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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坏的春天

第74章

这样的天气,房间里闷得似让人透不过气。

周琨钰拿了房卡,转身下楼。

一个放学的孩子跑得急,一不留神撞她身上:“阿姨对不起!”

周琨钰柔婉笑笑,摇摇头。

这时孩子妈妈从后面追上:“你乱跑什么呢!”

孩子吐着舌头跑回去。

周琨钰远远望着妈妈搭在孩子肩头的那只手,心想,其实代珉萱也不够残忍。

既然都已经带她来了这里,何妨把话挑明了说。

她们这些晚辈能听闻的、能窥得的周素音的故事,是周承轩露在海面上的冰山一角。

更令人惧怕的东西,藏在那黯蓝的海面之下,浩瀚无垠,像冰山盘根错节的底座,你窥一窥它的阴影,足以引发深海恐惧的噩梦。

她绕进一间超市,站在柜台前:“有烟么?”报出辛乔常抽那一款的名字。

拿着烟出来,坐在路边长椅。

点了夹在指间,没抽,看烟袅袅绕绕。

摸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辛乔的名字。

拇指在手机边沿轻点了两点。

******

此时,邶城旧筒子楼。

辛乔仰靠在床沿,对着手机发呆。

屏幕上,呈着周琨钰的号码。

辛乔意识到,她是肯定不会打出这个电话的。

她倒不是觉得周琨钰跟代珉萱在一起,就不会接她电话。

无论周琨钰跟代珉萱去了哪里,如果她开口叫周琨钰回来,她相信,周琨钰会回来的。

可她丢开手机。

这时“啪”的一声,屋里的灯突然被揿亮,她下意识眯了一下眼。

然后才看清辛木一张脸:“你干嘛呢?灯也不开。”

“玩手机。”

“手机呢?”

辛乔指指一边:“玩游戏总死,气了。”

辛木有些怀疑,但没多说什么,只问:“晚上吃红烧牛肉还是酸萝卜老鸭?”

“……还是方便面调料包么?”辛乔站起来:“还是我炒个蛋炒饭吧。”

“那可不行!”

辛乔拍拍她肩:“没事的,你帮我把蛋打好,我都养这么些天了,真没那么娇弱。”

厨房里,辛乔看着辛木打蛋。

“哎,蛋壳。”

辛木捞了半天没捞起来:“算了吧,补钙。”

辛乔:……

她脸上挂着笑意,脑子里却还在想方才。

她肯定不会给周琨钰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如果她开口叫周琨钰回来,那是她的选择,而不是周琨钰的选择。

她发现自己到底传承了辛雷的傲骨。

周琨钰该像只自由的鸽子,天地之大,她不愿做束缚周琨钰的笼子。

她要周琨钰能自由的做一切选择,然后,依然愿意飞回她身边。

******

另一边,湖城。

周琨钰收起手机,望着指间的烟燃尽。

她最终没有给辛乔打出这个电话。

因为她觉得,如果在这最惶惑的时候,她打了,那她就像一个面对深海恐惧溺水的人,把辛乔当作自救的绳索。

就像辛乔的执拗曾迫使她思考:她到底是真的爱辛乔?还是把辛乔当成逃离周家和代珉萱的道具?

她不愿做这样的事。

她要自己对辛乔的爱,简简单单,纯纯粹粹。

等烟灰尽落,代珉萱的一张脸出现在薄暮中。

她的确气质卓然,穿着一件浅灰长款风衣站在路边,衣襟微敞,配一头微卷的短发和知性的脸,腹有诗书气自华。

路过的很多人都在看她。

周琨钰是理解她们的。

于她自己而言,她的初中时代,代珉萱已是高中部的风云人物,她也曾躲在升旗仪式的队列中,悄悄仰望主席台上的代珉萱。

这会儿代珉萱站在她面前,凝着眉:“你在抽烟?”

