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森林

暑假只有四十六天，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陈余的学籍转到了临江国际初中部。

楼听工作安排紧密，走不开，本想让陈余独自乘车回去办手续，顺便把饭卡里的钱取出来。

可他看着陈余单薄的身形和下巴上泛粉的疤有点担心这个小废物又晕了。

他想了想陈余倒在恶心的车厢里被腌入味儿就觉得反胃，捧起咖啡灌了一大口，满嘴苦香压下了恶心。

随后给校长拨了电话，费尽千难万阻地线上把陈余转走了。

入学时楼听还是给了他三千块，告诉他之前给的钱可以自己存着。

临江经济发达，又读的是国际学校，三千块在班里是中上水平，不至于让陈余提心吊胆地怕被盯上。

陈余之前一直没怎么出过门，活动范围很小，他对临江的认知很浅薄，只知道这里的街道彻夜灯火通明，不像老家，天黑了后大家都回家，路上很冷清。

水果店里有很多新奇的水果，灯光一打仿佛镀了层金边，价格也让陈余望而却步。

楼听一点不心疼钱，直接在楼下那家店充了几千块，换着花样往家里送。

一次就一小盒，精致地切成小方块，搭配不同的饮食看着他吃下去。

陈余每天嘴里最有味道的时候就是水果时间，不管给的是什么全吃了。

教室又宽又亮，班级只有二十名学生，英语老师真的是英国人。

上英语课时陈余脑瓜子嗡嗡的，周围的人全在说洋文，嘴皮子一翻就能讲出来一大串儿，还能讲出诙谐的笑话。

同样的年纪，陈余只会逐字逐句往外蹦中式英语。

他们笑成一片时陈余还在钉在座位上，回想刚才那句的每个单词怎么译。

这让陈余很挫败，在老家时他对英语还很自信。

早读时他是那个领读的，出分时他是全班的榜样。

开家长会时虽然没有家长来担这份荣光，但是陈余会捏着提前练了无数次的演讲稿走上讲台分享学习方法，成为同学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怎么来了临江，自己就变成吊车尾了呢？

楼听的口语很好，他十四岁时作为交换生去了加拿大。

这也是他当初让陈余自己乘车来临江的原因。

他一般大的时候，坐车去省会，又登上飞机，在跌宕起伏的路途中多次转车，还要拿着书学习当地课程。

全是自己一个人。

所以他有点想不通坐个火车竟然能把钱丢了。

楼听想着干脆直接送出国？赶鸭子上架式的速成语言，落地被迫有了口语环境，不管基础多差，待个年也能说地道。

他从不压着事儿，有这个打算就去官网查资料，计算机式的大脑飞速衡量着开销。

陈余还在旁边裹晚安奶，他嗓子眼细，捧着杯子喝经常呛得要死要活，楼听默默买了几百根一次性吸管放在消毒柜供他随取随用。

裹着裹着不小心进了一大口气，又呛得要死要活，眼泪狂飙，脸通红。

……

楼听直接把电脑合上。

算了。

国际中学对标的是贵族，甚至还安排了钢琴课。

这项技能在有钱人家的孩子里简直是默认的，吃饭喝水似的。

陈余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钢琴，像小山一样大的铁疙瘩，在同学手下黑白键跃动，不断流出美妙旋律。

上钢琴课时全班只有他顾不上欣赏，想找个洞钻起来。

至少别在这杵着丢人，就连老师都默认所有学生都能上手弹一曲。

陈余干巴巴地说不会弹，没有学过。

老师笑容不减，又给他拿出小提琴，让他做伴奏。

陈余还是干巴巴地说不会弹，没有学过。

不忍让陈余下不来台，老师一连换了几样乐器。

陈余的头越埋越低，蔫蔫的说不会，眼泪缀在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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