她们家住五楼,根本就望不见有人来接她妈离开的那条路。

她却站在窗边,望着眼前遮挡视线的一片灰败,没转身。

手指打直,在掌心里规律的、均匀的敲。

从一数到六十,便是一分钟。如若她妈要反悔的话,等她敲完六十下,也该拖着行李箱回来了。

可是没有。

于是她从一开始,从头再敲一遍。

那天她敲了多少个“一到六十”呢。

记不清了。只记得指尖微微的麻,而掌心间被敲出一个小小的红点。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十多年过去了,她站在周琨钰公寓的窗口,又像十五岁那年一样,用指尖在掌心不停的敲。

她并不觉得周琨钰会回来。她只是强迫症一般的,在心里反反复复,从一数到六十。

这大概就是她根本不愿走近什么人的原因。

因为在她心里,离别是如此痛彻心扉的一件事。她妈的离开在她心上划一道,后来辛雷的离开又在她心上划一道。

可是周琨钰。

该死的周琨钰。

为什么要不管不顾的,闯进她的世界里面来。

周琨钰与她约好后突然走掉,这是第一次。

让她倏然发现,又或者说倏然忆起,原来猝不及防的分别,是一件如此令她难以承受的事。

所以她站在这里,微微眯眼望着窗外的马路,好像是对未来真正分别的一场演习。

她和周琨钰,总也是会分开的。也许是哪天关系忽然的斩断,就像她妈忽然走掉一样,就像她爸忽然过世一样。

辛乔,你不是已经有经验了吗。

她站着,带着近乎麻木的神情,感受着指尖和掌心的那一点麻痹。

又开始麻木了。

在她开始刻意屏蔽掉自己的一切感受时。在她开始刻意屏蔽掉自己的一切难过时。

忽然身后,“滴”的一声。

辛乔的指尖倏然停下。

可她没有转身,眼神往后收了一点,落在

自己映于落地玻璃上的倒影。

是……幻听么?她发现自己有点不敢回头。

今晚的一幕和十五岁那年的一幕重叠,让她过于生动的忆起,当年自己是怎样怀着过分天真的期待,等着她妈回头。

可身后有人轻柔地唤她:“辛乔。”

辛乔点在掌心的手指蜷起来,吸一口气屏住,转身。

周琨钰站在那里,望着她。

******

辛乔的第一反应是低头,快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砰地一声关上门,上锁。

周琨钰愣了下,跟过去。

侧耳听了下,里面没有任何响动。

辛乔在做什么?

周琨钰又等了会儿,仍是没动静。于是她轻轻叩门:“辛乔?”

辛乔没应。

这时的辛乔双手撑在盥洗台边沿,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尾挂住一抹红。

她竟然有些想哭。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在掌心里从一敲到六十,竟然真能等到一个人的回来。

她不知道周琨钰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也许,那个聚会没多么重要。

也许,也许周琨钰和她一样,也真的动了那么一点感情。

“感情”。

辛乔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又浮出周琨钰那张端雅无暇的脸。要认识周琨钰以后,她才明白“无暇”的另一面是“无情”。唯有一个不动感情的人,才可能是没有破绽的。

可她方才站在窗口转身,回眸望向周琨钰的那一眼。

她觉得自己在那张脸上,看到了破绽。

她拧开水龙头,掬一捧清水浇在自己脸上,没擦,拉开门。

周琨钰大约没想到她忽然开门,趿着拖鞋往后退了小半步。

水珠挂在辛乔的眉毛上,一点点的打着绺。挂在辛乔的下巴上,悬而欲滴的,却又因地心引力不够强,贪恋的留存着。

让那张清水洗过的脸,显得特别特别干净。

辛乔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要用冷水洗一把脸。大概她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再来看,她心中的那股冲动有没有被冲散浇灭。