周琨钰笑笑:“没抽,点着玩。”

她鲜少有这样的感受,按理说那样柔婉的笑应该已形成她的肌肉记忆了,只要牵牵嘴角就能做出来,然而此时却觉得嘴角发沉,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在笑。

知道周素音的故事,和亲眼见到周素音,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她在一片明晰的阳光里,毫无遮掩的看到了老人头上落得稀疏的惨白发丝、脸上沟壑的皱纹、枯树皮一般的手上爆出的青筋。

而那些惨淡,那些信念的垮塌,都只是引线。

是冰山尚且能露出黯蓝海面的那一角。

代珉萱向她伸出一只手,要拉她起来:“我先带你去吃饭。”

周琨钰没握,自己站起来。

饭后,两人走回酒店。

南方的秋风和北方那么不同,吹着人思绪湿腻腻的化不开。

回了房间,代珉萱看看她:“今天很累了,去洗澡吧?”

周琨钰点点头。

走进浴室,她刻意把水温调高,她皮肤薄,素来的白皙被冲刷出一层薄绯。

好像从小生长在周家,她掌握不了自己的前途,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唯一能掌握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这也是她一直习惯用那些小玩具的原因,除了这具身体,还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呢。

她穿好睡衣,躺进被子,背对代珉萱而眠。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传来,是代珉萱去洗了。

接着连最后一盏夜灯也熄灭,房间里陷入彻底的幽暗和静谧。

周琨钰有些睁不开眼,直到一个散发着清苦香气的身影,静静站到她床边。

周琨钰这时才意识到——今晚她与代珉萱是同住一个房间,而且,只有她们两人。

代珉萱在一片黑暗里轻唤她的名字:“阿钰。”

此时,

邶城旧筒子楼里,辛乔翻了个身。

她上床早,但并睡不着,就那么仰躺着望向天花板。

其实没开灯,一片幽暗,什么都瞧不清。

辛乔只是忍不住想:周琨钰和代珉萱在一起,现在,在干嘛?

湖城酒店房间里。

黑暗里代珉萱轻轻坐到周琨钰的床畔,隔着被子,一手搭上她的肩。

周琨钰的身形僵了下。

代珉萱的声音放得很轻:“为什么一定要选一条难走的路呢?”

周琨钰一直背对着代珉萱。

听她说完这句话,却从一片黑暗里坐起身来,转身面对着她,拢了拢肩头披散的长发。

“阿姐,我能牵一牵你的手么?”

代珉萱一怔。

把自己葱白的手指交过去。

黑暗是土壤,周琨钰身上的菖蒲香和代珉萱身上的白芷香,化作有形的藤蔓交叠在一起。

代珉萱的声音是藤蔓上的叶:“阿钰。”

“周五我跟韵芝阿姨说要带你出来,阿姨默许了。”

她的声音很温雅,但被夜色罩上一层蛊惑:“你懂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她握着周琨钰的手:“你看,我们真的只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就可以换来我们的自由。”

身边的夜色化为更加浓稠的沼泽,她拉着周琨钰身陷其中。事实上她们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彼此依托,彼此取暖。

代珉萱身上的清香在不断软化人的意志。

她为周琨钰指引的,是一条最好走的路。

家在,家人在,甚至曾经悸动过的人也在。她看上去什么也不会失去,除了自己的良心。

而良心是什么?

是看不着摸不着的东西。

周琨钰过往几十年的人生都是这样过来的。

而此时只要她的手指轻轻往上攀援,代珉萱像南方秋日的空气一样,做好了准备迎接她。

她为什么一定要选一条更难的路?

她在挣扎什么?

代珉萱那眼头微微下压的一双眼,蒙着水光,在一片黑暗里,只对她一人透出暧色。

周琨钰忽地轻轻笑了一声。

代珉萱是从这时开始意识到,周琨钰想要与她牵手的目的,可能与她所想象的不一样。

她的指尖颤了颤,问周琨钰:“你笑什么?”

