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森林

楼听每天有那么多个小时坐在书房电脑前。

还是那本日历，提笔在今天的日子上画了个叉。

拿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落地报平安。

陈余被放在置顶，没备注。

楼听感觉家里空荡荡的，有点无所适从。其实他以前不明白报平安的意义，总觉得是没话找话。

可后来他连“平安”二字都绣了，才体会到这是想留不能留，是没说出口的“再坐会儿”。

登机前一天晚上，楼听破天荒的抛下工作带陈余去海边。

临江，临的不是江，是海。有漫长的海岸线，陈余那么喜欢水，四年来硬是一次都没去过海边。

之前提过几次，说想去海边看看，楼听倒也不画饼，直接说没空，但是可以让司机带着去，再叫上几个同学。

可陈余根本没有能玩到这种程度的同学，只有一个罗浦豪勉强能搭伙，陈余想到他们俩在海边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就觉得算了。

其实他只想和他哥一起去。

楼听选了一个很寂静的海湾，天快黑了，沙滩上没几个人。

海天共色，落日酡颜。

陈余身子弱，吹风就受凉，所以七月份的天楼听竟然给陈余穿了件羊毛衫，奶白色的小高领，腰上掐了个褶，显得更细了。让他站在海边看，不许近水。

楼听自己只穿了件沙滩裤，抽绳松松垮垮系着，上半身一丝不挂。

陈余变身小流氓，眼都看直了，从来没见过他哥穿这么少，更不知道他哥身材这么好。

海面静时像玻璃，反光打在楼听皮肤上有点晃眼，仙姿佚貌，冰肌玉骨，一根毛都没长，雪白，还粉。

神色冷清清的，海水一次一次拍在他腿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余站在远处喊：“哥，我想捡贝壳！”

楼听回过神，淌着海浪走到他面前，胸前滑过濡湿的水痕，顺着人鱼线没入沙滩裤。

对他勾起了一个很浅的笑，很温柔，可陈余觉得他哥根本没笑。

其实他也笑不出来，可是他必须得表现得高兴点，不让他哥操心。

贝壳遍地都是，没什么特别好看的。楼听拿着树枝翻翻找找，陈余一个不漏装着，口袋鼓鼓囊囊坠着。

楼听有点无奈：“要那么多干嘛？”

陈余特别认真，小心地捧起一把小丑贝壳：“每一个都长得不一样呀！”

“扔一半，快点。”

“可是被抛弃的小贝壳会伤心的。”

“……”

楼听拿他没办法，去旁边超市买了桶2升的矿泉水，倒空了给他装这些小垃圾。

回来路上找到了一个特别好看的海月壳，冷白如银，飘若浮云。

陈余兴奋得叫了两声，举起来借月光看了半天。眼神比月亮还皎洁，痴痴地说：“哥哥，这是美人鱼的鳞片吗？”

楼听这个人浪漫过敏：“不是，这是潮汐带的海月壳。”

近水夜间冷，陈余握着心肝贝壳，恋恋不舍地跟着他哥往车边走，三步一回首。

楼听拎着那桶丑陋的小破烂，走在前面催他：“想看海有的是机会，太晚了，回家睡觉。”

海面上的航标灯稀稀疏疏，楼听觉得自己有点潮湿。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被海浪卷走，沉淀成了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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