没有。

她发现那股冲动不是什么沙堆,而是礁岩,清水一洗,愈见清晰。

甚至连带着回忆里的一幕幕,都变得清晰起来——

当她洗过头没吹干,头上搭着条毛巾、盘腿坐在床上查玫瑰花语的时候,发尾落在手机上的水滴不见了,屏幕上的“喜欢”两字就一笔一划清晰起来。

当她从繁华街区的麦当劳走出来、偶遇周琨钰的时候,她与周琨钰在人群间对望,那时心中尚未完整的句子也清晰起来。

当她一个人从同学聚会的包间出来透气、坐在初雪中抽烟的时候,周琨钰站在马路对面的台阶上望着她,她心中逐渐明确的感觉此时也更清晰起来。

她的确喜欢周琨钰。

无论她们的起点有多不纯粹。无论她

们是多么不同的两个人。

说到底,辛乔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尽管她被生活中伤,有过很多的胆怯,但,她是一滴泪都没落、独自料理完辛雷葬礼的人,她是从十八岁开始独自带着辛木、攒够了辛木所有手术费的人。

或许她面上的神情很淡漠,偶尔还见一点点对什么都不在意的颓。可你若细看她,便会发现她肩背永远打得笔挺,无论生活压过来的是一座山还是一粒灰。

今晚周琨钰突然回来的一幕,深深触动了她,令她开始倔强的想:为什么不行呢?

就算她们的起点不够纯粹,又如何呢?

就算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又如何呢?

睫毛上的水滴往辛乔的眸眼里挂,她眨了眨眼,又抬手揉了揉,直到视线分外清明了,她说:“周琨钰,你看着我。”

周琨钰望向她。

辛乔笑了。

辛乔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大约是想,就这么一个瞬间,让她享受一下纯粹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吧,不考虑结果的,不顾虑未来的。

周琨钰那双清润的眼,还是会让人一眼想起“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这般的诗句。辛乔永远记得,周琨钰说医生最重要的特质是“狠心”时带给她的震撼。

她发现当她望向这样一双眼,其实她潜意识里,从头到尾都相信周琨钰是个好人。

不是她从属的阶层里面目模糊的一份子。

周琨钰就只是周琨钰。

辛乔蜷了下指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紧张。

她以前从没想过,“喜欢”这两字会跟她的人生发生什么关系。尤其,是喜欢一个像周琨钰这样的人。

这像一场豪赌。

如若周琨钰回应了,她便赌赢。

如若周琨钰露出那轻挑的笑意了,她便一败涂地,输给周琨钰从一开始设计的游戏,对周琨钰献祭她的灵魂。

她直觉周琨钰是个好人。但她不确定周琨钰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捕捉到过很多细节。

比如洒满玫瑰的街头周琨钰那有些难过的笑。

比如周琨钰跨坐在她腿上擦拭她唇上口红时的神情。

比如今晚周琨钰忽而出现在门口那一瞬的破绽。

那么,便赌吧。

辛乔蜷住指尖,用力,正要开口。

周琨钰忽而抬手。

那双温润的眼眸闪了下,原来连天的蒿草里除了鹿鹤也能藏满哀伤。她抬手捂住辛乔尚沾着水痕的唇,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别说。”

“别说好么,辛乔?”