周琨钰只是在笑,她早就发现了,代珉萱的眼睛和辛乔那么不一样。

辛乔的眼哪怕在夜色里,在渴念中,也是清亮亮的,黑与白之间有着凛冽的界线。

“阿姐。”周琨钰说:“我小时候难过了,你很多次这样牵过我的手。”

在她第一次看到周承轩命人把过世的鸽子埋在竹林以下,吓得整夜睡不着时。

在她想讨要沈韵芝的一个拥抱,而被沈韵芝冷漠拒绝时。

在她拿不到好成绩,周承轩阻

止了沈韵芝训斥她,而把她关进黑暗的书房不许开灯时。

很多很多的时候,是代珉萱想方设法的悄悄出现,牵住了她的手。

那时候代珉萱的手那样暖,暖得像是那栋冰冷老宅里的唯一慰藉。

后来她们长大了,在沈韵芝找她们谈过一次话后,代珉萱主动切断了两人间默默涌动的暗流。

但周琨钰觉得,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代珉萱。

她总记得代珉萱小时候一次次牵住她的那双手,是软的,暖的。

代珉萱是一个有温度的人。

所以当后来,记者找到她们,把周承轩医疗过失的往事告诉她们。她也慌了,一次次私下里跟代珉萱谈,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

她不是没有胆怯,或许她只是想要代珉萱跟她站在一边,跟她说一句:“阿钰,你放心去做,我永远做你的后盾。”

那明明是她从小信赖、从小仰望的阿姐啊。有那样一双温暖的手的人,怎么能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呢。

这是周琨钰长大以后,第一次像小时候那样,紧紧的、依恋的握住代珉萱的手。

代珉萱逐渐意识到——

这是一场告别。

自幼长在幽暗大宅里并蒂而生的植物,终究是长成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一朵向阴,一朵向阳。

周琨钰轻轻放开了代珉萱的手,她不是没有留恋,就像她对过往三十年的人生,不是没有留恋。

可是她笑道:阿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跟你来这里么?因为我想看一看,在亲眼见过姑婆后,我还会不会有丝毫的动摇。ΘΘ[”

“我再认认真真跟你说一遍,我只爱过一个人,她叫辛乔。这一次,请你好好记住她的名字,因为以后的人生里,只要你看到我,就会看到她。”

******

周日早上,辛乔在厨房里撑着流理台,望着窗外,秋日里的太阳终于不再那么刺眼。

辛木本来在刷牙,这时走过来,叼着牙刷站到她面前:“你头晕啊?”

“啊?”

“你撑着台面什么呆?你不是进厨房来煎蛋的么?”

“哦。”辛乔拿起手边的两个蛋。

辛木奇怪的瞥她一眼:“你到底怎么了?”

辛乔:“没怎么,可能受伤后养太久了,闲得慌。”

辛木瞪她:“就该让你每天去警队跑圈儿,你就消停了!”

辛乔申请:“我能浇会儿花么?用右手。”

辛木估计看她实在闲得难受:“你站那儿,我给你把水打好。”

辛木去学习了,辛乔浇着花回想,她一大早就开始走神,是因为她难免不安。

她永远怕自己不是周琨钰的第一选择。

怕周琨钰选择了过往,而没有选择她。

若她没受伤,这会儿她该来根烟,可她怕被辛木骂个狗血淋头。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辛乔浇花的手一滞。

她的第一反应是:此时她穿着洗得松垮垮的长袖T恤,面前雪山的印花已经洗到褪色了??[,棒球外套下是一条黑白格纹睡裤。

若非她一张不化妆也顶清隽的脸撑着,这一身实在没法看。

她想:一大早起来怎么没换身衣服呢?

她这才发现,她心里始终相信的都是——周琨钰会回来的。

她在等周琨钰。

此时门敲得急,她想换衣服也来不及了。

放下水壶,一手捋了捋马尾,脚步匆匆往门口走去。

略带铁锈的防盗门发出嘎吱声,在秋日清晨听上去有些刺耳。

辛乔带着如雷的心跳,与门外的大妈面面相觑。

这大妈还是辛乔认识的,就是晨跑去公园时常常见到的,还拿绸扇怼过她、提醒她天凉了别再穿短袖的大妈。

大妈看着辛乔一愣:“姑娘,想不到你是裁缝啊。”

辛乔:“……什么裁缝?”

大妈掏出一张叠成豆腐块的纸:“我们广场舞队要做套新队服,我老姐们儿给我推荐了一裁缝,我按地址找过来的,可不就找到了你了吗?”

