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森林

楼听见他半天不说话，叹了口气。

将陈余揽进了自己雪后森林味儿的怀抱，冷冽又寂静。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和楼听很贴，都像冬天生出来的。

陈余就在这样的怀抱里被湮没，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身量小，被圈在楼听怀里像落水的猫，脆弱如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思绪飘摇，他想起幼儿园时期，同班那群小毛孩儿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出去卖，可是他们家长知道。

提起陈余的妈会露出鄙夷的神色，斜着眼捂着嘴偷笑。

太脏了，要避着人说，划清界限，不然把自己也搞脏了。

孩子是家长的镜子，模仿成人的一切。时间久了，他们模糊地理解了什么叫出去卖。

就是脱下裤子、张开腿，然后拿到钱。

拿到的是不耻的钱，所以陈余的妈妈是坏人，陈余也是。

在儿童非黑即白的世界里，陈余变成了大反派，那群小男孩儿个个都想当老大，轮着欺负陈余显威风。

有了共同的敌人，他们就成了朋友，火速集结到一起，谁不参与谁就是陈余的走狗。

成群，一波又一波，把陈余逼到角落，脱下他的裤子，把小拳头挥舞到陈余的跨间，一次又一次用全力，砸得鲜血淋漓。

小孩子的恶意太纯粹，见他流血了更兴奋，拍着手唱儿歌，庆祝这次任务成功结束。

还是有人觉得不够，又围着陈余丢沙子，洋洋洒洒落进陈余嘴巴里、眼睛里、小内裤里。

陈余吓傻了，眼神失焦，哭都不会哭，攥紧血肉外翻的下半身，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口型是妈妈。

他多想有人给他撑腰啊。

陈余哀求陈慧心来一次学校，只需要穿过一条马路，站在那群小恶魔面前。他们一定会有所收敛。

可陈慧心没有来，一次也没有。

她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她就是像他们说的那样，脱下裤子、张开腿、然后拿到脏钱。

在没有新坏人之前，陈余的下半身反复流血感染，他忘不了这段日子，支离破碎的身体也忘不了。

病落了根，从此有点风吹草动就要起烧，烧得下体肿胀尿不出一滴，只能哆哆嗦嗦抖出血。

陈余不吵不闹，泪流满面，安静地伏在楼听肩头啜泣。

他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哥哥已经在哄他了，他已满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不能任性。

可人生前十八年也没任性，他从小到大都很乖。

十几年前的话一直落在地上，没人托住，摔得粉身碎骨。

他陷入了颠倒的记忆，挣扎着救赎自己。

试图把血肉模糊的自己拼上，试图把散落一地的骨头捡起来。

“你……你会来吗？”陈余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对上楼听冷清的眉目。

你会吗？楼听，你会来吗？

他很少敢直视楼听，这次他迫切地想得到回应。

楼听在他额间落吻，盯着陈余涣散的眸子，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

“你乖乖的，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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