辛乔在她的掌纹里笑了笑。那一刻她确认了两件事,一件好,一件坏。

好的是,她终于确信了周琨钰对她不是全无感觉。

坏的是,这点感觉不足以周琨钰为她踏出那一步。

周琨钰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真正跟她开启什么感情。

一旦她

说了,就意味着她认输。这场游戏意味的较量,在周琨钰那里就必须结束了。

周琨钰对她暗示过,让她不要再往“喜欢”那边跨任何一步。

今晚当发现她竟然想要告白的时候,周琨钰把话挑明,以近乎耳语的语气,请她不要说。

可她摇了摇头,周琨钰的手还捂着她的唇。她一摇头,唇瓣就蹭着周琨钰的掌纹。

到这时,她知道这是场一定会输的豪赌了。

她说出来,这场较量以周琨钰大获全胜收场,两人分开,再也不见。

可她的倔强之处在于,她还是想说。

她终于确信了那句话:“喜欢”和“咳嗽”一样,和“贫穷”一样,是藏不住的。

她先前跟周琨钰掩耳盗铃把这段关系持续下去的想法,根本就不成立。

无论周琨钰想不想面对,至少她想坦诚的面对自己。

她都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喜欢什么人了。

生活把她打磨成这副模样,她都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正常的再去喜欢一个人了。

也许是一生一次的喜欢。

也许是只此一次的心动。

周琨钰望着辛乔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明白自己劝不住她。

在“骄傲”与“明亮”之后,她发现辛乔灵魂的第三种底色,是“坦诚”。

或许辛乔也想过饮鸩止渴下去,但其实,她做不到。

一旦她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什么人,她还是渴盼如清风,如朗月,去直面自己的这份喜欢。

周琨钰感受到辛乔的吐息打在她掌心,灼热的,蓬勃的,充满旺盛生命力的。

她一个躲在灰雾里的人,真能直面辛乔的这份喜欢么?

她发现自己惶惑了。

在辛乔带着那飞蛾扑火般的笑意、将要开口的时候,她低声阻止:“别说了,辛乔。”

“什么都不用说,我放过你。”

辛乔的眸光凝了凝。

抬手,握住周琨钰细瘦的腕子,把她的手从自己唇边摘开。

其实周琨钰可以拒绝她。她也是个经过社会打磨的成年人了,知道周琨钰那样的家庭,要挣出既定的人生轨迹其实很难。

但“我放过你”这四个字,还是把两人关系的句点,打在了“较量”的这个层面。

辛乔最后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周琨钰。”

“你比我还胆小你知道么?我永远不会再见你。”

她头也不回往地往玄关走去。

周琨钰站在原地,甚至没回头去看她的背影。

一直到电子锁滴一声重新上锁,她缓缓把胸腔里堵的一口气放出来,唇边挑出抹浅浅的笑。

或许辛乔觉得自己被生活打磨得很沧桑了,其实辛乔没发现,因着她始终怀抱的那份赤诚,她其实有一些些的孩子气。

孩子气的人才说“永远”。

比如,“我永远不会喜欢你”。

比如,“我永远不会再见你”。

周琨钰很平静的拎包,换鞋,锁上门走出公寓。

开车出地库,雪还在纷扬的落着。落满暗色的车窗,也落满她映于其上的一张脸。

周琨钰心想,辛乔可能不知她说的“放过”,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一个赤子,真的不应该继续跟她这种人搅在一起了。

******

辛乔其实是个挺决绝的人。

说要忘掉,她就绝不会再去想。

这样的性子有些锋利,大概因为生活待她并不柔软。无论是她妈的远走,还是她爸的离世,都让她明白,既然挽不回结局,想,便是没有意义的。

精力全部投入工作,她很习惯这样的模式。毕竟以前的许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天中队接到任务,一间工厂发现了疑似炸弹,立即赶赴现场。

厂里员工都已被远远疏散,传来的讯息是,厂房里存放着不少天然气罐。

辛乔心里咯噔一下。

最怕便是这个。一旦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的场合最考验排爆手的心理素质,经过现场情况分析,任务被派给了辛乔她们组。

辛乔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站直身子展开手臂,让组里操作手替她穿上重达七十斤的排爆服。

直到最后的排爆头盔被扣在她头上,她很轻的阖了阖眼。

这是她给自己的仪式感,很轻的阖一阖眼,再张开,就彻底进入任务模式。排爆头盔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好似整个世界只余她自己。

辛乔缓缓向炸弹靠近。

这是一枚伪装得很巧妙的炸弹,外表看上去,不过一只破旧行李箱。方才的X射线透视仪却显示,里面的线路非常复杂,有防移动装置,不具备转移后再拆除的条件。同时线路间被堆放了大量的生锈钢钉和玻璃渣。一旦不慎,很有可能引爆。

辛乔深吸一口气,保持最稳定的跪姿,缓缓探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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