辛乔展开看了看:“大妈,您找错了,您要找旧宝胡同303号,这是旧宝胡同33号。”

“喔!少看一零!”

送走了大妈,辛乔一颗心滞后的还在狂跳着,还未接受门口找来的并非周琨钰这一事实。

她转回屋内,望着辛木埋头做题的一点马尾尖。

心想:周琨钰真的还会来找她么?

她猜不到代珉萱会带周琨钰去哪儿,但在这节骨眼上,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地方。

也许一趟旅程,会就此成为她们人生的分水岭。

她在她洒满阳光的旧街,周琨钰在幽竹掩映不透光的旧宅。

辛乔问自己:会遗憾么?

肯定会的。

只不过这种遗憾到了现在,好像已不只是爱情的遗憾。

还有一种对周琨钰人生的遗憾。

周琨钰的灵魂和她所走的人生路之间隔着一条鸿沟,辛乔能看出来。

也不是不能理解周琨钰。

试想,若是辛雷拉着她去做一件事,哪怕她的价值观不认同,她真的能拒绝么?

这时又一阵敲门声响起,与方才别无二致。

辛乔略不耐烦的咂一下嘴:别又是要来做什么广场舞队服的吧?

她拉开门:“我不是裁缝……”

对上门外周琨钰的一张脸。

周琨钰敲门怎会敲的这么急?她做什么事不都柔柔缓缓的么?

而楼道里透过的清晨阳光照在她半边脸上,她抱着双臂裹着件风衣站在这样的光影里,身影显出一种孤孑。

辛乔动了动嘴唇,手却更快。

她想把周琨钰拉进来。

在真正见到周琨钰以后,她完全没脑子去想她褪色的旧T恤和黑白格子的睡裤了。

然而周琨钰轻扬了下胳膊躲开她手,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我有话跟你说。”

辛乔:“你要进来说,还是我跟你出去?”

周琨钰想了想,问:“木木呢?”

“客厅里刷题呢。”

“那去你房间说吧,我先跟她打声招呼。”

辛乔用嘴型告状:“我可告诉你,她撮合我和周可玉来着。”

周琨钰:“你那位邻居?”

“嗯。”

“那你怎么说?”

辛乔笑了下:“我还能怎么说?”

这时辛木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老姐,谁啊?”

刚才有个大妈走错路上门来找裁缝,她听到了。可这时她老姐又去开了一次门,声音压那么低,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然后便听周琨钰走进来,辛乔垂手立在一旁。

周琨钰柔婉笑道:“木木,是我。”

辛木没吭声,立马瞥了辛乔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是:原来你一直在等的是她。

辛乔有些心虚:“你继续做题吧,我俩聊点儿事。”

她带周琨钰往自己房间走,关上门的时候听辛木小声嘟囔:“还你俩呢,也不知人家愿不愿跟你是‘你俩’。”

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周琨钰坐了,辛乔就坐在床沿。

“说吧。”

辛乔其实挺紧张,她不知道周琨钰顶着这样的神情要说什么。

但越拖越紧张,当时她的想法是:早死早超生。

周琨钰开口:“昨天阿姐带我去了湖城,今早回来的,刚下飞机,我从机场打车过来的。”

“哦……”辛乔问:“你们去干嘛?”

“去一座疗养院。”周琨钰解释:“我的姑婆住在那里。”

事实上这是个分外晴好的秋日清晨,辛乔习惯一早起床就拉开房里的窗帘,让阳光顺着她总是擦得锃亮的玻璃透进来。

她坐在暖融融的晨光里,听周琨钰讲这些,不知怎的一阵阵脊骨发寒。

周琨钰:“所以阿姐带我过去,是想提醒我,如果跟爷爷作对,一旦失败,我会变成蝙蝠。”

家人厌弃她的背叛,而辛乔所在的群体又会真正敞开心扉接纳她么?

