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森林

楼听喜欢纸质产品的稳定性，书房的台式电脑旁放了本日历。

目光扫过前面的日子，都打上了对，最后落在今天，拿着签字笔给勾上了。

手指贴着光滑的纸页查数，神色冷清清的。

还有16天……

所有证件全部准备就绪，那边的军队也高强度加练几个月了，就等着陈余落地。

陈余一开始还没心没肺傻乐，楼听也不想提起来。

可楼听闲下来就焦虑，操心他在那边什么都不会自己弄，丢三落四，做事儿顾前不顾后。

三分钟能想出来十个岔子。

只能避开饭前和睡觉前，挑个陈余心情好的时间试探性开口。

每次刚提到“加拿大”这三个字，楼听话都没说完，陈余的眼泪就下来了，又急又猛，一点声音都没有。

像个烟雾警报器似的，达到触发条件说洒水就洒水。

楼听只能抱着他给他擦眼泪，一遍一遍讲道理，讲一条就问一次，问他听不听得懂，听懂了点头。

陈余哭得嘴都肿了，还乖乖点头如捣蒜，揪着楼听衣领打哭颤。

哭得楼听胸口闷，喘不上气，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也没有排解的经验。

只能圈着陈余，抱他抱得特别紧，力道像要把他握碎了。密集地亲他的小耳朵，陈余动耳肌没退化，特别敏感，亲一下就抖一下，楼听捧着小脸追着亲。

那双眼睛水光潋滟，湿成一片海了，楼听抚上绯红的眼尾，隐隐期待。

会耍赖说不想去，要留在哥哥身边吗？

会吗？楼听望眼欲穿。

在心底保证无数次，只要他说出来，自己一定点头。

哥哥不要你成材了，这世界上这么多人，谁想有出息谁去。

人人都想成为风云人物，谁来做哥哥身边的小鹌鹑苗呢？

可陈余只是用楼听递的卫生纸擦眼泪，眼神如同雏鹰般坚韧，一张嘴就不是他哥爱听的：“我在那边好好上学，不能倒数。”

楼听欲言又止，话在舌尖转了个弯：“到那边之后，害怕了就打电话，打给我。”

不管多晚我都飞过去。

哪怕没有航班还有私人飞机，只要你想，我随时去接你回来。

回来了我们还是抱着睡。

陈余刚停下的眼泪又涌出来了，抽抽噎噎地说：“哥哥，我就是有点怕鬼……”

这不是撒娇的话，陈慧心的阴魂是陈余的心头噩梦。

陈余贴着楼听睡的时候她不敢来，可没法儿保证独自一个时陈慧心会不会阴恻恻地站在床头怒视陈余。

楼听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又追着他小耳朵亲了几下：“鬼怕重炮。”

在楼听的认知里，一切恐惧都源自火力不足。

就这么最后几天了，楼听格外纵容，惯得陈余特别大胆，仗着他哥心软，每天洗了澡就钻楼听被窝里。

眼睛滴溜溜露在被子外面转，察言观色看他哥有没有要发火撵他的征兆。

可是楼听一点火都没有，现在不抱就抱不到了，每一天都无限逼近最后一天。

月朗星稀的夜，微风掠过屋后的湖，水面像玻璃在流动，湖心盛着晦涩的星光。

雪后森林寂静的天地里，呼吸交融，他比陈余还依恋晚安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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