哺乳动物当她是鸟类,鸟类又当她是哺乳动物,从此世间再无人当她是真正的同类。

周琨钰:“我还要告诉你另一件事。”

辛乔蜷了蜷手指:“你说。”

如果说她之前对周琨钰来找她这件事抱有信心,到了现在,她已完全无法预判周琨钰要说什么了。

当明白周琨钰被置于怎样的人生境地后,她忽然觉得,即便周琨钰选择退缩,她也只能坦然接受。

从小生长在周家,周琨钰才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爱的模样,她恨的模样,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甘愿为周琨钰去挑战全世界,可,那些过往岁月就是周琨

钰身上的一部分,她去挑战谁呢?

周琨钰:你见过我爷爷,因为木木的病,你也一定听说过他。他是TR周氏手术法的创始人,以百分百的手术成功率一举成名,把慈睦发展成了全国最大的医疗集团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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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那双拿手术刀救人的手,也损害过人命。”

辛乔一怔。

周琨钰觉得,或许她该感谢她的爱人是拥有大心脏的排爆手。

虽然辛乔内心潜藏着很多的愤怒,但她是一个内核很稳的人,她恢复沉着,示意周琨钰继续说。

“在手术法初创的时候,其实是有风险的,爷爷自己最清楚这一点,但他在没有充分告知手术风险的前提下,替三个危重病人做了手术,后来他们都没能走下手术台。”

“爷爷自己知道有风险,所以手术挂的是其他医生的名字。当年给病人家属赔了大笔的钱,知情的医护人员也以各种理由离开了慈睦,所以这件往事,从来没有被曝光。”

辛乔:“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位记者找到我和阿姐,他要退休了,找不到当年医疗事故的任何证据,心里放不下这件事,所以希望我们从内部想想办法,这件事如果一直瞒着,影响可能不只是三条人命而已。”

辛乔足够聪明:“嗯,会对整个心脏大血管外科的发展都有影响。”

“对,比如后来的医生为了效仿爷爷,去一味追求百分百的成功率而让自己功成名就,很可能耽误一些手术法的研究进程。毕竟一种手术法,都要经历从不完善到完善的过程,这才是客观规律。”

“我要跟你说的是,”周琨钰笑了笑,辛乔发现她笑得很没有底气:“我知道这件事一年多了,这一年里,我一直在找当年的证据,我也的确找到了。”

“但我的想法是,我要拿这证据去跟爷爷谈判,谈我不要订婚,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自己是个软弱的人,没想过直接把这件事直接曝光,因为我害怕,怕把爷爷逼急了,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你和木木。”

辛乔喘了口气。

“那你……这样做了么?”

“没有,很多次话到嘴边,但我开不了口。”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周琨钰望着辛乔那双清朗的眸子:“还因为,我也想爱我自己。”

昨夜代珉萱劝说她时,辛乔的一双眼浮现在她脑子里。

关于为什么一定要选那条难走的路,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有答案——

如果不那样做的话,她将永远的厌恶她自己。

所以她过来这里,把自己最阴暗的秘密和盘托出:“或许我以前是个不怎么有良心的人。”

“但现在我有了,我的良心就是你。”

是你黑白分明到近乎凛冽的眼睛。是你始终挺直的背。是你走在朗朗月光下的步伐姿态。

周琨钰站了起来。

“你去哪?”

“我去彻底解决这件事。”周琨钰说:“至于你,你可以想一想,能不能接受我一度那么软弱,能不能接受我曾经想用阴暗的秘密,去换一个和你的未来。”

“能不能接受你爱的,是这样一个并不完美的人。”

辛乔:“如果我不能呢?你还要去解决那件往事么?”

周琨钰点点头:“嗯,要去。”

“这件事不只是关于你,更多的,是关于我自己。”

辛乔笑了,好像就是想听到周琨钰说这句话。

“你打算怎么解决?会让自己有危险么?”

周琨钰扬扬唇。

辛乔发现,周琨钰到底是周承轩的孙女。那样从容而运筹帷幄的笑容,她去周家老宅吃饭时,也曾在周承轩那张儒雅的脸上看到过。

或许那名记者找到周琨钰,就因为只有周承轩亲手养出的后代,才能拿周承轩有办法。

周琨钰的眼神中有锋芒,可她笑得很柔雅:“我又不是英雄,我是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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